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五月,午后的阳光正是强烈,万里荷花塘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暑气,那些荷花却还是依旧不辞辛苦的开的分外热烈,而远处已经隐隐传来了稀疏的蝉鸣声,预示着夏日,随时有可能到来。
荷花塘居门口,罗诗兰着一身湖蓝色长裙,里面是白色纱衣,她的长发用蓝色丝带随意的束在脑后,脚踏一双深蓝色绣鞋,一整身的蓝色的罗诗兰在大片的荷花的簇拥下,宛若一朵空谷幽兰。
此刻罗诗兰正倚在门框上,皱着眉头看着一名满身泥土的灰衣年轻男子,那男子手中捧着一支连根挖出的蓝色小花,正站在罗诗兰前面劝罗诗兰道:“你就收下这花吧,这是我特意为你去太虚后渊下面采的。”
那男子说着,还举起那花道:“你看,我连根挖了出来,这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花种。”
这男子名叫黄俊,天玑一脉弟子,他曾经在太虚观也是小有名气,直到几年前他见到罗诗兰,并对罗诗兰一见钟情,自那之后,他就想尽了办法的讨罗诗兰关心,倒是不怎么勤于修炼了。
他知道罗诗兰喜欢养花,所以常常去寻找些奇花异草,想办法送给罗诗兰,诺大的莫渊山,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不过罗诗兰却极少搭理黄俊,有一次黄俊去找罗诗兰,还被罗诗兰用阵法困了一天一夜,最后要不是罗诗兰心软放他走了出去,他恐怕还要陷在阵法里面更久呢,自从那次之后,黄俊去找罗诗兰的次数就少很多了,但尽管如此,他也始终没有放弃过对罗诗兰的追求,久而久之,观里面也没有叫他的本名了,大家都喊他黄痴。
罗诗兰平日里深居简出,黄俊心知自己配不上罗诗兰,但还是忍不住的想见罗诗兰,他今日刚挖了一株少见的花,连衣服都没来及的换,就跑到罗诗兰的荷花塘居前,想要将那花送给罗诗兰。
罗诗兰却皱眉说道:“不是说了么,我喜欢清净,你怎么又来了?”罗诗兰看了那花一眼,叹了口气道:“这花儿生的好好的,你挖它出来做什么?”
黄俊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把它送给你。”
罗诗兰叹了口气道:“一路上弄的我这木栈道上都是泥土,等你走了,我还要重新打扫,你回去吧,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地方种花了。”
黄俊犹不死心道:“你就是收下吧,我下一趟后渊可不容易。”
罗诗兰摇摇头,丝毫没有收下的意思。
黄俊无奈,只能失落的道:“那你等着,我这去把这花种回原处,再回来帮你打扫你的栈道。”
这时罗诗兰望着栈道深处,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日光照耀在罗诗兰白皙的脸庞上,简直能反出光来,黄俊很少见罗诗兰笑过,这一笑,黄俊只觉得这强烈的日光都暗淡了下去,变的温柔了起来。
黄俊以为罗诗兰是对他笑的,连忙喜道:“我这就把这花种回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师姐,你在这里晒太阳么?”
接下来,黄俊看到了一个让他心碎的场景,罗诗兰走上前去,拿出手帕为刚刚到场的白舒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水。
黄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罗诗兰,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而白舒见到黄俊以后,越来越看不懂太虚观里面的人了,他上午见了瞎婆婆和巫少白,下午又见了这个一身泥土,手里捧着花的男人,任谁在一天之内一连见了三个怪人,也会感觉有些不适应的。
白舒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姐,这位师兄是?”
