, 是的,就是城中村
虽然她自从随着庄佩妤逃离这里以后,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来过了。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有所改造,发生了不少变化,并并不如以前肮脏杂乱。
虽然此时此刻正是夜里,比起白日要让人看得不那么清楚。
但
这里是无论间隔多长时间,她永远都不会认不出来的地方
就是城中村
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阴暗与腐朽的气味儿。
或许是心理作用,气味儿亦仿若渗入她的五脏六腑。
陈年旧事一幕幕。
阮舒顿时有些站不稳,也有些晕。
傅令元即刻揽住她的腰,撑住她的身体,搂紧了她安抚:“别害怕,有我在,马上就出去了。”
之前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地点的特殊性。
这个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或许确实很适合办事。
但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阮春华,就不完全是巧合,必须得多考虑一层:他是不是还存了其他目的
在几人之中,与城中村的关系最为紧密的,毋庸置疑为阮舒。
所以,阮春华如果确实还存了其他目的,此举针对阮舒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早就担心阮舒发现这里是城中村,会不会有所不适,现在看来,她对这个地方果真依旧感到不舒、服。
那阮春华就只是单纯地想让阮舒不舒、服而已
傅令元正忖着,被阮舒挣脱了怀抱。
“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她的脸色却不像是真没事的样子。
转过身,她像在确认什么,先往周边的环境扫视,最后乌漆的瞳仁直勾勾盯住刚走出来的这座房子,一动不动。
傅令元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
很早之前,他为了找到陈玺的外室和私生女,查过城中村的。
现在所在地址,就是当年庄佩妤带着小阮舒住的房子所在位置,只不过二十多年前的大火烧光了一切,眼前的这座是后来翻建的罢了。
他没说话,用自己宽厚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
阮舒深深呼吸一口气,侧过身,指向不远处的某个位置,嗓音清冽:“大概就是在那里”
“她带着我从大火里跑了出来”
“我们就站在那里,看着红色的火舌把不堪的过往吞噬”
她讲过的。他自然记得。
傅令元从侧边拢住她,嘴唇贴在她的耳廓:“嗯”
阮舒闭了闭眼,顷刻复睁开,似已调整回自己的情绪:“走吧。”
说着五指重新扣住他的五指。
傅令元亦重新牵牢她的手。
旁观着的手下甲在这时把傅令元先前被没收的手机和手枪还回来,礼貌道:“傅先生,阮小姐,不远送,你们自行慢走。”
“视频”傅令元再次问,同时清楚地感觉到阮舒极其细微的一个轻抖。
手下甲:“傅先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船不翻,视频就等于永远消失。”
傅令元眯眸:“你们背后的那位是不打算出来见我们一面了。”
手下甲:“该见的时候,会见的。”
阮舒猜测手下甲的耳朵里应该有内嵌式的耳机,就是闻野曾经给她用过的那种。阮春华就是这样躲在幕后指挥人的,就像闻野每次远程指挥吕品那样。
傅令元菲薄的唇抿着,未再多言,最后往里头看了一眼,沉寂着脸色偕同阮舒离开。
阮舒没有兴趣去观察这里相比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反正在她的感觉里,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挨挨挤挤的铁皮房和棚屋永远充满潮气。
抬头是密密麻麻并交集在一起的电线和可能挂了半个星期都还在滴水的廉价衣服,偶尔幸运可以看见“一线天”的晴朗。
交错无章的巷子两边是各种黑作坊和发廊,很容易让你不留神就迷了路。
迷路不可怕,可怕的是迷路的情况下,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遇上的居住在这里的陌生人是等待猎物的人贩子还是恶贯满盈的杀人犯。
她紧跟着傅令元,脚下踩着黑色的积水和发愁的垃圾,耳中听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夹杂着犬吠的半夜还在发生争吵的恶骂,愈发觉得,城中村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城中村。
