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
说完了话,祗好陪着宝恩福晋离去。
廿廿端坐,目送良久,唇边隐隐勾起。
月桂以为主子还是不放心睿王爷和福晋的事儿,这便轻声道,“睿王爷和福晋自会明白皇上和主子的心意去。想那睿亲王的王号恢复,哪儿是那么容易的,睿王爷如今这才是睿王的王爵恢复之后的第一代,怎地就敢有负皇恩去了”
廿廿回神,点点头,却捏了捏月桂的手,“别担心,我不是为睿王爷和老福晋的事儿出神呢。我是想起他们家一个小孩儿来了。”
“小孩儿”月桂愣住,“主子是说,宝恩阿哥与福晋的孩子”
廿廿轻轻摇头,“他们小两口,至今还没孩子呢。”
“那是”月桂懵住。
廿廿静静垂首,“你可还记着,当年我为了福康安之事,想要找人带句话给他去彼时自需要个沙济富察氏之中能叫人信得过的人去传这句话才好,可是那会子我能用的沙济富察氏不多。”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到了睿亲王福晋。她是福康安亲妹,人品又一向端庄。只是,我那句话却也不便直接传召睿亲王福晋进宫来当面说,这便在中间有需要另外一个人来传句话。”
“那会子就想到了睿王爷的几位阿哥,我问过二阿哥才知,他们家在上书房念书的几位阿哥里头,唯有长子宝恩、四子端恩为睿王福晋嫡出。只是那会子宝恩阿哥已经十七岁了,不宜进内廷,而那四子端恩,虚龄方才六岁,这便引了他来”
月桂便笑了,“奴才想起来了那位睿亲王家的四阿哥,当真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孩儿,主子见了都连连说好,说那孩子颇有当年傅恒大人的风采。”
“当年还因为那位四阿哥年纪小,主子原本还担心那位四阿哥传不好话,结果那四阿哥将话传得好极了,叫主子一桩心事稳稳当当地落了地儿。”
廿廿点头,“可不是么。”
主奴两个都刻意忽略了当年的另外一句对话廿廿还曾玩笑道,只可惜这端恩是宗室,也可惜七公主不在了,要不然真是要将七公主许配给这位小阿哥的才好。
“这一晃,连宝恩阿哥的福晋都已经进宫领宴了,想必那位四阿哥也长大了不少了。”
月桂想想,“奴才隐约记着,那位小阿哥仿佛是乾隆五十三年的生人,正好儿比宝恩阿哥小了整整十岁。这样算起来,如今也有十三岁了。”
十三岁,是宗室阿哥指婚的年纪了。
廿廿不由得抬眸静静看了月桂一眼。
随即她倒自己淡淡笑笑,“只可惜,比三妹倒小了两岁去。若差一岁的倒还罢了,差两岁去仿佛有些不合适了。”
过完正月十五,这个正月里还有的一宗大事儿,就是颖贵太妃的千秋了。
虽今年不宜大事庆贺,庆贺大戏也不能唱,但是皇帝和廿廿该行的孝心还是要行。
廿廿这日正想着与皇上商量该如何给颖贵太妃行礼,却不想,刚出东耳房,就远远见十七爷永璘跑过来,“咚”地就在廿廿面前跪下了。
廿廿都吓了一跳,赶紧道,“十七爷这是怎么了”
这位爷啊,虽说是弟弟,可也比廿廿还大十岁呢。再加上两人当年的情分,廿廿可禁不得他双膝这么跪。
十七爷却还是小孩儿似的,高高撅起嘴来,“嫂子救我”
廿廿心下叹口气,先帝爷不在了,这位十七爷没地儿撒娇去了,跟皇上撒娇,皇上也不搭理他啊,他这便跑她眼前来了。
可是怎么办呢,就算她比他还小十岁,就不容他撒娇了么
谁让她是嫂子啊,长嫂比母她便念着孝仪皇后额娘的情分,也得容得他不是
廿廿赶忙上前,亲自伸出双手来,扶起永璘来,“十七爷这是怎么了呀有话慢慢儿说。”
永璘一脸悲愤,霍地扭头伸手一指养心殿前殿,“我哥他,正带着宗人府大臣在里头商议,治我个什么罪呢。嫂子若不救我,弟弟我这回就完了”
廿廿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廿廿着急,两手抓紧了十七爷的胳膊肘儿去这一刻,这位比她年长十岁的弟弟,在她眼里依旧还是个小孩儿,“你又犯了什么错儿,惹得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儿啊”
