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东宫太子,一来就出口诘难,不问缘由是非,以权压人,不愧是景帝亲自教养的二十年的儿子,当真将他身上霸道蛮横的毛病学了个十足十!
“抄家灭族?”
曲蓁不顾他的警告,攥着黎氏的手再度使劲,身旁的人依稀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她冷笑着看向容黎言,“这就有意思了,皇后娘娘开口闭口诬我谋反,太子殿下不明事由就要判我抄家灭族,这大盛的律法在你们眼中,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陛下尚未殡天,两位如此心急,不合适吧?”
说着,她瞥了眼明黄色的床帐后那昏睡的苍老人影,眼底掠过抹复杂之色。
“皇儿,你休要听她在这儿胡言乱语,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待你登基为帝,谁敢……”
黎皇后大怒失色,口不择言,话还未说完,就被容黎言厉声喝断:“母后!”
他面色铁青,怒视着黎氏。
眼底的火苗霎时被点燃,恨不能将她给塞回清黎宫去,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她怎能说此诛心之论!
黎氏被这一声冷喝骇的住了嘴,但手腕痛的她几乎昏厥,咬牙道:“先让她将本宫放开!”
“曲蓁!”
容黎言忍不住加重了几分语气,大步上前,横在她和黎氏之间,目光逼视着她!
大有威胁之意!
“你别怒火上头做出些叫自己后悔的事来,不论如何,她都是大盛的国母!是非对错,都轮不到你来惩治!”
两人针锋相对,气氛霎时跌至冰点!
在旁围观的禁军众人纷纷将头埋成了鸵鸟状,心想着今日当值的危险程度真是不亚于去战场搏命厮杀,稍不注意就是身首异处的结果!
“曲,曲大人,您看……”
有人冒死挤出了句话,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黎氏的愤怒、容瑾笙的威胁、禁军的忧虑,种种场景混杂在一起,化作曲家和青镜司众人的脸,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长刀横空砍下,将她心底疯狂滋长的杀意拦腰截断!
她的手,缓缓松开!
“嘶——”
黎后趁机猛地抽回手,迅速退了两步,倒回禁军等人的身后,隔着人墙,娇艳的面庞上露出抹戾色:“还在等什么,把她给我拿下!”
“啊?”
禁军几人怔住,对于她这般胡搅蛮缠的行径也觉得有些厌恶,明眼人谁瞧不出来,她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其领头的小将看向容黎言,踌躇唤道:“太子殿下……”
“把她带走!”
容黎言冷声道。
“这……卑职遵命!”
禁军几人硬着头皮朝曲蓁走去,曲蓁清眸微眯,危险的注视着容黎言。
见状,黎后冷笑道:“早该这样了,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去天牢里……”
就在那禁军围向曲蓁的刹那,容黎言眉心顿沉,愠怒着打断她的话,“本宫是说,请皇后娘娘回宫!”
一语出。
众人面色大变。
禁军的侍卫忙调转方向朝黎后而去,黎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着容黎言,“什么!皇儿你……”
“近日风大,母后还是在宫里好生歇息吧,不要外出走动了!”
容黎言声音冷漠,避开了黎后的视线,转身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请皇后回宫!”
“卑职遵命!”
这下,禁军的侍卫得了吩咐,再不耽误,对着黎后抱拳道:“皇后娘娘,请!”
黎氏看着眼前态度冷硬的几人,又看了眼容黎言的背影,以及站在一旁,满目讥诮的曲蓁,怒火逐渐被哀凉覆盖……
皇家,果真无情!
“好啊,你可真是本宫养的好儿子,是大盛的好太子,你以为你忍气吞声就能换来太平吗?等着看吧,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忍下去,这容氏的江山都要改名换姓……”
“哈哈哈,愚蠢,愚不可及!放虎归山终是要付出代价啊……”
黎氏仰天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滚落,声嘶力竭的边喊着边往大殿外走去。
禁军连忙朝着他们行了一礼,快步跟上。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都是孽缘都是债,错了,全错了,哈哈哈……”
黎氏走出好远,殿内都依稀能听到那刺耳的笑声。
曲蓁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东宫太子,那冷厉的视线再无半点遮掩,事已至此,他们之间哪儿还有需要伪装的必要?
“倘若无事的话,下官告退!”
她话落,连礼都没行,抬脚就要走,身后蓦地传来容黎言的质问声:“曲蓁,你如今是不是很得意?”
“太子殿下,你是烧糊涂了吗?下官有什么好得意的?”
曲蓁脚步微滞,侧首看他。
“以一人之力搅乱了整个汴京政局,撺掇各方生了异心,利用那些贱奴造势,搞得人心涣散,江山不稳!就连皇叔,也因你之故险些与皇室决裂!”
容黎言缓缓转过身,死死的盯着她,“你处心积虑造就如今的局面,满意了?”
“有病就吃药,别逮人就咬!”
曲蓁柳眉轻蹙,斜睨了他一眼,没再多与他辩驳,抬脚就出了大殿,在有些人心中,永远看不到自身的缺陷与问题。
恨不能将所有过错都归在旁人头上,以此来减少自己的罪孽感!
她平生有个原则,那就是:不与傻子论短长!
容黎言看着她离去,没有出声拦截,只是眼中的寒光越发深沉,到最后凝成了墨色!
“曲蓁,你得意不了太久了!”
他咬牙道。
“你还想做什么?”
床帷中传出一道含混沙哑的声音,震得容黎言身子一僵,倏地回头看去,就见原本‘熟睡’的景帝扶着床缓缓坐起身,双目正平静的盯着他!
没有叱责,却让人瞬间心惊胆战!
容黎言面色发白,忙迎了上去,“父皇,你醒来怎么也不说一句,儿臣好叫太医来替你瞧瞧……”
“瞧什么,瞧朕什么时候驾崩吗?”
景帝语气平淡,面不改色的问道,容黎言一听,骇的当场变了脸色,忙跪倒认错:“儿臣惶恐,儿臣能有今日的一切都是父皇栽培,万不敢生出大逆不道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