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的人群潮水般从台阶上涌下来,冲得逆流而上的埃德东倒西歪,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才挤进神殿。
大多数人都已经逃离,剩下少数过于固执或虔诚的信徒,也在两个牧师的劝说之下离开。年轻的修行者鲁莫林正打算封锁通往后院的通道,却在看见埃德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伸手为他推开了门。
“发生了什么事?”
埃德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问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鲁莫林的声音还保持着平静,眼神却显出一丝慌乱,“圣者大人跟弗雷切大人打起来了。”
埃德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冲进后院,没跑几步便被拦住了小白挡在他面前,警告般低吼一声。
另一声怒吼完全盖过了它的声音。
埃德听到过斯科特失去控制时犹如野兽般的咆哮但这不是斯科特的声音。
肖恩弗雷切的长剑在渐渐西斜的阳光中反射出的光芒隐隐泛着血红它的确已经沾染了鲜血。
埃德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圣骑士团长的威名,却还是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他如何战斗。那与斯科特很有几分相似同样的一往无前,每一剑都带着全然不留后路的决绝,简单,有力,不像诺威和赛斯亚纳那样灵活多变,却更难以招架。
也不知道斯科特是怎么惹怒了肖恩他唯一的舅舅此刻看起来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长剑毫不犹豫地砍向斯科特的脖子,凶狠得像是野兽撕开猎物的利齿。斯科特的腰间已经晕开一大片血迹,似乎连疗伤的余暇都没有。
面对肖恩,他并没有多少优势他的确更年轻,但埃德怀疑他的身体还不如一直在独自练剑的肖恩强壮。他更快,却没有肖恩那样的气势,躲避和格挡远多于攻击受的伤却似乎被肖恩更重。
斯科特没有使用法术,埃德对此并不意外。在维萨城,他见过斯科特如何使用简单的法术来配合他的战斗,那让他简直所向无敌但现在,“施法”是他竭力想要避免的。
可是埃德惊讶地环顾已经被毁掉了一大半的后院。四面回廊,向西的那一边已经完全倒塌,北面也塌了一小半,连带着斯科特自己的卧室都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巨大的石块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整个儿砸碎的。
埃德无法相信,没有法术的帮助,人类的力量能有如此可怕。
眼前的战斗让他想起娜里亚向他描述过的,伊斯与银牙的战斗。在疯狂的咆哮中,以纯粹的力量相互撕扯,几乎相同的战斗方式,至死方休的愤怒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呆呆地低头问小白。
白豹回以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依旧牢牢地拦在他的面前。
他跳出走廊,试图绕开但他怎么可能避得开一只敏捷的豹子?
他犹如困兽般在那方寸之地转来转去,不敢开口叫任何人他不敢让任何一个人分神,哪怕他们大概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长剑交击的声音听起来惊心动魄,埃德口干舌燥,心慌不已,几乎看不清到底谁砍中了谁也不想看清他伸手摸向腰包里小心收藏的材料,想要试着用一个法术分开那两个似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人,或至少能让他们冷静一点
小白猛地用头撞向他的腿,让他差点跪在地上。
它不允许他施法。
“你也疯了吗?!”
埃德瞪着它,愤怒地质问。
白豹用浅蓝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那似乎空无一物又似乎包容了万物的双眼,仿佛能一直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宁静之中,有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埃德瞪了它好一会儿,直到泪水莫名其妙地涌出来,模糊了视线。
他缓缓地蹲了下来,丢脸地对着一头白豹抽鼻子。
他不想哭的那幼稚且毫无用处,但他无法控制。哪怕他对肖恩充满了愤怒和疑问,哪怕斯科特的死亡或迟或早无法避免他也不想失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他还很可能已经失去了诺威。
眼泪砸进脚下黑色的泥土。片刻之后,白豹毛茸茸的大头凑到他的颈窝,讨好般轻轻地拱了拱。
埃德用力推开它,站起来怒视着那一场还未结束的战斗。
无论如何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一个人死在他面前。
他紧盯着那两个人的动作。在天色渐暗时,他们终于不可避免地稍稍慢了下来却都已经伤痕累累。
消息绝对已经传开,埃德不知道为什么菲利或其他人都没有出现,但他不可能一直这么等下去。
他低头看了小白一眼,抽出他的短剑。
这一次,白豹没有再阻止他,反而退开一点,蹲坐在地上。
所以只是不能施法吗?
埃德疑惑地想着,然后摇摇头,专注地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机会。
不自量力。
他想。
约莫等于送死。
早知道法术这么不可靠还不如练剑。
斯科特与肖恩的身影交错又分开。斯科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才能站稳,肖恩只稍稍停顿了一刻就又冲了过去。
埃德在那一刻之间猛扑过去,拦在了肖恩面前。
迎面而来的长剑没有丝毫犹豫。肖恩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前面多了一个人,他的眼睛亮的可怕,仿佛灵魂都已经在愤怒之中化为灰烬。
埃德双手交叉,用尽全身的力量,架住了那一剑。
诺威教过他一些卸力的方法。短剑微微倾斜,顺着长剑的剑身向下滑,竭力向外推出明亮的火花闪烁着,照出肖恩扭曲的面孔。
埃德死死地盯着那双失去理智的眼睛,放声怒吼:“肖恩弗雷切!”
收缩的瞳孔转向他,灼灼的蓝眼睛里终于映出他的影子。
手臂痛得像是要断或者已经断了。
“肖恩弗雷切!”埃德一字一句,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你说过我依然是水神所选择的圣者那么现在我命令你,放下你的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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