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纪的话令田丰沉默了。
虽然在袁绍的麾下时,二人相互不对付,甚至有时候恨不能让对方死,但归根结底,二人彼此间还是互相了解的。
逄纪深知,以田丰的秉性,他断断不会轻易归降陶商的,他宁可选择死也不会。
可田丰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定是和陶商达成了某种协议。
但这协议是什么,逄纪猜不出来。
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好奇心使他厚着脸皮向这位昔日的冤家问出了这个问题。
宝宝好奇呢。
田丰冷冷的扫了逄纪一眼,道:“你想知道?”
逄纪犹豫了一下,然后便使劲的点了点头。
却见田丰伸出了一根手指,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逄纪急忙把头探了过去,侧耳倾听。
却见田丰靠将过来,冲着他的耳朵吼了一嗓子:“告诉你个屁!赶紧滚!少在这碍眼!”
逄纪被田丰这么一喊,脑瓜仁被震的嗡嗡作响!
他使劲的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冲着田丰使劲的甩了甩袖子,道:“田元皓,你行!咱们走着瞧!”
说罢,一边抠耳朵,一边匆匆离去。
田丰看着逄纪离去的身影,表情忽然变的没落。
他苦笑一声,似无奈似感慨的道:“条件?我能有什么条件?事到如今,能为大将军保住一条血脉,老夫的愿望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
次日,袁谭和高干的并州军和赵云、许褚率领的金陵军,开始一同向着西面进发。
他们按照校事府所提供的情报,前往征讨袁熙。
袁熙等残部,保护着袁绍的棺木,目下守护在上党郡与魏郡边境的一处山谷之中。
袁谭抵达了战场之后,随即找赵云和许褚等人,商议进兵之策。
袁谭可以对别人不客气,但当着赵云和许褚这两大猛将的面,他着实不敢过于瑟。
这俩人当年一个打赢过吕布,一个和吕布打成过平手……
袁谭再虎逼,也不敢轻易去捋他们的虎须。
“赵将军,校事府探查的消息如今可以肯定属实,袁熙确实就是守护在山谷之内,听说袁绍的灵柩也在其中,他们兵疲将弱,咱们两方合作掩杀进去,定可一战而胜!”袁谭向赵云建议道。
赵云微笑着点头,礼貌的道:“袁冀州的战法直接,甚是果决。”
赵云的话把袁谭说的飘飘然,特别是那一句袁冀州,怎么听怎么感觉舒坦。
赵云却是转头看向田丰道:“赵某来时,丞相曾吩咐过我,元皓先生乃是当世智者,战前事后,当询问先生之意,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田丰捋着花白的须子,道:“袁熙守在谷中,兵疲将怠,乃弱旅之师,不足为虑,眼下还需为丞相的声名着想,依老夫之意,还是派人进去招降一下他们为好!如戏,便可向世人显示一下丞相的大度胸襟。”
袁谭满面的不耐烦:“还招降个屁!直接杀进去多简单!”
赵云轻轻抬手,笑道:“唉,袁冀州不必着急,且听元皓先生将话说完。”
田丰冲着赵云点点头,道:“袁冀州,眼下河北刚刚平定,需要安抚人心,如今袁绍的灵柩在彼,若是能招得袁熙以及一众将官和谋士归降,一则可增加朝廷的兵马声势,二则也可以彰显丞相之广阔胸襟,三则……若是能将袁绍的灵柩迁往邺城安葬,并以朝廷之名义追封,丞相君子之仁慈声望,不仅可传遍河北,更可传遍整个大汉国土,威加四海,仁德布于宇内,这是天大的好事,如何却不行之?”
袁谭急了,急忙看向赵云道:“赵将军,这未免太耽误事了吧!”
“哎!”赵云抬手挡住了袁谭的话头:“偌大的河北都已经被平定了。何患这区区一个小山谷,就依照田先生之言,派人进去说降一下,若是不成,再做征讨不迟啊!何必着急这几日呢?”
袁谭哑口无言。
赵云笑看着田丰道:“田先生,那依你之见,应派何人为使者?”
田丰道:“负责辅佐袁熙的人,乃是辛评和荀谌,他们都是我等昔日同僚,逄纪和郭图刚刚归降,与那二人素有些交情,不妨就让他们同去……袁冀州可以同行保护。”
袁谭闻言一楞道:“我保护什么!袁某堂堂一方之长,如何去保护他们两个?”