充满晦气、怨气、臭气,每天都在上演丑恶的贫民窟和难民所
以前她呆在生活在这里面的时候,真的并没有如此难受,毕竟自出生起就是这样的环境,也因为渐渐长大后的麻木。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八岁那年就离开这里了离开了
连多一眼都不想回头再看这里。
这大抵便是,“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所幸,很快就走出去了。
阮舒这才感觉自己的呼吸恢复顺畅。
期间傅令元已打过电话给栗青,是故栗青已经从先前放下傅令元的地方过来了。
“老大阮姐”
两人迅速上了车。
上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车厢里静谧无声。
阮舒搂住傅令元的腰,偎依在他怀里。
傅令元的手臂圈住她,下巴的胡茬贴在她的额头上。
直到车子在一处路段靠边停。
“阮阮”傅令元轻轻唤她。
阮舒好像在他怀里快要睡着了,语音迷糊:“嗯”
傅令元拍拍她的后背:“我让十三送你回心理咨询室,我还得回警察局。”
阮舒没说话,如同赖床一般在他怀里恋恋不舍地蹭了蹭,然后才坐直身体。
“褚翘邦你出来的”她理所当然这么认为。
傅令元敛一下瞳仁,点头:“嗯。”
“小心点。”阮舒倾过身,凑到他唇上蜻蜓点水。
傅令元怕自己会收不住,连蜻蜓点水都不敢回应给她,只提醒道:“太阳穴上的”
“嗯嗯,我会记得给自己擦药。”阮舒推他下车。
傅令元站在车外,朝里俯身,最终还是润了润她的额:“其余事情先别多想,回去后好好睡一觉,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去找你。”
阮舒点头。
傅令元没有再犹豫,邦她关上车门。
前面的驾驶座,栗青也已经下车,换上来赵十三。
车子启动,迅速开离。
傅令元站在原地目送车子完全失去踪影后,转回身携栗青上了赵十三开来的那辆车。
栗青这才有机会告知道:“老大,你进去城中村的这段时间,外面出大事了。”
的确出大事了
保护余岚去给绑匪送赎金的警察中了埋伏,炸弹引爆,死伤共达十一人。
褚翘冲动得差点就直接跑去卧佛寺抓人
她提前上了岗,和同事们一起前前后后忙活知道天亮。
整个刑侦大队的气氛相当沉闷压抑。
痕检科送来现场炸弹残留物的鉴定结果,不用等去其他警察局调资料确认,褚翘就邦忙辨别出,这种自制的炸弹,就是著名的国际通缉犯“s”在江城会展中心犯案时所使用的炸弹一模一样。
而且,这种挑衅警察的嚣张做法,也确实非常符合“s”的一贯作风。
绑匪的身份就这么暂时锁定为了“s”了。
褚翘深知此次不是“s”,却没有办法在同事跟前直接明说,隐忍地憋下情绪。
终归,那些人全都是一伙的她总有一天要亲手将他们这群人全部绳之于法
发生爆炸,还炸死了警察,已经不是普通的绑架案那么简单,自然而然惊动了上级领导,召开紧急会议。
因为牵扯到“s”,而褚翘之前在江城任职时,曾经负责过“s”的案子,是局里最熟悉“s”的人,加之原本负责此绑架案的同事多数伤亡,遂领导点名让褚翘作为负责人接手,一组和二组各自抽调出一部分人员供褚翘调遣。
从会议室里出来,褚翘从忙碌中抽出时间,琢磨着先去向傅令元了解他这一趟的情况,至少让她对陆少骢如今的情况有个数。
手下的警员跑来通知:陆振华来了。
陆振华能不来吗
儿子被绑架,生死未卜;老婆去送赎金,在发生爆炸后行踪不明。
褚翘直接带陆振华去了审讯室,按照常规先询问他诸如是否有仇家之类的问题。
“这些陆先生已经回答过之前的警官了。”代替陆振华答话的是陆振华的随行律师,律师的态度是有些强势的,“我们一向是信任你们警察,现在你们警察却没有保护好陆夫人。”
想趁机把责任全部兜到警察头上那是门儿都没有褚翘捺下心底的冷笑:“陆先生,在伤亡人员里,我们还发现了两名不属于我们警方的警方的人员,调查过身份之后发现,是在你们陆家就职的两名保镖。我想问问陆先生,是不是因为担心陆夫人的安危,所以派了这两个人尾随”
没有用“跟踪”这两个直白的字眼,已经够好的了,还邦他找好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陆振华顺着她递的梯子下了:“我只是希望给我夫人的安全多加一层保险。”
“我们明白,陆先生。”褚翘保持着礼貌,“我们现在要告诉你的是,绑匪的身份,我们初步锁定为s。”
“s”陆振华皱眉,“s是谁”
“陆先生不认识”褚翘双眸一瞬不眨地留意陆振华的表情。
“不知道。”陆振华摇头,随后疑虑,“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不是,是个代号。真实身份暂时不详。”褚翘告知,“他是一名国际軍火商,现在被通缉。”
