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昨晚半夜下了场小雨,这一大清早的,阳台角落那滩水还没被太阳给晒干了。
对面那屋没人,就张大床和桌子搁在墙边,整洁得跟人没来过似的。
看了一圈没见着个烟和打火机的影子,路无坷确定那人走了。
她没再把那窗布拉上,转身从房间里出去吃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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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假期回去离学校周年校庆也不远了,路无坷刚在家待了个两三天就被学姐一通电话给叫回学校去了。
老太太听见她这么快就要回去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要不是路无坷有个要回去排练舞蹈的理由在身,奶奶不可能就这么放她回去。
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往她手里塞了一大袋吃的。
阿释在外头野惯了,窝家里头待没几天就腻了,一听路无坷要提前回学校,就跟她爸妈吹牛她要回学校和路无坷这学霸一起学习。
她天天在她爸她妈耳边路无坷长路无坷短的,路无坷漂亮,路无坷成绩好,听久了只要她把路无坷这块砖搬出来,她妈就很少再拦着她出门。
回到宿舍阿释见到路无坷第一面就是抱着她鬼哭狼嚎:“我在家这几天可太惨了,打游戏都得在嘴上贴个胶布,平时骂蠢队友骂习惯了就怕一个不留神给气到骂出声,那脏话要让我妈听到我就完蛋了,她能一巴掌给我扇到天上去。”
路无坷没忍住笑了,阿释那许婉柔的名儿就是她妈取的,希望着自己的女儿能人如其名,性子温婉柔和。
但阿释从小给奶奶带着,等她妈把她从奶奶手里接回去的时候她那一身疯劲儿已经改不回去了,她妈还因此跟她奶奶生气了很久。
国庆这七天假期学生外面旅游的旅游,回家的回家,学校比平时空荡了不少,有时候去吃个饭路上都没遇着几个人。
往常天天抱怨时间被课表塞得满满当当,现在闲下来没事儿干反倒有些无聊,阿释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陪路无坷去舞蹈室排练。
但这样无趣地过了两天后她就待不住了,整天在路无坷耳边提那个她最近想去的鬼屋,试图说服路无坷跟她一起。
那鬼屋最近很火,是一片荒地改造成的,里头逼真的情景设置和恐怖情节给人吓得够呛,说里头那医院地上的血都是真的,又说里头很多故事是根据现实改编。
时间一久,那儿就算没有鬼,也跟有鬼似的。
换作别的路无坷早答应阿释了,但这次她死活不点头。
阿释在她耳边软磨硬泡了一天都没能让她开那个口,到最后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路无坷你不会怕鬼吧?”
当时路无坷正好排练完舞蹈在收拾东西,闻言瞥了她一眼,又低眸继续把东西放进包里。
看起来似乎很淡定,但阿释跟她熟,知道这基本就是默认了的意思。
“我去,你真怕啊?”
“谁没个怕的东西。”她说。
阿释像终于找到个软肋笑话她,朝她做了个鬼脸,“路无坷看我。”
路无坷看过去。
阿释整张脸龇牙咧嘴的:“害怕吗?”
路无坷笑了,往她身上扔了件衣服:“幼不幼稚啊你。”
阿释也笑了,那手没再祸害她那张脸,说:“那你要是去了我站前面给你挡着,好不好啊?”
路无坷想都不用想:“不要。”
阿释撇撇嘴:“那你陪我去,我自己进去你就在外面等我,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
但事实证明阿释这张嘴就跟那骗人的鬼差不多,隔天到那儿就被阿释给拖了进去。
好在阿释还有一句说话算话,进去后一直把她护在身后。
但即使如此路无坷还是被吓得够呛,出来后好一阵没缓过来,唇色都褪了些。
阿释去买了两杯饮料,两人坐在绿色的候车亭底下等回学校的公交。
半个小时后才等来了一辆6路车,车上就坐了两三个人,路无坷和阿释挑了倒数那几排座位坐下。
公车像个笨重的老人,摇摇晃晃起步。
阿释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拱了拱路无坷胳膊:“那不沈屹西和齐思铭他们?”
