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而且还要加上利息!南明弘光小朝廷在1645年的春天,终于体会到这句话深刻内涵。
大清的当权派多尔衮同志本来是要两手开打的——既想派阿济格打西边的“农民兄弟”李自成,又想派多铎打南边的“地主哥们”朱由崧。这一方案,本来在1644年十月初就敲定的。
但就在多尔衮同志把“哥们”朱由崧的三条大罪都找好了,并准备自行南下“捉拿罪犯”归案时,“农民兄弟”李自成忽然先跳了出来,在河南先给了他当头一棒。挨了打后的多尔衮觉悟过来,顿时明白了谁是主要的敌人,谁是次要的敌人,于是,新的“先西后东”的方案出台了。
他对已被自己判处有罪的朱由崧转而采取了守势,而对李自成采取了攻势,派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多铎、哥哥阿济格两路大军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进攻陕西的李自成。
李自成被这兄弟俩联合打败,撤离国都西安,经商州返回了自己的龙兴之地——湖北襄京。
因阿济格会师迟到,被罚立即率部追击李自成,授权其在消灭李自成后,可相机进攻驻武昌的明将左良玉。
多铎和部下则被奖励在西安休整一个月,期间,多尔衮同志任命汉官孟乔芳为陕西三边总督,全权处理西北军政。
一个月后,“休假”结束的多铎率部从西安出发,经潼关秘密抵达河南洛阳附近。在这里,他招降了大顺朝的平南伯刘忠,并驻扎于此,屯集粮草,等候多尔衮哥哥给他从蒙古、满洲再抽调来的一批八旗骑兵。
二月初七,万事俱备,多铎正式打出“南下征明”的大旗,分兵三路,直向归德杀来。其中中路由自己率领,右路由兵部尚书韩岱统率,左路由固山额真拜音图统领。作战对象主要是黄得功与刘良佐,老狐狸许定国也加入了他的队伍。
与此同时,多了个心眼的多尔衮为确保攻明一举成功,毕其功于一役。又在山东派出一支偏师,即由原驻山东的固山额真准塔率领,率部沿大运河水陆并进,直奔徐州而来,配合中路的多铎牵制李成栋与刘泽清。
这样,阿济格、多铎、准塔共三路大军,以满蒙汉八旗为主,入关后招降的明兵为辅,约十五万人,直向南明杀来,迟到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多铎一军当先,进犯归德,遭到守将凌总兵的顽强抵抗。三月二十二日,城破,凌总兵自缢而死。
归德一失,安徽北部门户大开,清军随后轻而易举占领颖州、太和、毫州、泗州等,顺利渡过淮河,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直逼扬州城下,将“孤立无助”的南明督师史可法包围于城中。
读者看到这里会很奇怪了,南明倾国力不是养了大批“国防军”吗?在此驻扎的黄得功、刘良佐现在到那里去了呢?
说出来也许会大吃一惊,因为黄刘二部现在都被调到打“内战”去了,黄被调到长江以南的太平府,刘被调到与黄隔江相望的长江北岸,这两位作战的对象就是南明最大的军阀——左良玉。
为什么要在大敌当前与左良玉干架,原因很简单,因为左良玉同志造反了,打着“清君侧,救太子”的政治口号正浩浩荡荡从长江中游向下游杀来。
左良王同志走到这一步,客观上来说,是李自成逼出来的(实际上是阿济格逼的);从主观上来说,那就是马阮集团与东林复社斗争又一个“恶果”!
作为一个军人,左良玉本没有鲜明的党派立场。但在他的“成长史”中,却离不开一个“东林党恩公”——侯恂的大力赞助。
早在左良玉同志还是个“排级干部”时,就因受部下牵连而被“勒令退伍”。退伍失业后的他流落到昌平时,被候恂相中,再招入伍,并在其“关爱”下官位一路飙升。
“吃水不忘挖井人”,当侯恂的儿子——复社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就在得罪了马阮集团,跑到左营中寻求“政治庇护”,左良玉也给了这位公子哥莫大的关照。
有了这两层关系,左就被“形而上学”地被划进东林复社的阵营,老马本着“非我派者,其心必异”的行事原则,对左良玉同志也就多方压制,尤其在军饷方面,常常是一拖再拖,弄得左同志一肚子怨气。
还有在帝位选举中,掌握主要军权的左良玉同志却被老马排斥在“选举人”之外,使他失去了“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这让他一段时期内很是不爽,一度拒绝承认弘光这个“中央政府”。
后来,明白这点的弘光帝赶忙制作了一顶“宁南候”的高帽给他扣上,才让左良玉的心中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双方就在这种“相看两厌”的状态中暂时维系着脆弱的平静。
但这种日子却被赶来讨要“见义勇为奖金”的李自成给中止了,再加上东林斗士——黄澍提供了一个“真实”消息,太子已到南京,但被弘光帝及马阮等以“假太子”的罪名下了监狱。他建议左良玉东下除奸救太子,这样既避免与李自成死磕,又能借助时势自创一片天地,何乐而不为!
既受崇祯帝多次“宽恕”之恩,又有美好前景引诱的左良玉与黄斗士“一拍即合”。
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左良玉同志借口接到牢中太子的密旨,动员自己的八十万大军(实际二十万)沿长江东下,就在清军已占领归德之时,拉开了南明弘光朝最后的“窝里斗”。
左良玉同志造反时,为了给自己造势,先后“绑架”了湖南巡抚何腾蛟、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袁继咸一起东下。
一面是左兵东下,一面是清兵北来,这就给弘光小朝廷提出一个生死攸关的命题:是先防“左”还是先防“清”?火烧眉毛的弘光帝速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弘光帝的开场意见是:“左兵急则先防左,清兵急先防清”。
这话无比正确,但根本无法操作,防左、防清的战场相距两百多里,南明这点兵,防了左就不能防清,防了清就不能防左。
刑部侍郎姚思孝、御史乔可聘、成友谦的发言是:明清是敌我矛盾,明左是内部矛盾。应以防清为第一要务,不防答应左良玉一些条件,以稳住其心,不再东下。
马士英阁首眼看弘光帝被这伙人勾引下去,自己就又成了与左妥协的“牺牲品”了,情急之下,骤然发飙。
“你们这些东林党这样做,不是想借口防清来达到帮左良玉东下的目的吗?皇上,清兵来了,我们还可以和他们议和,左兵来了,这些东林党人仍可高官得坐,可是我和陛下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老马同志咆哮着,狂吼着。
决策出现了一边倒,弘光帝出手诏从史可法手中抽调黄刘兵团防御左良玉。
四月初一,接到调兵令的史可法上疏反对,建议防清第一,并愿作为“和平大使”,只身往左营谈判。
但上疏遭到弘光帝的严厉斥责,不得已,史可法只得令黄刘紧急西进,这样,安徽及江苏北部的几百里内,再无大明军士一兵一卒驻防。
这时,攻克九江后继续东下的左部也有了新变化——主帅左良玉于四月初四一命呜呼!
左良玉虽死,但左部仍在其子左梦庚的统领下,仍脑子一根筋地向南京杀来。
虎父未必有虎子!左部在左梦庚统率下,战斗力大为下降,四月十一日,在铜陵,被江北总兵黄斌卿第一次打败。
左部虽败,但实力尚存,随时可以再次东下,黄刘两部仍未得以回防清兵。
而此时,清兵已开始准备攻打扬州,对史可法真正的人生考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