陆振华又皱眉:“警察同志,三鑫集团做的都是合法生意,从来不,也没有机会和这些犯罪分子打交道。”
“不一定是打交道。”褚翘问,“有没有可能是陆先生在做合法生意的时候,无意间得罪了这些人,自己却不知道”
一旁的律师出声了:“警察同志,我想你可能得注意你的措辞。”
“嗯”褚翘费解,“我的措辞怎么了那一句话错了不是说做合法生意吗”
律师要再说什么。
陆振华抬手拦下了他,并不介意褚翘的嘲讽似的,口吻平常地回答她的问题:“这种可能性肯定是有的。无意间得罪,起码还有一个因。但警察同志也应该清楚,很多时候我们也容易遭到无妄之灾。”
“嗯,我懂。”褚翘了然地笑笑,“陆先生您是海城首富。绑架您家公子,那确实比普通老百姓家的熊孩子更具价值。”
未及陆振华反应,审讯室的门被从外面叩进来:“翘姐。”
褚翘忙走出去:“什么事”
“陆少骢被撕票了。”
尸体是被装在黑色的垃圾袋里丢弃在河边的。
青天白日,附近就是公园,人流量算大,被一个遛狗的市民发现,报了警。
在警察赶到之前,事情就已经被曝光到网络上,以最快的速度传播,根本无法制止。
只不过比起同情,更多的是以蓝沁的粉丝为首的网民们拍手称快,高呼“报应”。
傅令元被关满二十四小时时已然下午,从缉毒大队的楼里出来,直接去到旁边的刑侦大队,与陆振华汇合。
“舅舅,栗青告诉我少骢他”
“傅先生。”海叔轻轻摇头示意。
傅令元抿唇,收住话,站到一旁和海叔一起,静默地等待陆振华。
陆振华正背对着他们立于窗口。
不多时,陆振华转回身,望向傅令元:“你没事了”
“没事。”傅令元摇头。
“听说缉毒大队的人抓到下面的一个小弟,嘴巴太松了”
“嗯。”傅令元说,“口头上的诬陷,谁都可以。那些个警察就是闲着没事故意刁难我,找我给他们泄气。现在我出来了,有事的是他们。”
陆振华扫过他脸上的挂彩,略略颔首:“那走吧,先回去。我也已经辨认完少骢的尸体了,接下来就是警察的事。”
傅令元垂于身侧的手紧攥成拳,眸光轻闪,未多言,跟在陆振华身侧。
在大厅里,恰巧碰上褚翘和焦洋。
后者正在向前者打听这次的案情。
褚翘和其他同事不一样,并不卖焦洋的面子,此时看见陆振华和傅令元,倒找着机会摆脱,连忙冲陆振华打招呼:“陆先生,要走了是么”
海叔是陆振华的代言人:“是的警察同志,该办理的手续,我们都已经办理清楚了。”
“那好。”褚翘点头,看回陆振华,“陆先生,节哀。陆小爷的尸体我们要等两天尸检工作确认全部结束后才能还给你们。我们会全力以赴为你们抓到残忍杀害陆小爷的凶手,也会竭尽全力为你们尽快找到陆夫人的下落。”
“办案过程中如果我们遇到问题需要你们配合的会再叨扰你们。你们如果想起什么线索,也记得及时和我们警方联系。”
海叔将身体躬成直角:“感谢警察同志。”
“我就不和你客气,直接收下了。”褚翘看着的依旧是陆振华,“毕竟我们为了陆小爷,差不多动用了半个刑侦队的力量,还牺牲了好几名同事。”
她不觉得自己是迁怒,陆家本来也应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这回代替陆振华出声的是傅令元,回应得十分官方:“对于殉职的警察同志,我们表示莫大的沉痛和敬意。正是因为褚警官和焦警官你们这样负责人的好警察,我们才能在海城安居。”
褚翘双手抱臂,斜眼讥诮:“正是因为有傅先生你们这样为社会做贡献的人,我们才有工作的功力。”
说罢便继续自己的步子:“慢走,恕我不远送。”
焦洋眯着眼睛打量傅令元的伤:“傅三,都是老熟人,欢迎常来喝茶叙旧。”
傅令元冰冷起神色。
焦洋追向褚翘离开的方向,经过傅令元身边时故意用力地撞傅令元的肩膀。
傅令元转回眸来,与陆振华正对视上,淡淡扬唇:“没事的舅舅,我回去之后就让律师处理。”
“警察是应该尊重,但也不能叫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陆振华若有深意。
傅令元眼里划过一抹狠辣:“舅舅觉得我会受欺负”
警察局外面全是记者。
陆振华从陆家调来了一批陆家保镖,才艰难地坐上车。
车子行驶的路上,傅令元随着陆振华继续保持静默,整个人情绪的压抑却是清晰地散发出来。
半晌,他主动打破沉默,嗓音里满是隐忍:“舅妈到底是什么时候和s牵扯上关系的”
陆振华自然是不说话的。
海叔摇摇头,垂泪叹息:“就目前来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夫人与虎谋皮,应该是和s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所以导致小爷他现在只能等把夫人找出来,才能知道真相了。”
“舅妈她”傅令元yu言又止。
陆振华倒是直接把话挑明了:“你们觉得,少骢都成这个样子了,她还能有活着回来的可能性”
