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臻看着路边错落有致的花景,闻言回答:“没有。”
“你身边这么多优秀的女孩,就没有看得上眼的吗?”
“我工作忙,不会照顾人,容易让人受委屈。”
“也不是所有女生都需要照顾的。”缦婷说,“我觉得闻臻哥这样很好,专心事业,不花天酒地,也不滥情。”
她说话方式还像少女一般,在闻臻面前更是自然流露出娇俏的模样。闻臻平淡一笑,没有说话。
“闻臻哥,你看我就不需要照顾。”缦婷眼睛亮亮的,看着闻臻,“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忙起来世界各地飞,从来不缠人。”
这算是明着告白,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也有好几次了。闻臻的回答也一如既往:“嗯,将来要是有人得你青睐,是他的福气。”
缦婷停下脚步站在湖边,闻臻便也停下。缦婷失落问:“闻臻哥,你觉得我太小了吗?还是说,我还不够优秀。”
“不,你很好。”闻臻停顿半晌。他的脑海不合时宜地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比缦婷还小,也更孩子气,按理来说,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脑海里。
闻臻谈过的寥寥几任女友,全数与他同龄或更年长,无一不是独立、美丽、极有主见的女性。他没有刻意去寻求这一类女性的陪伴,只是自然地感到与这类人更容易沟通,不干扰他的个人生活,互相也都能有所帮助。难怪缦婷会问出那种话,圈内大多数人都认为闻臻的取向是成熟性感的女人。
只有闻臻自己知道,他在想着一个与这些特质毫不相干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闻臻沉默思考。循着每一个细节追根溯源,他发现没有缘由。似乎是第一眼看到,撞进那双明亮的、慌乱又强装镇定的眼睛里,内心深处就开始产生微妙的偏差。
原来某些事情的发生会这样无理,荒谬,轻易脱离条框,天马行空。
他有所大意,没有对偏差多加管束,一直到那晚在厨房里一次贴身的靠近,气息交错,目光相向,闻臻才明确情况已变得极端不可控。
他尚有常识和理智,明白再不管控,一切将迎来至为糟糕的打击。
缦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既然你觉得我很好,为什么不愿意考虑我呢?”
闻臻看向她,后转过头,平静道:“缦婷,我很抱歉。”
谢缦婷最后独自离开,留下闻臻一人在湖边。闻臻看着平静的湖面,他拒绝了缦婷,但女孩的话提醒了他。他已有几年没有新恋情,看来太过忙于工作不是件好事,人与人之间适当的情感交换同样很有必要。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还为时未晚。
他需要一段符合常理的感情把自己拉回正轨。
第18章
转眼离演出比赛还有半个月,元旦过去,天已入冬。
森冉早早叫人拖来大箱演出服,挂在架子上一件件发给所有人。闻小屿的演出服以白色交领半袖长衫为底,外裹一袭月牙色垂纱衣,色彩区别于群舞的深色调。森冉特地请人精心定做,垂纱质感柔软细密,点缀细小亮片,在光下宛若波光粼粼,力求展现一名小神灵的灵动飘逸。
闻小屿穿好演出服对着镜子转一圈,其他人纷纷围过来摸他的长袖和衣摆,赞叹好看。姜河也换上一身竖领束袖服,衣服蓝黑相间,穿在身高腿长的他身上尤为英俊飒爽。
姜河凑过来搭住闻小屿肩膀,“美女,赏脸合个影。”
闻小屿比耶照相,其他人也在摆姿势拍照玩,直到森冉忙活完一声招呼,大家才各自散去站好位,准备排练。
经过两个多月的高强度训练,所有舞蹈动作已经刻进身体的记忆,最重要的是,闻小屿对双人舞的拿捏程度比起一开始已有截然不同的面貌。
“很好,眼神对了,肢体要再柔和一点。”森冉在一旁教导闻小屿,“想象自己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你看你小屿,穿起裙子多好看多仙啊。”
森冉这一通夸,还把闻小屿夸不会了,他脸红杵在原地,“也还好吧。”
姜河在一旁乐,森冉一本正经道:“有什么好害羞?扮作女生就温婉柔美,扮作男生就英姿飒爽,这才是表演者的本职工作。”
闻小屿点头,放松心态继续排练。
排练结束后,一群人纷纷换下演出服。姜河站在衣架旁边解袍子,和旁边闻小屿交流排练心得,“我觉得做完这个旋转的动作后,咱俩不是还依依不舍牵着手吗,慢慢拉开距离的时候,你最好再带点笑。”
姜河在一旁比划动作,闻小屿专心看完,说:“好的。”
“你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我们在舞台上看起来像一对情人,不像之前,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跳的是什么亲密陌生人呢。”
