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敌人。
埃德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难言的苦涩在心底蔓延。年少无知时自己编造的那些荒唐的冒险故事里,他也曾幻想过与伟大的精灵王并肩而立,共同面对某个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敌人却绝不是眼下这种情形。
但即便是为了诺威,他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合作。
“你真的能找到他?”
佩恩再次提起了最初的问题,“说实话,我不知道斐瑞为什么会对此深信不疑。长老们试过很多种方式。精灵的法术或许不如人类那样花样繁多,也算严密而精准,却找不到蛛丝马迹在泰丝被送到你家中之前,他们甚至连那个人类的女孩儿都找不到。”
埃德也很想知道斐瑞为何如此确定,让他在仓促之间连否认都来不及。同时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敷衍过去,或要求更多。精灵王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有些事,他原本并不需要告诉他。
“我们能找到他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他含糊地说,尴尬地意识到这种说法也依然十分敷衍而且多少有些狂妄。
但他的确有几分自信。虽然不能再使用斯科特的力量,道理总归是一样的。诺威安克兰,他或许能用魔法隐藏自己的气息,抹去自己的行踪,但他在时光之中走过时留下的痕迹,是不会消失的。
这是他想出来的方法在试图弄清自己在两百年前到底做过什么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隐约闪过这样的念头。犹犹豫豫地把它说出来的时候,他也第一次在斯科特和菲利从疑惑到惊讶的目光和毫不吝惜的称赞中意识到,或许因为并没有经过像普通的牧师或法师那样循序渐进一丝不苟的学习,他对法术的使用显得十分随意却也因此能生出许多异想天开的主意。
而这或许该感谢肖恩、伊卡伯德和杰奥伊兰。
他觉得没有任何存在过的东西能够完全消失。哪怕抹去了自身,也不可能抹去所有与他相连的事物而定位术既然能够确定一件物品的位置,有什么道理不能确定一个人身在何处?
足够的了解,和足够的力量他用任何一个法师都会嗤之以鼻的拙劣的方式,勉强拼凑出了一个充满各种无法确定的变数的法术与那些传说中的大师们“创造某种法术”的能力相比还十分遥远,但至少算是个开始。
问题在于,最了解自己的敌人的,是那条被逐出这个世界的炎龙。抱着另一种目的,斯科特十分大胆地做了一次危险的尝试这却也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这需要时间。”
埃德眨眨眼,补充道,“而我答应我的朋友,两天之内一定要回去。”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他一点也不希望伊斯真的冲进空庭来找他,但伊斯可不会对此有任何顾虑而斯科特显然也已经无法再阻止他。
他是不是更应该担心斯科特再也无法醒来,或变成另一个诺威?
佩恩微微笑了起来。
“两天吗”他低声重复。埃德忐忑地想要解释,话还没有出口便被打断。
“那么,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佩恩站起身来,语气温和而不容拒绝,“已经很晚了,你最好还是休息一会儿相信我,你需要这个。”
他向芬维做了个手势。埃德不自觉地一惊那个影子般的精灵就这么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躲藏他却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微弱的星光找出精灵王唇边意味深长的笑容。埃德沉默片刻,放弃了已经滑到舌尖的拒绝。
这漫长的一夜,或许还没有结束。
斯科特觉得他已经经历了无数个黑暗和无数个白昼,光与暗都是同样的煎熬。他在沸腾的岩浆里翻滚,在冰冷的海水中沉浮,在无尽的虚空中徘徊
精疲力竭地睁开眼时,这一夜却都还没有走到尽头。
“欢迎回来。”
迎接他的是菲利干巴巴的声音,“不过我到底该如何称呼你呢?”
斯科特转动着眼珠,看了看抵在他咽喉的那柄锋利的长剑,忍不住苦笑。
“是我。”他说,“如果不是的话你现在大概已经变成了灰。”
那个骄傲而暴烈的存在,不会允许这样的威胁,也不屑于任何的伪装。
菲利嗤地一笑,随手将那柄并不属于他长剑扔到一边,毫不温柔地硬灌了他一杯水。
冰冷的液体流进身体,斯科特猛烈地呛咳起来,却依旧贪婪地吞下了最后一滴。
“感觉如何?”菲利问,眼神关切又有点幸灾乐祸。
“像个被从头到脚烧裂了又黏起来的人偶。”斯科特诚实地回答,“里面还装过了别人”
“够了!”菲利在最后一个词的第一个音节冒出来的时候及时阻止了他,一脸厌恶地按着自己的额头,“你一定得说得这么恶心吗?”
“因为就是有那么恶心。”斯科特扯了扯嘴角,“而且我以为你会挺高兴地骂我自作自受。”
“你的确自作自受。”菲利给了他一个布满血丝的白眼,“但我并不高兴。”
他重重地坐了下来,陈旧的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斯科特试着坐起来但他大概还没有完全黏好。
僵硬的肢体似乎根本不属于他,完全无法控制,却也比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任凭自己的身体被他人支配要好得多。
那远不止“恶心”而是难以形容的恐惧。
“埃德在哪儿?”他努力去想点别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顺利。”菲利半死不活地摊开四肢,看起来比他还要缺乏生气,“我们想要做的似乎全都做到了,然而也许你还记得自己放火烧了格里瓦尔?”
斯科特沉默了很久,被烧得焦黑一团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他记得,就算那并不是他而且他记得的不止这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