傅令元和海叔默然。
然后海叔提出质疑:“陆爷,有没有觉得奇怪s一直以来做生意归做生意,不掺和道上的事情,现在却接二连三反常。先是在黄金荣的事情上插一脚,后又小爷被他给”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微缩瞳仁,附和道:“是的舅舅,确实有点反常。尤其这次少骢被加害”
他顿了一瞬,像是换了一口气,旋即把话讲完:“这次少骢的事,他这样高调,与其说是向警方挑衅,不如说是向我们青门挑衅。他不可能不知道和我们青门为敌的下场。”
“何况他这样破了规矩,不怕影响他以后在道上的生意之前他邦助黄金荣逃跑的事,我们没有与他深入追究,这次他反倒变本加厉。”
一个加害,一个邦助,很明显的对比。
陆振华反问:“他和陈家的关系不是还没查出来”
这话一出来,俨然已经不是当初怀疑“s”和陈家有关系,而基本就是倾向于“s”和陈家确实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傅令元自从回来以后,正好还没有机会向陆振华汇报他出差的情况,眼下顺势便道:“舅舅,原本在滇越约了和s碰面,假借谈生意的名义试探试探他,后来因为少骢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舅舅你当时病重的消息,我提前回来了,没有见着s。”
“嗯,这个我了解了。”陆振华心中有数,道,“那就重新和他约一次。”
联系的事,一向由海叔负责,海叔忙应承。
陆振华隼眸一眯,追加补充:“这次由我亲自会一会他。”
傅令元的眼神变得略微幽暗。
因为顺路,陆振华原本的意思是要先送傅令元回别墅。
傅令元表示要去陆宅看一看陆少骢的遗物。
可抵达陆宅下了车后,临到门口,傅令元又久久停滞住身形。
发现他没跟上来,陆振华回头:“怎么了”
傅令元应声晃回神,苦笑一下:“算了舅舅,我还是决定不看了。”
也没说为什么,只是面容显得晦涩。
陆振华便也没追问他:“行。不用看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舅舅也好好休息。”傅令元整个人显得有些萧索。
陆家的车子重新开出陆宅,送傅令元回去。
海叔叹气:“傅先生和小爷的感情一向好,小爷这一去,也不知道傅先生得多难受”
陆振华侧过脸,瞥一眼海叔含泪的眼睛:“老伙计,你最近的眼泪有点多。”
海叔抬起衣袖擦了擦:“上了年纪,容易伤感。”
“我只比你小一岁,也不见得容易伤感。”
“陆爷,您是只比我小一岁,可不知道我们具体年龄的,任谁都瞧我比陆爷您大上十来岁。”
“是么”陆振华遥遥望着天边开始垂落的太阳,“我染头发的频率其实越来越高了人有时候,真的不能不服老”
这种话,相当稀罕地从他嘴里出来,海叔不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管怎样,陆少骢的死,并不是完全没影响到他的情绪。
转瞬海叔便笑:“陆爷,你服老了,还怎么陪小少爷长大”
陆振华长久静默。
“陆爷,进去吧,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海叔关切。
却听陆振华忽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小嫣出现在我的梦里了以前想梦她都梦不到的”
海叔怔忡。
陆振华淡淡嘲弄:“三十多年了,太久了如果不是这几年能经常见到阿元,我可能真的连她的样子都要全部忘记了”
早在傅令元带阮舒平安离开城中村时,二筒就已通过栗青得知消息,离开卧佛寺,要赶回心理咨询室。
庄爻没有和二筒一起。
不是因为傅令元交待他邦忙找视频的这件事。
而是他觉得没脸见阮舒。
抵达卧佛寺时已是半夜,大多数的僧人都入了眠。
庄爻去了一灯的禅房,空无一人。
他便将一灯的禅房搜了个遍。
和预料中一样,一无所获。
可他不能就此什么都不再尝试,又去其他地方找。
几乎复制了一遍上一次寻找文件时的方式。
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光都亮了。
寺院的晨钟敲响。
庄爻走去上早课所在的大殿,看到了一灯。
一身整齐的僧袍,端着长年不变的慈悲为怀的面孔,和平常一样,正在给底下的一众僧人上课。
庄爻在外面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冲进大殿里去找他算账,暂且回去他自己居住的院落。
甫一跨入禅房,便看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躺在地上。
警惕骤起,庄爻的刀子即刻伸出一截贴于掌心,走上前。
辨认出对方的面容,他蓦然愣住。