“嗯,我还会......继续练习的。”闻小屿低头,把演出服挂好,套上自己的厚外套。
他不敢说自己是在排练的时候把姜河想象成了另外一个人,才能表现出一种类似爱情的感觉。他甚至不需要逼迫自己沉浸在幻想里,只用稍一想对方的脸庞和气息,就像在一块饱含巧克力浆的蛋糕上切开一块小口,流出的小份浆液足可构建伪装。
伪装来自真心,令闻小屿感到荒谬和惧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追根溯源,回到和闻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充满油烟与争吵的狭小厨房,他忽地撞进闻臻漆黑的眼眸,指尖的麻意是身体早早发出的警告信号,而这信号直到如今才迟钝地抵达大脑。
他喜欢闻臻。这世上成千上万的人,他偏偏对自己的亲生哥哥一见钟情。闻小屿还未来得及品尝爱意的酸甜美好,就陷入恐慌的心悸。
若让这份感情持续发酵,他不敢想象糟糕的后果。
学生涌出教学楼。气温越来越低,天空青灰。闻小屿没有换下舞蹈服,只套件宽松的厚外套就离开教室,心事重重走在人群中。他看到不远处姜河在前面走,小跑过去。
“学长。”
姜河正与人边走边说话,闻声回过头,“小屿?一起吃饭去吗。”
闻小屿问,“学长,你知不知道学校附近有什么学生租房?”
姜河走过来和他并排,“你想租房子?”
“嗯,我想租那种单间,一个人住的。”
姜河摸下巴思索,“咱们学校附件很多租房的,你要是不想合租,就租青年公寓,单人卫浴,公共厨房那种怎么样?”
“可以。”
“你着急吗?怎么也得等比赛完了以后再搬吧。”
“我......不急。”
姜河好奇问,“怎么,现在的租房不习惯?”
班上和一起排练的同学没人知道闻小屿住哪,只知道他不住学校宿舍,便都以为他在外面租房。闻小屿没有解释,只点点头。
他没有想搬回学校宿舍住,自己不习惯集体生活,想想别人大概也不乐意宿舍里突然多出一个人。
姜河没有多问,只拍拍他的肩,“等这次比赛结束,我帮你看看。”
“谢谢学长。”
闻小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是个成年人,明白有些事情会不可避免成为错误,只要及时拉住势头,一切也为时未晚。何况他还算擅长放下,不过是一场无人知晓的心动,总会成为人生中众多遗憾的其中一笔。
他不在意。
机场内人来人往,闻臻与两名公司高管下飞机时还在谈论公事,乔乔照旧来接。高管还有事在身,坐另一辆车离开,闻臻坐上车,他本打算回公司一趟,却转头看窗外华灯初上,沉思片刻。
“直接回江南枫林。”闻臻说。
坐在副驾的乔乔愣一下,转过头来看一眼闻臻,小心提醒:“闻总,今天晚上原本定了和苏小姐吃晚饭,需要改时间吗?”
闻臻这才想起这件事。出差前苏筱曾经问他回来的那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因为苏筱也忙,常常接连几天抽不出空闲,闻臻便答应了。
闻臻稍微转变坐姿,说,“不用,走吧。”
晚饭地点定在苏筱家名下的一家私人餐厅,环境幽雅,私密,食材新鲜,适合两人的就餐品味。苏筱无疑非常有品味,且擅长投闻臻所好。她是典型的闻臻所偏好的那一类女性,知性,优雅,具备商业头脑,拥有财富地位,同时外形靓丽。两人在不久前尝试着接触来往,见面不多,大都在一起吃饭,聊天,有来有往,关系融洽。
闻臻与苏筱在餐厅见面,一同进餐,聊了些公司的事。苏家以经营全球连锁餐饮著名,资产雄厚,苏家子女众多,苏筱年纪不大,资历尚浅,正尝试创办自己的苏式中餐厅品牌。和闻臻见面的时候,她偶尔询问闻臻有关创业的建议,闻臻毫不在意与她分享经验,有时候两人仿佛不是在约会,而是在商谈。
晚餐进行一个小时结束,闻臻把苏筱送回家,这才回江南枫林。
他回到家时,家里干净整洁,空无一人。闻臻看到闻小屿常穿的鞋摆在门口,一串钥匙放在玄关鞋柜上的小盒里,闻小屿习惯把钥匙放在鞋柜,以免出门时忘记拿。
闻臻回书房工作,后出来洗澡更衣,之后把笔电从书房拿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工作。他的沙发早已变样,从从前空无一物的白到如今堆着花里胡哨的靠垫,有时候沙发布也有些小乱,因为闻小屿在上面小憩后忘记把褶皱牵整齐。
闻臻有一定程度的洁癖,自己的房子堆进许多风格全然不同的东西,厨房和客厅有时候甚至有些乱。与他人同住,独立的空间就难免缩小,且不受控制。
但闻臻从不感到烦躁。
晚上十一点,大门响起,闻小屿终于从楼上练舞房下来。他进屋时冒着一身热汗,转头看到闻臻时还愣了一下,“你回来了。”
闻臻出差一个星期,两人没有任何联系,以致闻小屿看到闻臻时竟生出些陌生感。他打完招呼,抬腿就想走,被闻臻叫住。
“是不是马上就要演出了?”闻臻问。
“嗯,下个月5号。”
“到时候我和爸妈都会去。”
闻小屿的表情变得僵硬,“都去吗?”
