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两百年的历史里纠缠着无数血色与黑影,留下无数疯狂或诡异的传说,斯顿布奇,伟大的万泉之城,永恒的石头堡垒,依旧是一座令人向往的城市。许多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能亲眼目睹那仿佛坚不可摧的城墙,直刺天空的黑色高塔,阳光下闪烁的、流动不息的泉水……来自整个大陆,或者更遥远的海外,各种声名显赫或出类拔萃的人聚集于这个城市,奥林巴尔克,在其中几乎算是籍籍无名。
年近六十的巴尔克大人拥有一个听起来可有可无的头衔,但真正了解这个名字的分量的人,不会对他有任何轻视之心——任何一个掌握了整个国家对外间谍网的人,都是不可轻视的,何况从加登博弗德到弗里德里克,巴尔克在几十年里历经三代国王,始终岿然不动。
“我的忠诚属于这个国家,而非某个国王。”
传说之中,这句话出自巴尔克之口,却没人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巴尔克,在这短短的几十年里屡次陷入内战的鲁特格尔,不可能幸运地免于任何来自外界的战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林巴尔克,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一个不为人知的传说。
站在巴尔克的府邸门前时,对着那扇老旧发黑的木门,埃德的脑子里盘旋着无数不知真假的故事,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抬手叩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门后探出半个头,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下午好。”埃德露出他最讨人喜欢的笑容,“我是埃德辛格尔,来求见巴尔克大人……这是太后陛下的信。”
他从门缝里把信递过去,红色火漆印端端正正地封在开口处。
老人低头看了一眼,根本没有把信接过去就一声不响地开了门。
埃德跟着他迟缓的脚步走进阴暗的客厅。巴尔克的家在市场区的边缘,没有庭院,门和窗都直对着一条还算热闹的街道,外面的喧闹声和灿烂的阳光,却似乎完全无法穿透紧闭的门窗,有些闷热的屋子里也似乎再没有其他人的声息。
老人慢吞吞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埃德。
埃德愣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被他理所当然地当成仆人的老人……就是奥林巴尔克本人。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巴尔克身材魁梧,相貌平常,就像眼前的老人一样,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巴尔克会长着这样一张……可以称之为“憨厚”的脸。方正的下巴,厚实的嘴唇,暗淡无光的黑眼睛,稀疏的眉毛,再加上那一身朴素的、洗得发白的灰色衬衣,微微有些佝偻的身体……这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什么间谍头子,倒更像一个淳朴的农夫,连眼神里都似乎透着几分木讷。
“抱……抱歉。”埃德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不知道您就是……”
巴尔克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指给他另一张椅子。
“你想知道什么?”他问,“我并没有诺威逐日者的消息。”
埃德尴尬地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他的问题还没有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他知道他的来意……当然,埃德也没有隐藏他的行踪。他的朋友失踪了,他急于得到他的消息,无论偷偷摸摸还是光明正大,想要知道的人都能轻易知道他的目的,他又何必再费力去遮遮掩掩?
“你的朋友在渡过维因兹河后就失去了踪影。”巴尔克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含含糊糊像是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什么话,“他们很擅长摆脱身后的尾巴。”
埃德点点头,忍不住就有点骄傲……但现在可不是适合骄傲的时候。
“那么……”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出另一个问题,“您是否有兰斯逐日者的消息?”
“兰斯逐日者已经死了。”巴尔克平静地回答,“至少有人如此相信……或者希望其他人如此相信。”
埃德的心沉下去又跳起来,扬起的眉毛不由自主地变换着角度。
“但如果兰斯真的死了,以佩恩银叶的性格,空庭里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巴尔克用平平板板,毫无热情的语气继续着,像是在谈论地里无惊无喜的收成,“空庭守卫严密,我的人很难进入。如果你的朋友回到格里瓦尔是为了银叶王……有人大概能给你更多的消息。”
埃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个法师。”巴尔克说,“名叫尼克斯托贝尔。”
“您知道他在哪儿?”
“……就在斯顿布奇。”巴尔克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中终于闪过一丝“间谍头目”应有的狡猾,“如果你想要找到他……不妨去问问斯科特克利瑟斯,你的舅舅。”
埃德睁大了眼睛,随即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多少明白了巴尔克为什么会如此坦率。这不单是因为他手上那封信——巴尔克根本没有多看它一眼。事实上,巴尔克也并没有告诉他多少有用的消息,他却不得不去找尼克斯托贝尔……来自**师塔的法师,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如果他真的从斯托贝尔那里挖出了什么消息,鉴于巴尔克如此慷慨地“帮助”了他,他总得有所回报。即使他一无所获,巴尔克大概也能从他的行动之中找到可乘之机。
埃德头皮发麻,深深地觉得,他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他努力想要看清真相,掌握自己的命运,保护身边的人……却有意无意,总是轻易成为别人的棋子。
他匆匆告辞,离开之前,巴尔克却意外地叫住了他。
“要小心,年轻人。”巴尔克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警告,“森林中的大树已经长得太过密集,那么浓密的树荫之下,有太多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在钻进去之前,最好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还能钻得出来。”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