十七爷扁了扁嘴,如小孩儿似的手指头对了对,“我也没做什么呀。不就是颖贵妃额娘要过千秋了,我这当儿子的进内送礼呗。结果我哥就恼了,这还要大张旗鼓地定我的罪了。”
“嫂子,你快管管我哥啊,哪儿有他这么不讲理的啊”
廿廿听得也是直皱眉头。
当年孝仪皇后薨逝之后,十七爷就是由颖贵妃抚养长大的。那老太太过生辰,当儿子的进内送礼,也是孝道,也是理所应当啊,皇上怎么会火了,又怎么会要治罪
不过廿廿也是太了解十七爷的为人,知道他嘴上说的一定不是事情的全部。
廿廿便绷起脸来,“想让我救你行,但是你得先将话给我都说明白了。你若是做十个就说三个,我才懒得管你,就让宗人府那帮子人将你建高墙圈禁起来好了”
永璘自知理亏,扭着手儿拧了两下腰,这才招了,“我不就是直接叫我身边儿的太监进宫给颖贵妃额娘送寿礼,忘了事先回明我哥了么。”
廿廿只能叹口气。
就知道这十七爷就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
他是自小儿在内廷居住的,先帝爷都不拘束他,旁人就更没人敢管他,他从小到大都自由自在惯了。
便是后来分府出宫居住了,那也都是乾隆六十年的事儿了,算到今日都没几年。更因为先帝爷还在,他是先帝爷的老儿子,还是皇上的亲弟弟,这便每日依旧跟从前似的出入内廷,还跟在自己家似的随便进出,自也没人敢拦着。
他这就习惯了,从来脑子里就没有那么一根儿进内廷要守着规矩的弦儿。
廿廿故意板起脸来道,“是你自己先违反了宫规,有过错就是该罚,你怎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倒跑到我跟前来说你哥哥委屈你了”
永璘说不出话来,急得直翻白眼儿。
尽管眼前的小嫂子比他可小十岁呢,可是他打小儿就气势上总是莫名其妙地矮她一头似的,就算在他哥跟前他还能扯着脖子给自己争辩两句,可到了小嫂子这儿,反倒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自己给自己的解释是,谁让这虽说是嫂子,可也比他小了十岁呢他要是跟他嫂子争,那不成了以大欺小了么
廿廿只能又叹口气,“十七爷,您今年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三十而立,您得立住喽才成啊。如今皇上朝务繁忙,原本多少事儿都指望着您帮着给分担呢;您便是不爱担事儿,但是您别给你哥添乱,行么”
廿廿虽身为皇后,可是这一番话的说辞,却更是家长里短的说法儿,便如同长嫂盘腿坐在炕头儿,手里举着大烟袋,斜眼儿瞟着站在地上的小叔子的模样儿。
永璘反倒更听进去了。他最烦有人在他面前打官腔,他自己就是皇子,要听官腔,还有谁比自己汗阿玛和皇上哥哥更会说的么可是他汗阿玛和格格都不跟他打官腔,所以他也懒得听旁人跟他摆那些。
倒是小嫂子这样一番话,说的他鼻尖儿有些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我原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全天下谁不知道我这些年是由颖贵妃额娘抚养的呀,谁会因为这个挑我的刺儿”
廿廿轻叹一声,“那,咱们二阿哥绵宁还是由我抚养的呢。那十七爷你说说,绵宁若不报皇上知,便没事儿就往我宫里跑,这合适么”
永璘咬了咬嘴唇,“倒是那么回事儿。”
廿廿点点头,“十七爷,你的年纪比我大,便有些话就算我不说,相信十七爷在朝堂之上也能瞧得出来。如今皇上与宗室之间颇多博弈之处,那些人自然便将眼睛都定在几个皇上至亲的身上。”
“这里头有我和绵恺,有二阿哥一家子,自也有十七爷你呀我与绵恺之前所出的几件事儿,件件背后风波暗涌,十七爷你该明白。”
