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无论是李通古还是于中更,两个人都没有真正的站到台前。
李通古的确在颜徵那里上了黑名单,但谁也想不到颜徵会偏心到那个地步。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看,李通古说的话其实都有道理,而且他说的也不是很过分,在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帮着老上司说话。
可以说,李通古现在就在营造一种有情有义忠心耿耿的角色。
他忠于颜徵,但是对于韩熠这个上司还有念旧情,所以有的时候会在颜徵面前隐晦的说一些话。
他深知想要磨灭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固有印象,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行的。
尤其是颜徵跟韩熠两个人相识已久。
但也不算太难,毕竟前面有一个姜不韦当例子,李通古只要适当的提及一下韩熠跟姜不韦如今相似的点,颜徵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那里。
李通古如今一点也不慌,而于中更……大概更慌张一些。
毕竟他们这些华族今年这个年是真的不好过,而韩熠跟颜徵之间的感情是不是有裂痕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在对待华族的态度上,韩熠跟颜徵几乎是如出一辙!
有了共同的目的,颜徵说不定会容忍韩熠的嚣张跋扈。
更何况韩熠的跋扈是收敛的,他从来没有对谁大呼小喝过,他的目中无人都是不动声色的。
韩熠的归来会不会就是颜徵为了彻底打压他们这些华族下的一步棋?
毕竟从以前到现在,韩熠一直都是颜徵身边冲锋陷阵的头号打手,但凡有需要为颜徵出头的地方,韩熠都会站出来。
这次……说不定也是呢?
于中更有些慌,转头看了看依旧不紧不慢的李通古,心中十分不满意。
他屈尊降贵的去找李通古这个泥腿子合作,李通古居然还敢怠慢他!
动不动就是出工不出力,真以为他在王上面前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能扳倒韩熠了?
看来他需要做点事情把李通古逼到绝路,到时候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就只能跟他们绑在一起为他们卖命!
李通古尚且不知道于中更见到韩熠之后,没想着怎么收拾韩熠,反而想着怎么逼迫他。
他刚到家没多久,就有立法司的人找他说道:“李大夫,中书令有召。”
李通古愣了一下问道:“中书令?中书令如今在立法司?”
那人点头应了一声,李通古一边赶忙穿衣服一边心中纳闷,韩熠刚回到家不好好安顿,跑立法司去做什么?
他带着这个疑问跑到了立法司。
此时韩熠正站在立法司的牌匾之下仰头看着牌匾,听到李通古见礼的声音之后说道:“短短时间内将让整个部门形成了独立的立法司,李大夫功不可没。”
李通古连忙说道:“此乃中书令之功,下官不敢居功。”
立法司是早就要成立的,只不过,官制改革要一点点来,韩熠在的时候没轮到他们,现在才轮到了立法司。
立法司成立之后,韩熠身上多了一个立法司司卿的官职,而李通古则是少司卿。
韩熠淡淡说道:“本侯一年不在,立法司依旧井井有条,此乃你之功,你也不必过谦。”
李通古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容,立法司他是花了大心血的,此时听到韩熠也这般称赞,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
虽然他觉得韩熠有点挡路,但不可否认韩熠是有真本事的,能让这样的人承认,也是一种荣耀。
李通古含笑说道:“多谢中书令夸赞。”
韩熠说道:“我不是夸赞你,这是事实,但是……你渎职也是事实!李通古,你可知罪!”
李通古顿时懵了。
第290章
李通古愣愣看着韩熠半晌, 等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得满脸通红——气的。
他以为韩熠喊他是有重要事情, 结果没想到居然是问罪。
你说说这人从韩地到咸阳足有千里之远, 刚回到咸阳他不好好休息,跑到司里来兴师问罪,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
最主要的是韩熠是站在牌匾下面喝问的,也就是说这里是外面人来人往, 不仅仅有立法司的人,还有其他部门的人也偶尔路过。
当然之前是偶尔, 现在有好戏看, 那就说不定是故意的了。
这是当众不给他李通古面子啊!
自从他受到颜徵另眼相待之后再没受过这种委屈。
然而对面是韩熠, 到现在李通古都搞不清楚颜徵对韩熠的态度, 是以他也不敢贸然得罪韩熠。
这口气只能忍下去。
忍下去了只是丢面子, 不忍说不定那丢的就是脑袋了!
李通古低下头说道:“下官不知。”
“不知?”韩熠冷冷看着他:“你真的不知?”
李通古躬身:“还请侯爷明示。”
李通古心中暗暗发狠,要是韩熠无端对他发脾气,只是为了打压他的话, 那他就不忍了,就算落了韩熠的面子那他也没错!
这是他加深自己在颜徵心中那个刚正不阿形象的最好机会!
这样想来,现在韩熠忽然对他发难反而是好事。
至于罪名,他一向谨小慎微,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前,任何可能犯罪的事情都不会去做, 韩熠能有什么把柄?
韩熠冷哼一声说道:“好一个不知,好一个明示,我问你, 当初我去韩地之前,将立法一事交给你,王上甚至将这里单独成立一司,虽然本侯是司卿,但实际上诸事都是你这个少司卿解决,如今已经过了近一年,你却什么成果都没有拿出来,税法和商法还是未完成的状态,这就是你对王上对本侯的回报?”
