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炕上爬起来的曾荣见自己整理好的文稿不见了,一问果然是常德子拿去给皇上了。
得知皇上这会去慈宁宫了,曾荣安安稳稳地坐下来用膳,一时膳毕,没事可做的她拿起纸笔画起了画。
这次她画的不是花样,而是有感而发,她是想起了昨日去给欧阳思收拾房子时在巷口见到的那棵银杏树,想必有二三百年的树龄了,树干比一人的腰粗,树高约摸有三四丈,比街口的房子还高出好大一截,此时正是叶落季节,满地的金黄不说,就连树枝上挂着的也是金黄一片。
曾荣想起了上一世徐靖带她去过的一座古刹,里面有一棵近七八百年的银杏树,他们去的时候也正好是叶落季节,地上铺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且这些树叶是以树干为圆心向外画了一个大圆,几乎涵盖了大半个院子。
抬头仰望,仍旧枝繁叶茂的树顶像把金黄色的巨伞一样打开在阳光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来,像是一道道霞光,明媚、绚丽,也温暖。
据悉,每年这个季节,古刹的香火特别旺盛,很多人就是奔这棵树来的,故而,每到落叶季节,寺庙的僧人特地不去清扫这个院子。
曾荣很快画好了树干,正一笔一笔地描绘大的枝丫时,外面有了动静,皇上回来了,曾荣忙丢下笔出去。
朱旭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曾荣只得看向常德子,常德子微微摇了摇头,曾荣犹豫了一下,跟着进了上书房。
朱旭坐下来后,把案桌上的簿子拿起来递给曾荣,“朕要的不是史官的文案,内容可以精简些,对话不必铺陈太细,重点是对事件的描述以及后续的影响。”
曾荣听了这话没有立即回复,而是琢磨了一会,方道“多谢皇上提点。”
“你明白就好。”朱旭见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思考片刻方作答,脸上总算和缓些。
还行,孺子可教。
不过这么说似乎有点严苛了些,事实上,曾荣的这份文案很是令他小小地惊叹了一下,这丫头才十四岁,那么纷乱的朝会现场,她居然把这些人的言词记了个七七八八,很不简单。
更令他欣赏的是,曾荣的文笔越来越好了,总结陈词越来越简练精准,字迹也工整,极少出现错字,很难相信这样的一份文案居然出自一个没正式进过学的乡下丫头之手。
不过为免曾荣骄傲自满,这番话朱旭没有说出来。
“明日起下朝后你可以回去整理文案,阿春送给你了。”朱旭说道。
曾荣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她确实需要一个伴,自打她去了浣衣局,内廷局把阿丽也调走了,且阿丽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是好几个人共用的。
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办事效率就是高,当天晚上阿春就把自己的行李搬进了曾荣的屋子里,做起了曾荣的贴身丫鬟,伺候起曾荣的一应日常,甚至包括早起叫她起床,陪她去上早朝,替她磨墨,等等。
可也有一点不好,曾荣不自由了,去哪都有人跟着,好在曾荣如今不需要替朱恒做针灸,倒也不用十分避人。
三日后,该朱恒针灸的日子,可巧曾荣把这幅银杏图的草图完成了,后续就是上色,可她手头压根就没有颜料,想着朱恒平日没少画工笔画,她拿着草图进了慈宁宫,阿春跟着她。
说来也是不巧,都过了申时,朱恒居然还没回宫,曾荣正要转身离开时,袁姑姑出来叫住了她,说是太后要见她。
曾荣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阿春,自己一个人进了太后的起居室。
原来,太后以为这次朱恒出宫也带着曾荣了,因此,得知曾荣来找朱恒,她命人把曾荣叫进来,她想知道,朱恒最近频频出宫究竟是为什么。
“回太后,下官不太清楚,下官以为他在宫里呢。不过下官倒是听二殿下提了一句,说是钱家表兄是个举子,很有学问,想必是去见他也未为不可。之前下官在浣衣局时,二殿下隔三差五带下官去一趟钱府,是因为他想跟着覃叔学点
算术,是二殿下自己要求的,说是他可以不参与打理先皇后的产业,但必须能看懂这些数字的含义,同时也想了解下外面市场上的行情。”曾荣找了个由头。
太后信了这话,主要是朱恒生母留下的产业太多,容易被人钻空子,朱恒多了解些不是什么坏事,不定什么时候儿子又求到这孙子头上呢。
再有,钱鸿这孩子她也见过,委实不错,刚二十出头就中了举,学问自是不差,自家孙子这些年除了曾荣就没有一个能谈得来的亲友,若是能和钱鸿交心,不是一件坏事。
就是有一点,太后并不是很想让朱恒出宫,毕竟他一个坐轮椅的,辨识度太高了,只要有人看见,多半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可她又不愿意剥夺孙子这点可怜的快乐,因此,她更倾向于把人请进宫来。
之前也不是没有给朱恒请过先生,那位先生也没少出入瑶华宫。
既然一个外人都能来,朱恒的表兄有何不可
“你呢,听闻你这几日跟着皇帝去早朝了,具体做什么”太后“随意”地问道,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曾荣笑了笑,猜想恐怕这才是太后把她叫来的目的,不过她也有几分好奇,她都去了三天,难不成太后真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回太后,和内廷局的女史官相似,记下每日朝会讨论的内容。”
至于为何要这么做,皇上没说,曾荣也不问。
太后倒是问了,曾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饶是如此,太后也免不了多想,自己儿子究竟闹哪一出,明知阿恒离不开这丫头,却一步步把她推远了。
内廷局的女史官还不够这丫头折腾的,又去了武英殿,难不成是想把这丫头培养成一个女官,能出入朝堂的正经女官。
可大周也没这个先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