“怎么?”
闻小屿紧张压力大。他第一次面临大型演出,到时台下全是乌泱泱的观众,而闻臻会坐在台下看他,这令他生出仿佛被窥见不堪心事的错觉。
“没事。”闻小屿抬手拿毛巾擦去脸上的汗,低头匆忙走进自己卧室。他不大敢与闻臻对视,怕自己心思泄露,也想逃避闻臻带给他的压迫感。男人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他感到窒闷和压力。
等搬出去以后,时间一久,一切就能迎刃而解。闻小屿这样告诉自己。
周末他们要回家一趟。闻臻的生日在下个星期一,李清和闻家良不便来首都,也知道他和小宝都忙,希望他们周末抽出时间回家,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机票定在周五晚上,闻小屿完成下午的排练后就没有课,回江南枫林太麻烦,他索性直接去闻臻的公司,等闻臻忙完一起去机场。
闻小屿本来打算就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可闻臻知道他来了以后,没过多久乔乔就找下来,把他领上了楼。
“我和前台工作人员说过了,让他们看到你就直接让你进来。”乔乔对闻小屿说,“以后你就直接上楼,公司里的零食和饮料都免费,人少安静,还可以看大投屏电影,很舒服的。”
闻小屿跟在人后面,“不用麻烦,我也不经常来。”
“弟弟不要这么客气嘛。”电梯门打开,乔乔领闻小屿出来,笑着说,“到了。这儿就是我们休息的地方,你随便玩,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陪你啦。”
闻小屿与乔乔道别,自己找个窗边的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玩。这一楼整层都是休闲区,工作时间没什么人,空旷安静,闻小屿塞着耳机专心看电影,过会儿便有些困了,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不知不觉撑着额头睡着。
临近演出,闻小屿白天在学校排练,晚上回家里的练舞房自己练,早上六点多起床,晚上十一点多才睡,每天运动量大,一遍一遍纠动作,重复枯燥的练习,把每一个动作都嚼烂。为了保持体力,还要规定自己定时跑步锻炼。一日三餐吃得那么多,竟然还瘦了一些。
闻臻下楼来的时候,就看到闻小屿一个人靠在窗边的沙发里,睡得脑袋歪在沙发背上,人走近了也不见醒来。
他站在沙发边,看着熟睡的闻小屿。闻小屿对穿着没有半点讲究,因为常年要穿舞蹈服,总是随便在外面套一件大码外套或棉袄把自己裹起来。这阵子他忙于排练,头发长长了些,碎刘海挡着额头,熟睡时呼吸轻轻起伏。闭上眼时,纤长的睫毛落下,白肤透出淡粉。
闻臻站立半晌,抬起手把闻小屿头顶凌乱翘起的一撮发丝理好,随后把人叫醒,“闻小屿。”
闻小屿迷糊醒来,见闻臻站在自己面前,收拾好书包起身,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牵好睡歪的衣领,“走吗?”
两人一同下楼。电梯里,闻臻说,“下次困了可以去我的休息室,里面有床。”
闻小屿与他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闻言说,“不用了。”
“你这样睡会感冒。”
“我只是休息一下,没有关系。”闻小屿转过视线,专心看着电梯下行变化的数字。他希望电梯能稍微走快一点,他不大能应付和闻臻单独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闻臻没有再说话。电梯抵达一楼,两人一同出来,刚走到大厅门口,一旁就响起一声,“闻总!”
乔乔提着一个袋子从旁边小跑过来,来到闻臻面前,拿起袋子:“这是苏小姐给您送来的生日礼物,我刚刚才去拿回来的,幸好赶上您还没走。苏小姐说您生日那天她在国外回不来,就让我提前把礼物带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