李通古听了之后微微放心,他就说韩熠肯定是没事儿找事儿。
既然韩熠一回来就对他发难,那么就别怪他不给韩熠面子了!
李通古不疾不徐说道:“侯爷莫要为难下官,立法事关重大,需要平衡各方,并且不能冲动行事,每一条都要谨小慎微,一年时间,实在太过短暂,下官明白侯爷心急,只是也不能就此抹杀立法司同僚的一切努力。”
韩熠说道:“你倒是会诡辩,昔年商君变法都未曾用一年,难道立法比商君变法还要难吗?”
李通古微笑说道:“商君变法与今日不同,若要说起来,下官认为还是如今比较难一些。”
“所以就难到本侯将答案都给了你们,只需要你们将它扩充都做不到,我看未必是下面人不工作,而是你这个少司卿尸位素餐!”
李通古面色不变开口说道:“侯爷只是将很简单的一个框架给了我们,更何况那个框架也未必就好用,我们当然要小心行事。”
韩熠挑挑眉,当初他走的时候《税法》和《商法》已经初见雏形,一年过去,这两种律法的制定几乎毫无寸进,他当然察觉出了不对。
一开始他还在思考是不是李通古别的事情太多,或者对下面的人太过宽和,所以导致进展不顺利。
如今看来,人家那根本就是存了私心,想要一点点的推翻他定好的框架,然后将《税法》和《商法》据为己有,由此名垂千古。
其实韩熠对于这些虚名也不是很看重。
他的名气已经很大了,做的事情也太多,现在就有很多人有了危机噶你,他要是再事事插手,只怕到时候满朝文武都是他的敌人!
更何况他给出来的只是一个草案,给草案不难,将草案变成正经律法才是真正困难的事情。
李通古如果认真做的话,那出的力肯定比他多,他也不介意让李通古领功。
可现在算什么?
这是想要摘桃子?
韩熠生气的不是李通古要摘桃子,而是李通古被权势蒙住了双眼,他为了争夺这份权势,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韩熠拿出来的那份草案不说多么完美,但是相较于这个时代而言,那必然是先进的。
李通古能够结合秦国的情况改进一部分他也不奇怪,但是想要整个推翻,那就是瞎了眼!
韩熠十分生气说道:“不合适?你告诉我关于纳税征课部分有哪里不合适?难道税不该征课吗?”
李通古开口说道:“侯爷说笑,只是这征课的数据还是要细心定制的,侯爷当初提出来的一些可能不太合适。”
韩熠逼问道:“我让细分又有哪里不合适了?既然要出台新的法律,当然就要比之前进步,难道还要跟之前一样一刀切吗?”
李通古反问道:“那该如何细分难道不应仔细考虑?”
韩熠问道:“这很难吗?大体不过三类比例征课,累进征课,定额征课,比例征课会比较复杂一些,有单一有差别有幅度,然而就算细分也不过这些,你连这几个简单类目都没有搞出来,还想往下继续吗?”
李通古听了之后心里咯噔了一声,顿时知道韩熠今天可不是随随便便来发难的,他是有备而来啊。
这几个类目……他的确没有搞出来,他既然想要推翻韩熠的整体框架,怎么可能还继续细分。
这一年来他一直忙的就是想要制定出一份比韩熠那个更加完善的《税法》,至于《商法》……一旦他的《税法》能够证明比韩熠的更加完善,那么他的《商法》也会比韩熠的更加好,有了《税法》做铺垫他就能不疾不徐的继续慢慢研究了。
然而现在他压力有点大,他很清楚如果今天这一关过不了的话,他还能不能留在立法司都是个问题。
只是李通古研究的地方还没详细到这里,他只好问道:“侯爷既然心有成算,为何不告知我等?”
你是立法司的司卿,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对我们隐瞒吗?
韩熠坦然说道:“我在韩地啊,与咸阳相隔甚远,又不知道你们已经进行到了什么地步,难道还要隔着千里对立法司指手画脚吗?”
李通古淡淡说道:“侯爷既然贵为司卿,管理立法是理所应当,又哪里算得上指手画脚?”
韩熠又问道:“既然如此,这一年来你可曾跟我汇报过进度?我连进度都不知,还如何管理?”
李通古一时语塞,韩熠走之前告诉他,这个部门的事情都交给他了。
当初成立立法司,颜徵也告诉他,韩熠远在韩地,事务繁忙,让他将立法司的大梁给挑起来。
现在韩熠居然问他为什么不上报!
然而李通古能说是你没让报吗?能说是王上将所有事情交给他的吗?
扣锅可以,但是不能随便乱扣!
李通古深吸口气说道:“侯爷当初曾言只写这一份草案,其他交给下官,是以下官便想成书之时再禀报侯爷。”
韩熠点头:“所以呢?成了吗?”
李通古说道:“下官驽钝,未曾看出侯爷这份草案居然不完整……”
“少胡扯!这份草案哪里不完整了?我当初想到什么就给了你什么,至于别的都是本侯后来所想,只因太过信任你,是以不曾作出指示,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懈怠!”
李通古低头说道:“下官曾言天资有限,比不得侯爷天纵奇才乃是真话。”
韩熠被气笑了:“所以你想说是我太过高估你,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