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倒抽了一口冷气。
“许世宗”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数次与他们照面,仁孝皇后的大哥,那个病恹恹得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许世宗。
但此刻,带着人攻破金陵城,杀入金陵皇宫,站在大殿之上的,也是他许世宗。
南烟睁大了双眼,映在眼瞳中的这个苍白瘦弱的身影好像要烙进她的心里。
“是你”
她喃喃的说着,而说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已经过去的往事又像是潮水一样突然回溯,一瞬间将她吞没。
这一刻,她回想起了许妙音送给她的那尊送子观音,和里面藏匿的麝香珠。
回想起了在祝烽发动靖难之役,夺取皇位的时候,他一直在老家养病。
回想起了他拖着病体,进入京城之后发生的那些事。
还有祝成瑾的如有“神”助。
原来,是他。
“原来,是你。”
南烟喃喃的说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大殿周围久未用过的烛台这个时候已经全部点燃了,一丝丝的风灌进来,吹得那些烛火不断的摇曳,光影的晃动让整个大殿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可站在大殿之上的许世宗,虽然他明明是一阵风都会被吹倒的瘦弱体格,可眼神,却坚定得稳如磐石。
在对上南烟的眼神的时候,他只淡淡的垂下眼睑,仿佛一笑。
“原来是你。”
南烟又沉沉的重复了一句,一瞬间的前因后果全都厘清之后,她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再抬头看向许世宗的时候,眼神复杂又冰冷“原来,一直都是你。”
许世宗只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应她。
而是扶着旁边的木栏慢慢的走下来,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晃,而当他走近了一些,南烟才看到,不仅是脸色苍白那么简单,他的眼底大片的黑影,眼睛完全充血通红,显然就是这几天都没合过眼,体力已经快要掏空的样子。
他对着祝成瑾抬手行了个礼“公子。”
祝成瑾却好像并没有看到他的病弱,只记得他刚刚站在大殿上,手扶着龙椅的样子,余怒未消的说道“你怎么敢上去”
许世宗回头看了一眼。
又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然后说道“在下,在下只是想要看看。”
“看什么”
“”
“有什么好看的”
许世宗大概也理解到他的愤怒,毕竟,对于曾经失去过这一切的人来说,好不容易夺回了一切之后,对于任何想要觊觎,哪怕是多看一眼的人,都会充满了攻击性。
于是,他又轻咳了两声,说道“只是想看看,站在那里的风景罢了。”
祝成瑾冷冷说道“那里的风景,不是是个人都能去看的。”
他这话,在霸道中,已经显出了一丝敌意。
许世宗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因为病弱的关系,这个人永远看上去都是苍白瘦弱,完全无害的样子,哪怕之前曾经因为送子观音里的麝香珠而把怀疑的心思投到过他身上,可是看着他这个样子,又实在让人起不了敌对的心思。
因为,他真的是太“弱”了。
不过现在,南烟已经知道,这种“弱”不过是个易碎的假面具罢了,尤其是刚刚他抬头看祝成瑾的那一眼,明明是绵软病弱的,却又隐藏着一点针尖般的锋芒。
给人的感觉是,他藏起来了,却又让人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点锋利的存在。
祝成瑾也并不傻,立刻就感觉到了。
他想了想,缓和了口气微笑着说道“高处不胜寒,军师,我也是关心你的身体。”
“”
听到他这么说,许世宗才低下头去,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让公子费心了。”
南烟站在旁边看着他们。
原本,她一进来看到许世宗,有无数的疑惑和问题,甚至愤怒想要丢过去,可这个时候,她反倒安静下来,只静静的看着这两个人。
这个时候,祝成瑾抬头看向了前方。
大殿之上,那个金灿灿的龙椅,大概是从他一进入金陵城,就一直在想着,此刻终于近在眼前,他的怒气消散之后,眼中立刻浮起了强烈的欲望和贪婪,好像恨不得化身饕餮,一口将眼前这一切都吞下去。
他也不再理睬他们,立刻急切的往前走去,登上大殿,伸手摸着那金灿灿的龙椅。
曾经属于他的一切,此刻都在他的眼中,他的脚下,他的手里
祝成瑾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
抚摸了龙椅许久之后,他终于慢慢的转过身,珍惜无比的坐到了椅子上,坐下之后,甚至还挪动身体换了好几个姿势,直到他挺起腰背,回忆起当年还坐在上面的感觉,再往下看的时候,大殿之下不再是只有许世宗和司南烟两个人,仿佛已经站满了他的文武百官,外面,更是他的亿兆子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成瑾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大殿中,他的笑声不断的起伏回响,震得人脑仁都发疼,南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而许世宗仿佛也有些忍受不住,捂着嘴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幸好,祝成瑾立刻止住了笑声,他低下头,俯视着许世宗,说道“现在,战事如何了”
南烟立刻提起了精神。
进来这么久,总算是问到正题了。
许世宗轻声说道“在下带人强攻了四天,金陵城的守备并不森严,也没有外力驰援。进城之后,所有的守备军都撤了。”
“撤到哪里去了”
“都散了。”
“散了”
听到这两个字,祝成瑾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果然军师的点子就是好,金陵城就是他,不对,就是老天留给我的都城。只要占据了这里,跟他分江而治,将来更有机会北上。到那个时候”
许世宗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他的梦想。
说道“公子,在下的意见,还是要先肃清城内散去的这些人马。”
祝成瑾道“都是些败军之将,何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