罗诗兰看了一眼错愕不已的黄俊,犹豫了一下道:“他是天玑一脉的黄俊。”
白舒这才对着发愣的黄俊道:“白舒见过师兄。”
黄俊死盯着白舒,他除了觉得白舒长得还算俊俏以外,也没看出白舒有什么好的,他死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罗诗兰会对着白舒笑,还细心的给他擦汗。
白舒见黄俊没有反应,也不在意,一边往屋子里面走,一边对罗诗兰道:“师姐我先进去了,你先忙你的。”
自从罗诗兰住进这荷花塘居之后,黄俊是来万里荷花塘次数最多的人,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个男子走进罗诗兰的闺房。
看着白舒离门越来越近的身影,黄俊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住白舒,但罗诗兰一个闪身就挡在了白舒身后,他微怒道:“黄俊,你要干什么?”
白舒听到罗诗兰含着怒气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在发现黄俊只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之后,也就没有多看,回身进了罗诗兰的屋子。
屋中满室花香,窗子开着,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屋子的地面上,木质的地板上一尘不染,床边整齐的摆放着罗诗兰的几双鞋子。
白舒走到床边坐下,一路走来的一身热气已经消了大半,白舒下意识的将手放在罗诗兰的锦被上,轻轻地摩挲着,触手觉得清凉丝滑,他便干脆半躺着睡在那锦被上,却发现床上的味道比那花香还要芬芳,白舒眯着眼睛,感受着窗外荷风阵阵,头上那用丝线穿着的一串串的纸鹤,随着风吹轻轻的摇摆着,白舒听着外面罗诗兰和黄俊的说话声,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屋子外面黄俊好几年来第一次和罗诗兰发了脾气,他红着脸梗着脖子质问罗诗兰道:“凭什么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进过你的屋子一次,他却可以?”
门半掩着,罗诗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发现白舒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转过头轻声道:“你别吵,他是我师弟,我待他如同亲弟弟一般,和你又没有关系,你急个什么?”
黄俊被罗诗兰轻柔的语气弄的没了火气,但心里还是一个劲儿的觉得委屈,他还没说话,就被罗诗兰催道:“你赶紧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黄俊听了这话,只觉得眼眶发热,他看了手中那朵蓝色的,萎靡不振的小花一眼,失魂落魄的顺着木栈道,离开了荷花塘居。
直到走的时候,黄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去太虚后渊里面采回来的花,罗诗兰却不愿意收下,为什么自己多年来都没有得到的笑容,没能进去的房间,换了白舒,却都可以。
他哪里知道,白舒是罗诗兰的亲人。
白舒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地方,就是罗诗兰这间温馨的小屋子了,他这一觉睡过去,竟然就从中午睡到了晚上。
等白舒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将晚。
罗诗兰早已将窗子关好,帮白舒脱了鞋子,又为他盖上锦被。
白舒舒爽的伸了个懒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清水,一饮而尽之后,才往屋子后面走去。
屋子后面传来了阵阵的水声,白舒走过去才发现罗诗兰正在屋子后面的水边,洗着衣裳。
屋子后面,是木质的平台,也摆满了花盆,沿着木台阶走下去,是一处临水的平台,水面周围没有荷花,而是一道喷涌不断的泉眼,水质清澈无暇。
罗诗兰回头看了白舒一眼,束发的丝带却忽然被风吹的有些散了,一头秀发低垂,遮住了罗诗兰的眼睛。
“师弟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头发扎好。”罗诗兰手中抓着湿衣服,闭着眼睛努力不让发丝跑到自己的眼睛里面。
白舒走到罗诗兰身边,弯下腰帮罗诗兰将头发拢好,一边帮她扎头发,一边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躺下就睡着了。”
罗诗兰笑笑也不在意,两人闲聊了几句,白舒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师姐,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味灵药。”
罗诗兰洗好了衣服站起身来,边晾衣服边问道:“哦?是什么灵药?”
“绿萼槿,师姐听说过么?”白舒问完就紧张的观察着罗诗兰的表情,但罗诗兰面色不变,想了下才道:“倒是没有听过。”罗诗兰转过头看了白舒一眼道:“要不我去找行家帮你问问,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白舒虽然失望,却也只能道:“如此就有劳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