“所幸二阿哥一向年少老成,倒没出什么差错去。这便自然有人要抓着十七爷你的小事儿又去试探皇上”
“按说,您给颖贵妃额娘送寿礼,这是天经地义,便是没回明皇上,也当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却还是有人将此事回明了皇上十七爷自己不觉着怎么,可是对有些人来说,这却是十七爷身上一个难得的把柄不是”
永璘便又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闷闷地垂首站着。
廿廿瞧着他,便总没法儿将他当成一位三十多岁的成年王爷,依旧还觉得他是从前那个捅破了天都不当回事儿的少年。
他什么都不在乎,是因为他就是皇子,他上头有汗阿玛和哥哥两个人护着。
可是,如今那个最护着他的人,已经不在了;而他哥哥为了平衡朝堂,便也有诸多不宜护短之处他哥哥可以将天下人都眼馋的和珅那宅子给了他,却不能不追究他这样一些细微的小差错去。
廿廿明白,那她就应该扛起另外一半责任来,她得护着眼前这个人。
廿廿便轻叹一声,收起责问,只柔声劝慰道,“总归,你的错儿也犯了,我也不该去替你求这个情。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安安静静地等着呗。”
“你哥怎么罚你,你就怎么承担就是了。怕什么呢又胡思乱想什么他是皇上,却难道不先当的你哥”
永璘霍地抬眸,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廿廿便哼了一声,“罚是该罚的,可要换成我,我在意的是皇上怎么个罚法儿,而不是罚与不罚。”
永璘便又苦起脸来,“对呀,嫂子,我就是不知道我哥能怎么罚我,我这心底下才打鼓的。”
廿廿悠然袖手,立在廊下,“那就等着呗。你站稳当喽。我呢虽说不能去替你求这个情,可是我可以立在这儿陪你等着啊。”
廿廿故意调皮了一下儿,“这要是皇上的旨意下来了,你一旦晕倒了呢,我也还能扶你一把,不至于叫你直接倒在这天寒地冻里,再摔坏了。”
永璘盯着廿廿,噎得直翻白眼儿,可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最后也是没辙,只能落下一步,站在廿廿所立月台的台阶之下。
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抬眸,望这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以及金碧辉煌之上的那一片蓝天。
一个至奢,一个至简,却相辅相成。
不多时,养心殿前殿终于有了动静,奏事太监曹进喜踩着小碎步一溜烟儿地奔过来。
他看样子自是来找永璘的,倒没成想廿廿也一并站着,这便有些惊动,不过赶紧就跪下请安。
永璘急着问,“有旨意了快说”
廿廿看了曹进喜一眼,便也没说什么曹进喜是奏事太监,专司传宣谕旨,行引召对人员,承接题奏事件。他们一共只有四人,个个儿都自然是皇上极为信重之人才行,便是养心殿总管都没有这个资格故此这四人也是所有宗室、大臣们争相结交之人。
曹进喜见廿廿没说话,这便松了口气,赶紧压低了声音与永璘道,“回十七爷,方才宗人府已经议定了,不多时便有正式的旨意下来。”
“奴才知道十七爷等得着急,这便先出来跟十七爷说一声儿著退出乾清门并交宗人府议处。加恩仍留内廷行走。”
永璘登时就急了,“啊还要再叫宗人府议处都退出乾清门了,还不行么”
廿廿轻轻咳嗽了声儿。
还是曹进喜有眼力见儿,赶紧就下跪告退了。
永璘还是火急火燎的,“嫂子你看,我哥他怎么能这样儿”
廿廿轻啐一声,“庆郡王不识大体,果然不冤枉你”
永璘就急了,“啊嫂子你怎么也忽然骂开我了”20百度一下“这个宫廷是我的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