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也能想到这个。”艾伦有些意外,“……倒不是说你傻。”
埃德讪讪地笑了笑。他明白艾伦的意思——他不擅长这样的手段,所以即使曾经想到过利用斯顿布奇的谣言和异象,他也只是想想就放弃了。这种花招,他可玩不过像亚伦·曼西尼那样的老狐狸,多半只会弄巧成拙。
然而伊莱·克罗夫勒跟他是不一样的。
“无论如何,大法师塔我们很难介入。”艾伦说,“不过……也许你可以提醒一下你那位法师朋友。”
埃德点头。
“至于巴拉赫,我相信克罗夫勒有足够的能力控制局面,但是……”
“我们应该去那儿。”伊斯打断了艾伦。
“在有更确切的消息之前,也许……”
“我们应该去那儿。”伊斯坚持。
“……为什么?”
“直觉。”
“……你觉得斯科特会在那儿。”艾伦轻易看穿了他,忍不住摇头,“我刚刚说了什么?”
伊斯闭上嘴,不吭声了。
“……好吧。”艾伦无奈地叹气,“你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但你得明白,一条龙突然出现在巴拉赫的上空……会影响很多事。”
“我并不只是一条龙。”
艾伦有些惊讶——这样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他咀嚼着这句话,心情复杂。疑惑,欣慰与不安混合在一起,让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跟你一起去。”最后他说,“埃德最好还是留在斯顿布奇。”
“不,他应该跟伊斯一块儿去。”
娜里亚的声音从楼梯上飘下来。
不知何时离开房间的女孩儿俯身靠在栏杆上,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艾伦微微皱眉。
“没别的意思。”娜里亚耸肩,“他们在一起会更强——或许强到连斯科特也能击败。分散力量只会让人有机可趁,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艾伦沉默了一小会儿。
“也许让你们一块儿去更好?”他说,“你们三个。”
“不。”娜里亚摇头,“我并不了解巴拉赫的情况——我留在这里更有用一些。”
一丝笑意从老人的唇边泛起,又被他低头掩饰过去。
“那就这样吧。”他说,“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们得知道……寻找那些‘雇佣兵’的不止我们。”
尽管行事低调到隐秘,遭受重创的水神神殿并没有放过那些可能的凶手。以艾伦所知,至少有两个人落在圣职者手中,还有一个在反抗时死在法术之下——但在肖恩被斯科特救出之后,那些圣职者就再没有任何行动。
“我怀疑他们也知道了些什么。”艾伦说,“或许方法不同,但我相信我们有共同的目的——那是可以联合的盟友。”
“……但愿肖恩也会这么想。”伊斯说,“那家伙大概觉得没人配当他的盟友。他就跟斯科特一样——”
他猛然停了下来。
“就跟斯科特一样,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他更喜欢把所有的棋子安排在他想要的位置,由他来控制操纵,获得胜利。”艾伦代他把话说完,“但只要我们有足够清楚的目标,足够坚定的意志……就不会只是他人的棋子。”
.
低沉的轰鸣自地底传来,仿佛一头巨兽不甘的咆哮。地面随之震动,不算强烈,却也足够让人们清楚地感觉到。石板铺出的街道上,路边的大树喝醉了酒一般摇摆起来,路上的商贩和行人,却只有一阵短暂的惊慌。
大多数人甚至并没有四散奔逃,而是警惕地停留在原地。一阵不由自主的惊呼之后,整个城市反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像是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然而,就像上几次一样,震动很快就停止了。松了一口气的人们重新开始走动起来,脸上残留的不安远不如兴奋强烈。
频繁的地动已经是巴拉赫城中最热门的话题。安都赫神殿的沉默起初被当成某种不祥之兆,对越来越习惯的人们来说,如今却更像是另一种证明——“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没什么大不了,这点动静也就不过是一成不变的生活里一点小小的乐趣而已。
动物们看起来却比人类要紧张得多。路口一辆刚从神殿方向过来的马车,拉车的两匹花马受了惊,嘶鸣着试图向不同的方向冲去,驾车的人却异常冷静,挥起的马鞭在空中出清脆的响声,加上几声简短呼喝,在任何意外生之前,已经迅地将马匹安抚下来。
马车里,伊莱·克罗夫勒慢吞吞地重新坐直,听着半开的窗外人们兴致勃勃或故作神秘的交谈,挑了挑眉,平常缺乏表情的唇边难得勾起点笑意。
这座他出生和长大的城市,对他而言,并不只是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马车再次向前驶去。松动开裂的石板让一路上多了许多颠簸——一次又一次的地动,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对巴拉赫却也不是全无影响。
克罗夫勒家别具一格的大门,马车是驶不进去的。伊莱刚刚跳下车,就有人匆匆迎了上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执政官唇边微薄的笑意瞬间死了个干净。
“……让他自己待着吧。”他说,毫不理会对方一脸的为难。
因为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带着最新的消息辛辛苦苦赶来的戴恩斯也只能面对一张阴沉的面孔,惴惴不安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出口的每一句话都透着点小心翼翼。
“这次地动的中心应该是这里。”他说,手指点在展开的地图上。“依然是在矿坑深处。”
巴拉赫是安克坦恩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最早占据这片土地的是矮人,但在深埋地底的宝石矿被挖空之后,矮人们便离开了这里。兽人和地精利用废弃的坑道建起了一座要塞,而后人类崛起,赶走了兽人,更多人聚集在这片被森林和维因兹河环绕的土地。至今巴拉赫城仍有一小部分压在矿坑上,甚至有一段城墙直接就建在兽人粗犷却坚实的防御工事之上,但如果不是城外还残留了两个早已坍塌堵塞的矿坑入口,人类根本不会记得矮人也曾是这里的主人,更不会觉得住在被挖空的矿坑上会有什么危险——几百年的时间里,确实也没有因此而出现过什么危险。
但如今,在被人们遗忘的,地底深处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正在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