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湿奴收起法杖,向我走来,看了我两眼后,伸出手,欲意触碰我的头顶。
我一颤,即刻回神,马上退开一步,眼含疑惑地看向他。
他眉目低垂凝睇着我,蓬松的留海垂落额前,利落的短发下,少年漂亮又素净的眼中一片坦然。
他动了动唇,沉声道:“你的修罗角,露出来了。”
我大惊,立刻捂住头顶。
“还有你的眼睛。”毗湿奴看着我的脸,继续说到。
我再一愣,连眼睛也露出来了?
自从尤洛伽帮我隐去了修罗角,我便没有再操心过这个问题,后来黑雾又帮我遮了金眸。
可是婆娑之境归来,我的阿修罗特征纷纷暴露,再加上我现在还是被通缉的身份,这可如何是好!
毗湿奴见我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再说什么,上前一步,挥手隐去了我的修罗角。
“眼睛还要遮蔽吗?”他略略低头,研看向我,面色清淡,并无太多杂思沉绪。
身份被彻底暴露,又被他如此这般看着,我感到脸冒热气,口干舌燥,浑身盗汗。
我咬了咬唇,有些紧张地掀眸望向他,嚅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微微颔首,再一挥手,便隐去了我的金眸。
我心下犹疑,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谢谢,你,我……我……”
我了半晌,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怕他知道通缉之事后,将我出卖。
也许我有些小人之心,可在千年之后,他的确这样做了。
毗湿奴见我面色犹豫,若有难言,他稍稍敛了眸色,却道:“你若不想说,就不说。”
然后他错开一步,向院外走去。
他走了两步,见我还在原地呆站,便又驻足,微微侧首道:“走吧,我们去告诉那店家,女魄之事已经解决。”
我这才呐呐颔首,小跑两步跟上,与他一同去了前院。
我也这才知道,我们在那婆娑之境住了不到三个月,在这里却只过了三日。
那店家见才三日就解决了长期困扰的难题,对我和毗湿奴自是感激不已。
只是店家见我身边少了黑雾,开口问了句,“怎么不见夫人那位戴着面具的夫君?”
我的心瞬间又沉入谷底,我神色黯然,抿唇不语。
店家见我此番模样,立刻识相闭嘴,接着话题一转,言道他将遵守承诺,我和毗湿奴若愿意,都可以在此长住。
我点了点头,谢了店家的好意。
换作之前,我定然欣喜不已,但如今只剩下我孤身一人,呆在此处,心中满是伤怀。
黑雾的重伤离去,皆因我执意留下,我当初若不贪图那些许便宜,也不会害它至此。
终归还是,我负了它。
稍晚,店家为了感谢我们,在雅舍的食肆摆了酒席,执意邀请我和毗湿奴参加。
这间竹林雅舍的生意十分冷清,离路边不远的两层小楼的食肆,也不过一楼两三桌客人,并且皆非住店之人。
酒席摆在二楼雅间,总共就我与毗湿奴还有店家三人。
毗湿奴的话素来不多,我情绪也并不高涨,只是店家是个机敏风趣之人,诚恳的感谢间,气氛也十分融洽。
酒刚过两巡,便有小厮来报店里似乎来了颇有身份的人,那店家以为是生意上门,立刻面露喜色,但又碍于正在陪席我与毗湿奴,不由得有些犹豫。
毗湿奴是个没有眼色的,仍旧一板一眼地吃着他的菜,对小厮的来报和店家的脸色丝毫没有多看一眼。
那店家见毗湿奴没有开口,也不敢贸然离去,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看向对面那神色端正的短发少年,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我所认识的毗湿奴,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儿,精明得不是一般二般,哪像面前的他,各种缺心眼。
等毗湿奴开口,似乎不太可能,我默了默,还是选择主动解那店家的尴尬,让他不必顾虑我们,先去忙店里的事。
那店家见毗湿奴并无异议,遂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并交代伙计好生伺候着,便匆匆下楼去了前厅招呼客人。
很快,这方二楼雅间只剩下我与毗湿奴两人相对而坐,我已没了继续吃东西的心思,便倒了杯酒,望向窗外慢慢饮着。
毗湿奴见我虽是慢饮,却一杯接着一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道:“饮酒伤身。”
他语气认真到甚至有些刻板,我不由得牵起嘴角,却没有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
黑夜中的竹林暗影婆娑,比白日少了两分青翠惬意,多了三分幽暗阴森。
我不由想到,许多事,我们看到的往往只有一面,当站在另一个角度时,也许会发现意想不到的事情。
“其实,你原本可以直接解决女魄之事,根本不需入境。”我幽幽开口,依旧没有回头。
第二百九十五章未尽的真相(一)
在那猝不及防间所经历的一切结束后,我静下心来回想,不难发现许多不循常理之处——
毗湿奴的真实身份,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身为主神,又司职维护宇宙之责,是站在这三界六道食物链顶端的人物,怎么会连解决一个女魄还须如此劳神费力?
想他入境之后,一如平常,丝毫没有受到婆娑之境的影响,并且在后来,他虽说我们可能会被困在崩塌后的噬洞里,但实际上,他却带着我轻而易举地离开。
这让我不得不思考,不得不怀疑,他引我入境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是三千年前,我与他并无瓜葛,难道是为了对付黑雾?
他曾言担心此处怨气形成煞气,难道是想将身为煞气的黑雾一并解决?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目光幽幽转向他,眸中浮现点点怨意。
他看着我几乎掩饰不住的怀疑之色,再次皱起眉头,他握着手中的酒杯,眼中浮现一抹灰色,“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紧盯着他,追问。
毗湿奴放下手中酒杯,抿了抿唇,掀眸直视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眸中除了澄澈和坦然,还有一丝几不可见的黯然之色。
“如果只是一处单纯的婆娑之境,的确不需入境,可这处婆娑之境,与其说是杜瑟的,不如说是乌玛的。”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乌玛死后本应入轮回,却有人许她一愿,让她以灵魂的方式再度回归。可六道之中,不入轮回的灵魂会和煞气一样在轮转中被消磨殆尽,唯有建立一方新的世界,才能让她依附其中。”
听了他的解释,我却更加疑惑,虽然在婆娑之境里,乌玛是亲口说过有人许了她的愿,可是,在这三界之中,谁人可以与轮回抗衡?
虽不至逆了轮回,但却十足是钻了空子,让本应轮回的灵魂,滞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