田丰犹豫的道:“可征东将军和武卫将军(赵云和许褚)都是陶丞相的人,他们若是去了,我怕会引起众怒,旁人去了,怕也是保护不得郭图逄纪……”
那边厢,高干站了出来,道:“既然如此,那便我去吧”
田丰的嘴角闪过一丝自得的笑容,随即道:“如此甚好。”
商议定了之后,众人随即散帐,各自回去筹备任务。
袁谭心中愤愤不平,出帐之后,他一把拉住许褚,抱怨道:“许将军,不是袁某说赵将军的不是,那田丰何许人也,他说什么赵将军便应什么,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偏偏让他弄的这般复杂,你怎地也不开口劝劝?”
许褚没想到袁谭居然会问他,先是一愣。
但随即,便见这汉子一咧嘴,憨笑道:“袁冀州拿此等事问某家,却是高看我于我,只是某家平日里只好厮杀,这等繁琐之事,着实是琢磨不明白的。”
袁谭哼了一哼。
但许褚随即话锋一转:“但丞相来时,确实说过是想借着这次征讨袁熙的事情收服田先生等人的忠心,既然是要收服他们的忠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同意认可他的计谋,某家不知道这么说对是不对?”
袁谭被许褚傻乎乎的笑容和憨直的回答噎住了,哑口无言。
许褚嘿然道:“待此间事了,袁公子便可以回邺城执掌冀州,就差这么最后一下,您又何必心急呢?”
袁谭愣了愣,最终长叹口气。
……
次日,高干和郭图,逄纪三人共同入谷。
一行人还未等行至袁营,突听逄纪问高干道:“元才将军昨日主动请缨送我们入谷,想来应是做了几番计较的,将军此举明智啊。”
高干心头微微一跳。
自己出征前,司马懿曾暗中见过自己,并隐晦的对自己提出这次出征要多长个心眼,并拐弯抹角的告诉他,这次出征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若是成了,日后定可得丞相重用。
高干一直怀着这个心思,所以昨日才主动请缨。
高干忙对二人道:“还请问二位先生,丞相此番之意究竟为何?”
郭图一边打马一边慢慢道:“元才将军也是聪慧之人,难道这点事情,还琢磨不明白吗?丞相图袁二是假,图袁大为真。”
其实自打司马懿曾暗中找自己谈过话后,高干对此事就隐隐猜度到了。
他来回打量着二人,道:“此事何人知晓?”
郭图笑呵呵的道:“算上高将军,整个大营内,怕是就只有袁谭自己不知了,将军打算如何?若是要帮袁谭,尽可在此杀了我们。”
高干也不是傻子,这种时候不站队,什么时候站队?
“二位先生勿疑!当年袁谭对我的活命之恩,我前次交付其并州兵军权,已经算是报答过他了,这一次我要报答丞相的活命之恩。”
郭图闻言哈哈笑道:“高将军,真识时务者也!你若是帮忙,此事便成了一半。”
其后,三人来至于谷内袁熙的营外,要求面见他。
袁熙听说郭图和逄纪来了,自然是放他们进来。
高干身份特殊,不方便相见,逄纪让他领兵在寨外驻步等候。
袁熙的寨内一片破败,四处都是残兵败将。
一见郭图和逄纪,袁熙直接就哇哇大哭。
“二位先生,如何来的这般晚也?”
郭图看了一圈帅帐中的众人,看他们各个都是面黄肌瘦,狼狈不堪。
郭图长叹口气,道:“二公子,主公的灵柩何在?”
袁熙擦了擦眼泪,道:“在后帐停着呢……这么多日,也不曾入土为安,我这做儿子的心里着实是惭愧啊!”
逄纪上前对郭图道:“咱们且先去拜祭一下大将军吧。”
“慢!”
荀谌出言拦住二人道:“多余的事情,你二人也不必做了,我已经知晓,你等已经投降了陶商,事到如今来此却又为何?假惺惺的作态大可不必了,有事就直接说吧!”
郭图苦笑一下,道:“友若,你可记得大将军的临终之言?”
荀谌淡淡道:“自然记得。”
“大将军曾说,事败之后,若有人归降陶商,尽可自去,只是在陶商麾下,需要想办法保住袁氏一条血脉……你还记得此言否?”
荀谌皱了皱眉,显得有些犹豫不定。
他虽然讨厌郭图和逄纪的背主之举,但偏偏这话袁绍确实说过,属于他的临终遗言。
对于郭图的话,他确实无法质疑,也无话可说。
但袁熙显然是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郭先生的意思,是专门来此,给我一条生路的?”
郭图哼了一声,道:“不但是来给二公子一条生路,咱们河北众臣和二公子,这次还要共同联合,一起除了那个逆子叛贼,替大将军和三公子报仇雪恨,以慰其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