阮舒有听傅令元的话,回到心理咨询室后,便洗漱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等她醒来,竟睡掉了差不多一个白天。
从床上坐起,望着窗外赫然已西垂的太阳,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以为自己的会做梦的。
要么该梦回她杀林平生,要么该梦回城中村,再或者,梦见庄佩妤。
可,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觉得整个人有点空空的。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睡得太久了导致飘忽。
捋了一下头发,阮舒想重新躺回去。
房间的门被从外面叩响。
阮舒爬起,裹了外套去应门。
马以的冰山脸顿时映入她的眼帘。
镜片后的目光粗略打量她一番后,道:“没事的话,就下楼去见一见你的保镖。一整天没动静,很容易让人以为你睡死在这里面了。”
阮舒:“”
见马以要走,她急急叫住他:“褚翘呢”
褚翘那股咋呼劲,如果在的话,肯定早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了。这明显是出门去了。
她凌晨回来的时候,马以和褚翘两个人都不在,她还去确认过车库里马以的车。
“警察局。”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现在正准确去警察局监督她按时吃饭。”
阮舒:“”感觉被他摔了一把狗粮到脸上。
转眼,马以便迈步下楼了。
阮舒犹豫一秒,最终还是没再叫住他。
洗漱完毕收拾好自己后,她下楼去,发现马以口中的保镖指的是二筒,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赵十三给换走了。
二筒就是一整天没见她人,担心她,却有不方便自己上去三楼敲她的门,才拜托了马以。
接过二筒还回来的她在停车场丢失的手机,便给褚翘发了条消息,问她蓝沁的就诊音频。
然后阮舒记起来问二筒:“林璞呢”
“林家少爷留在卧佛寺了。”二筒答。
阮舒自行拨了庄爻的电话。
却是没人接。
便又给庄爻发了消息,要他看到之后回复她一下。
褚翘的电话在这个时候进来:“小阮子,抱歉啊,我忙得都抽不出空来慰问你了。你还好么没受伤吧”
“没事。”
“那就好,想来傅三就算丢了他自己的命,也不可能让你出事的。”说完褚翘意识到不吉利,马上“呸呸呸”,“嘴太溜了,我的错,小阮子你别搁心里。”
旋即问:“噢,对了,不久前傅三已经从局子里被放出去了,你不过和陆振华一起走的。你和他约了今晚见面没”
“还没。在等他的消息。”接着阮舒问她重点,“你不是说有蓝沁的就诊录音在哪儿还有,不是说去确认完什么事情后再和我说,你确认完没有”
褚翘微不可察地卡了一瞬,笑咧咧:“没,还没确认,警察局这边一堆事儿,我都提前上岗了,劳碌命,抱歉啊小阮子。”
“不用抱歉,你本来就应该先忙你自己的事。我的事往后推没关系。”阮舒自然谅解,“那就诊录音呢你放哪里了现在能给我么”
“我家马医生现在在么”
“他刚出门去了。”
“啊,他出去了音频在马医生的笔记本电脑里。如果这样的话,你得等我得空回去心理咨询室之后再给你了。”
阮舒顿时:“”早知道她刚刚就不要犹豫直接问马以要了
“你着急吗如果着急的话,我打电话让他”
“不用麻烦了。”阮舒忙道,“我不着急,就等你忙完局里的事回来再说吧。”
结束通话,褚翘感觉自己后脊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审犯人都没这么紧张的
不亚于当初她面对马医生时的状态了
攥紧手机,褚翘无比苦恼。说实话,她是真的后悔自己发现了不该发现了事情。
不仅仅因为现在无法坦诚地面对阮舒,更因为直接导致了她如今办案时,很多事情明明门清儿,却得什么都不知道。
尤其心中耿耿于怀的,如果她能直接告诉护送余岚去送赎金的同事真实情况,或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只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让她为难的情况
本来打算就听听蓝沁的就诊录音,耐心等傅令元联系她见面。现在阮舒突然觉得没办法打发时间了。
趴在窗台上安静地看外面那棵大树,脑子里的思绪自行飘散,慢慢地,便集中在一件事情上。
怔片刻,阮舒有了决定,换一身衣服,下楼找二筒。
“去哪里阮总”昨晚的事二筒尚余悸未定,其实更希望阮舒不要出门了。
然,阮舒的态度明显很坚持,给了他一个地址:“林宅。”
逃避了那么多年,该面对的还是得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