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萦绕着丝缕淡淡欢喜，更多酸楚苦涩……</p>

    所爱之人近在咫尺，却不能拥抱，甚至连满腹情意都无法对之倾吐。.这是否算是对他的惩罚？</p>

    “……蕊蕊……”他近乎耳语般地惆怅低叹，撩起枕上一捧墨亮发丝，深深嗅……</p>

    桃花听着身后的轻声呢喃，更紧紧地闭起双目。</p>

    从凌志南进房的那刻，她就自浅眠中醒转。桃花并未惊讶，因为她早就发现每个深夜，凌志南都会来到她的房中，会偷偷轻吻她的脸，她的头发……</p>

    凌志南怕惊醒她，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在她脸上游移的嘴唇，更温柔得不似真实，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放开了一切思绪，沉醉在凌志南温暖的气息里，恍然如梦……</p>

    这一天，凌志南却反常地早早离开小院，午后依旧未返。</p>

    桃花终于暂得清净，拿衣服披上自己日渐赢弱消瘦的身体，慢慢打开了房门。</p>

    小院中，地面街凝着昨夜寒霜。枯枝梢头初绽嫩芽碧草，墙角根里，悄然冒出几朵无名楔蕾，在料峭风里轻抖。</p>

    桃花痴痴看着眼前春光，想再走远点，可左脚的铁链禁锢了她的行动。她只能站立门口，无言凝望头顶那片浮云流幻的天穹。</p>

    一阵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朝小院这边走来，打断了她万千愁绪。桃花听到院外侍卫喝令来人止步，但下一刻就噤了声。</p>

    “皇后，就是这里。”居直哈着腰，恭敬地引一行十多人入内。</p>

    这群人有男有女，穿的并不是太子府的仆役服饰，群星拱月般簇拥着个贵妇。.</p>

    那妇人一身银红绣白梅的云丝缎裙迤逦曳地，鬓缀凤头玳瑁翠翘和金步摇，面如银盘，柳眉绛唇，十分的雍容美艳。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打量着桃花，转头朝居直轻声细气地道：</p>

    “居总管，你说这人便是狐媚南儿的妖孽？她怎么被锁着？我瞧她也像个大家闺秀，怎会做这种事？”</p>

    居直点头道：“回皇后的话，正是这人没错。不知怎地，居然还把太子迷住了。自从她被太子带回府后，庄里就祸事不断。还杀死庄里奴仆，又烧了清月楼。大伙都说要把她处死，可太子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非但不肯杀她，还将她藏在此处，每天都与她厮混。那链子，也是太子怕她跑了，特意锁上去的。”</p>

    他滔滔不绝地说完一大通，才缓口气，恭声道：“皇后，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太子。这妖孽不除，迟早会害死太子。”</p>

    皇后似乎极信任居直，拿香罗帕掩着嘴，皱眉埋怨道：“南儿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惹上这种妖孽？居总管，你们几个年长的家仆，也不看着南儿。”</p>

    “皇后，老奴们都劝过太子好几回，太子就是不听。老奴也束手无策啊！可巧今天皇后来了，老奴拼死也要来求皇后做主，铲除这妖孽。”居直说得活灵活现，那皇后深信不疑，吩咐身后那些侍从道：“你们去把那妖孽拿下。”</p>

    几个男侍齐声应了，围向桃花。他们听了居直所说，都怕她真是什么妖魔鬼怪，身怀妖术，个个放慢了脚步，只恐她突然发难。</p>

    小豆听到动静，从小厢房跑出，看到那几个凶神恶煞似的男侍，她一阵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拦在桃花身前道：”不许你们欺负姐姐。”</p>

    “死丫头，这里哪有你撒野的地方？”居直骂骂咧咧地上前，出手就是一巴掌，将小豆打晕。</p>

    桃花忍着心疼，没弯腰扶小豆。要是表现得跟小豆太过亲近，反而更会连累这个小女孩。</p>

    男侍们见桃花没反应，胆气立时粗了不少，冲过去扭转她胳膊，喝道：“跪下！”</p>

    桃花看着那皇后，没有动。</p>

    这个雍容华贵的美妇，听口气，是凌志南的长辈。</p>

    否则，侍卫也不至于噤若寒蝉，任皇后进来小院。</p>

    居直既然怂恿皇后前来，显然是认准能借刀杀人。却不知，皇后想怎么处置她这个妖孽？</p>

    一缕淡淡讥笑浮上桃花的苍白唇角，蓦地膝盖内弯一阵剧痛。</p>

    “还不快跪下？”一个男侍再狠狠踢了她一脚。</p>

    腿骨欲折，跪倒在地。由于这个姿势，皇后目光居高临下，恰巧看到她微敞的衣领下，露出许多深浅不一的红痕牙印。她是有夫之妇，登时联想到了激烈的欢爱画面，不禁粉面发红，道：“南儿也真是的，胡闹成这样，成何体统？”</p>

    心下却也彻底信了她确实在媚惑凌志南，暗忖这妖孽果真留不得。她瞧着桃花，倒有些犯愁，对居直道：“居总管，今日是开春斋戒的大日子，不能见血，你说，该怎么办？”</p>

    居直垂首，眼底掠过丝阴笑，道：“皇后，溺水之人，自然不会见血。”</p>

    皇后也瞧见了院里小池塘，立刻明白居直的意思，柔声命令男侍溺毙那妖孽。</p>

    桃花脚上的镣铐不够长。男侍们无法将我拖到池边，有一人甚是机伶，去屋内取了水桶，打了满满一桶水回来。</p>

    几人一起动手，把桃花的头颅按进了水中。</p>

    冰凉的水，淹进她眼耳口鼻……桃花没有挣扎。</p>

    这一回，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救她，是否也就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彻底地离开这个世间，离开凌志南？桃花轻轻地呼出胸口最后一口气，不再思考任何东西……</p>

    “你们干什么？”凌志南狂怒绝顶的厉声大喝响彻院中，几乎震碎了小院里每个人的耳鼓。</p>

    他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抬手间就将那群男仆都打飞了出去，抱起桃花。</p>

    凌乱的长发缠在他颤抖不已的手上，冷冰冰的，就跟桃花的面庞一样，惨白骇人。</p>

    凌志南的心脏，仿佛也在这刻停止了跳动。整个世界里，一切都不复存在……</p>

    “太子！”跟在凌志南身后跑进院的侍卫见状也大吃一惊。</p>

    先前见皇后和居总管来势汹汹，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待皇后一行入内后，便拔腿去找太子搬救兵。</p>

    还是晚了一步吗？他终究不比凌志南那般关心则乱，定了定神，俯身力按桃花骨节嶙峋的胸口。</p>

    桃花呕出几口清水，缓慢地张开眼睛。对凌志南定定望了一会后，似乎因为体力不支，又阖上了眼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