路无坷坐车窗边,还在慢悠悠喝饮料,闻言抬眸看去。
他们应该刚从鬼屋里出来。
这伙人出来玩儿身边就不可能有不带女生的时候,几个女生应该是被吓着了,个个面容花色,有的都被吓哭了。
另外几个男的却悠哉得不行,明显没把里头那些东西当一回事。
沈屹西就是其中之一。
他肩上甩了件外套,双手闲闲抄在兜里,笑得肩膀微抖。
身边的人被吓哭了他也没管,那女孩儿一看就是喜欢他。
小女生那点儿心思大家都懂,也没过去打扰他们两个。
沈屹西这人某方面来说很冷血,喜欢他的女生千千万,可他不感兴趣的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不知道哪个男生说了句玩笑话,他偏开头笑了声。
公交正好从他们身边开过,引擎声作响。
他视线不经意间往这边扫了眼。
路无坷还没来得及把目光收回,他就已经看到了她。
她偏开了目光,低下眸。
旁边的阿释见沈屹西在往这边看,拱了拱路无坷胳膊:“喂,路无坷,沈屹西在看这边诶。”
路无坷跟不感兴趣似的,哦了声。
阿释才不管她感不感兴趣,又说:“他好像在看你。”
“靠,路无坷,”阿释说,“沈屹西是不是看上你了?”
车已经开远了,很快把那些人甩在身后。
路无坷看向了车窗外:“你想多了。”
阿释才不会给她那张脸骗了:“你别想忽悠我。”
她盯着路无坷:“就你这张脸,我寻思着他早晚也得找上你,刚他就往你这儿看的,不看你看谁?”
路无坷视线从车窗外收回,瞥了她一眼。
“你看岔了。”
阿释不解:“什么?”
“后面还有一女生。”
“啊?”
路无坷说:“他看的人家。”
阿释懵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后面还有一个人。
她转头偷摸看了下,路无坷后面那座位确实坐了个女生,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歌。
长得挺好看的,明艳动人,跟路无坷就不是一个类型。
就沈屹西以往交的那些女朋友,他还真可能比较吃的是这款。
“……”
她被路无坷堵得哑口无言,悻悻转回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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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混着混着也就这么过去了,假期后大家的生活又开始步入正轨。
那天阿释不太想上那节无聊的创业课,用她的话来讲就是那课不是在教人自己创业丰衣足食的,而是在教学生如何把自己搞到失业破产。
她翘了那节课去看路无坷跳舞。
路无坷上完课才过来的,国庆后面那几天她没过来排练,今天才又过来。
阿释到的时候路无坷正在压腿。
她推开舞蹈室门:“路无坷,感动不?我翘课来陪你了。”
路无坷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冷漠道:“这话你应该问游戏。”
“操,还真是。”她确确实实是来陪路无坷的,但也确确实实是来打游戏的。
路无坷那支舞她都能把音乐一段旋律不差地哼下来了,再欣赏下去得给听睡着了。
路无坷排练到了五点多,两人才从舞蹈室里出来一起去吃饭。
饭后散步的时候路过她们经常在这儿买早餐的那个小卖部,阿释想进去买点零食,今晚她没课找了部鬼片打算在宿舍看,这人一看剧嘴是闲不下来的,总得有点东西往嘴里塞。
这个点正值晚饭后,学生吃完饭在校园里四处溜达,小卖部里挤了不少人。
路无坷没跟着一起进去,在外边人少的地儿站着等阿释。
对面就是篮球场,围着高高的铁网。
里头应该有人在打比赛,男生带着荷尔蒙的吆喝呐喊,还有女生娇俏的尖叫加油声。
路无坷有点无聊,低头用脚尖碰了碰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杂草。
夕阳映得水泥地上都是红的,不远处一栋老教学楼上挂着危楼勿近的铁牌。
有几个女生从她面前经过,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路无坷听到了沈屹西的名字。
她脚尖顿了下,而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玩起草来。
篮球场外边传来几阵篮球击打在地面上发出的嘭嘭声,几个沈屹西为首的男生每人拎了瓶结了水珠的汽水,看着路无坷这边不知道笑着说了几句什么。
路无坷对这些浑然未觉。
几分钟过去阿释还没从小卖部里出来,路无坷正想着过去找她,一颗篮球朝她骨碌滚了过来。
她还来不及做出动作,那颗篮球已经碰上她的脚尖。
篮球轻轻反弹了一下,最后晃动着停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