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只有瞎子一人了。
偌大的监牢,白茫茫的四壁,一个人,再加上刚刚被带走的同伴,以及植松圣那一类的恐怖传闻,恐怖的念头似乎在房间中上下纷飞。
要是换成一般人,在如此情况下自己就会压抑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一呼一吸,都好像杀牛场上流水线的廉价肉牛,被机械固定,放电了结生命,然后就是精准的宰杀。
但瞎子却十分平静,认真的踅摸着房间的位置。
“咯吱。”
鞋子摩擦着地面,他的手终于摸到了床沿。
他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好舒服的床。”
瞎子十多年没有躺在床上睡觉了,脊柱都已经习惯了硬硬的地板或者薄薄的垫子,他只希望这样美好的体验能多持续几天。
“柴山应该也在这处地方吧,倒是满足了他的吃喝不愁的愿望,就是上个厕所便被别人抓走,这运气也是倒霉到家了。”
抱怨着柴山和自己的遭遇,心大的瞎子不一会就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
瞎子挠着自己的头皮,不敢断定现在的时间,密闭的房间中随时都亮着灯光,哪怕视功能正常,也分辨不出白天黑夜,瞎子也不知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这床太舒服了,到底是睡了多长时间。”
老年人睡眠少,但在这有着魔力的软床前,破天荒的睡到一觉醒来脑袋都发懵了。
“香味。”
不知什么时候,房门后已经摆上了一盘饭菜。
只是鼻子一嗅,瞎子就判断出了是白米饭搭配纳豆和味增汤,简单的早饭,清淡。但在外国人看来这早饭可能是重口了点,重口的来源就是拉丝的纳豆。
“让我现在就去死了,也没有遗憾了啊。”
吃饱喝足去日光灯充足的地方躺下。
拍着肚子,瞎子不禁想起了时不时会到他们窝棚蹭饭的猫,自己这样被人抓走后,那野猫估计又要继续流浪了:“野猫活的比人都还要滋润,用不着担心。”
封闭的房间隔音效果极强,待在房间中,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就连维持温度散发的风流气动声都微不可查。
“午饭。”
没有感情的兀得在房门响起,接着从单向的小窗中,中午的饭菜放在盘子上递了过来。
煎炸猪排和海鱼,白米饭,味增汤,咸菜。
狼吞虎咽的吃着,瞎子都要感动的哭出来了,家庭的温暖啊。
他恍惚间回到了三十岁的时候,那时的他眼睛还是好好的,所以可以用眼睛去观察周围的女性,长相姣好的,身材诱人的,然后在脑中幻想出自己和她们生活在一起,组建家庭的温馨生活。
要是有一个好妻子的话,退休后也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了吧。
“这下完全不想死了。”
“应该没那么快就把我拿去使用,怎么说也得多养一段时间意思一下才是。”
静候在房间中,瞎子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的险境,心安理得的接受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只有几句话之缘的大阪野宿者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房间中。
就在瞎子愈发坦然的接受‘服务’时,严实的房间门犹如地狱恶鬼的嘴巴般再度打开。
“161号……”
房门打开,三名持着枪的人员在门外喊道,直到连喊了三声后,房间中的瞎子才举起手来:“你好,请问叫的是我吗?”
“是盲人,看不到自己的编号。”
小声交谈了下,为首的人员道:“是的,请和我们一起走。”
“各位能不能再让我多吃几顿饭吗?昨天的156号才刚刚走,这么这么快就到161了,通融一下吧。”
可能是看着盲人的可怜,亦或者是这流浪汉彬彬有礼的谈吐令人心生好感,两者相加下,持枪的人员抱歉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是上方的命令,而且排在中间的几位也已经带走了,这都是上方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
瞎子用着敬语,这些持枪人员也用着敬语,场面异常奇怪,就像屠夫一边拽着猪肉,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在猪肉上徘徊,一边又含情脉脉的对着猪肉抒发情感。
“嗨依,那还真是麻烦了。”
岛国人爱用敬语,但这并非自古以来,敬语的普及同样也要归结于明治维新。
原本的敬语体系只存在于江户、京都的上层人口或者地方大名中,下层人说的都是粗鄙的话语,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弹舌音一串一串,寻常的武士阶层爷差不多。
在开化后,伴随着以东京为坐标的标准语的推广,敬语体系强行灌注到乡村中,从而改变了岛国人的口语体系。
而且岛国的敬语体系并非是从‘你’到‘您’,从‘thou’到‘you’这样的单个词语上的换让、前缀、后缀、助动词等改变,这种词语上变化的敬语称为敬辞。
岛国语的敬语体系是由敬辞加之语言结构,比如主宾谓、变词干等方面的变化,硬生生再造另一体系,倒是和隔壁的早羊敬语体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敬语体系也不是什么岛国人喜好传承,所以在工匠精神下才发展出了各级敬语体型,纯粹是岛国语黏着语系天然自带的特性,而像华国语这样的分析语,以及几百年来逐渐靠拢分析语的英语,已经脱离了另建敬语体系的层面。
连活了三四十年的岛国本土人都头疼敬语,时不时的也会用错,不过这也是岛国人看上去说话客气,背地里蔫坏的原因之一。
就在屠夫和猪肉说着敬语你谦我让一派和谐的时候,平静的走廊却忽然嘈杂。
“警报!”
密封的走廊中,墙壁四角的广播响了起来,平稳的女声播报着让安保士兵心脏猛跳的提示。
“d-4区域出现敌人,请所有安保人员进入战斗状态,务必打开通信设备。”
“d-4就是我们这里!”
“布设防御。”
持枪的士兵枪支上膛,心脏扑通直跳,基地被人攻克了?不可能,就是派出一个师团也攻克不了!
“他过来了。”
听着风声,瞎子抬头看向拐角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