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吵嚷中, 警察耐心解释:“我记得你们酒吧半年前才被调查过,应该了解我们的办案流程。你们经理这次态度配合, 主动让所有人接受调查, 我们也不是不领情,会尽力压短对酒吧的调查时间, 争取两天内解决,没事的话,你们做完笔录就能回家,酒吧也能重新开业。”
趁着“小蜜蜂”和警察纠缠理论,酒吧一女员工来到祝微星身边。
“又遇到点小麻烦。”且每次都能被对方撞见,她自己都面显无奈。
祝微星瞧着梁永丽身上的服务生制服,隐约记得她说起过找到新工作要去上班的事,原来竟是在午山酒吧。
虽不介意祝微星误会,梁永丽还是解释了一句:“只是服务生,多开一瓶酒会有提成的哪种。”
见她妆容接近素颜,马尾也是简单扎起,祝微星淡淡点头。
才聊两句,警察也注意到这里,跟着走了过来。
许是两人低语引得对方怀疑,警察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祝微星是否也是午山员工。
梁永丽帮忙解释:“他是我邻居,在隔壁咖啡店弹琴,我担心晚上回去晚,想让他给我家里人带个话。”
警察打量祝微星一圈,见他双目清明型容大方,不似心虚撒谎,便收了些狐疑。正打算放人,却听有声音朝这里喊:“靓靓?!你怎么在这里?”
一眼看去,不是yiyi是谁。
警察见这位服务生和祝微星言行熟识,自然好奇追问。
刚还与那群“小蜜蜂”一起不怎么乐意配合的yiyi,对祝微星的来历倒知无不言详详细细。
听闻祝微星曾是午山临时工,又涉及过酒吧半年前的另一场事故,警察亮了眼神。毕竟调查阶段,哪怕是巧合,秉着不放过任何线索,警察打算将祝微星也带回去问一问。
看着yiyi得逞的眼神,祝微星一下看穿这人是故意将自己拖下水。原因都不必细猜,77号咖啡馆最近来了个还不错的新琴师的消息在故人坊传挺广,yiyi这些消息灵通者应该也有听说,且知道就是他。以祝靓靓这些狐朋狗友善妒好胜的性格,大概并不想看到这结果。若祝微星真被请去警局喝茶而旷工,午山员工不会被店铺追责,但豪无干系的咖啡馆就不一定了,严格些可能会扣取祝微星工资,甚至解除合同。
可警察行事无问题,祝微星辩解反抗也无用,他选择了配合,没在yiyi等人面前显出愤怒焦虑,沉默着欲要和梁永丽一起上警车。
这时马路对面一直停着的一辆辉腾中走下位男人,祝微星认识对方,是午山酒吧的经理,上次去拿兼职工资时这位还对他发起过入职邀请。
经理上前把手机递给警察,说:“您好,我们店目前的负责人吕先生有几句话想与您交流。”
“吕先生?”警察奇怪,把电话接过,“喂……啊,是王队?是的,您说……我明白……当然,我会合理分配询问重点的,是……是的,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好好,就这样。”
挂了电话,警察表情微妙地看了眼经理,扫过祝微星,对身边同事道:“王队说调查主范围应该放在店内与凯恺密切接触过的员工身上,当天负责过凯恺包间的员工跟我走,其他人先回去吧。”
在yiyi等人一叠声的抱怨里,祝微星和梁永丽都被放了行。
回到77号,祝微星迟了十分钟上工,老板没追究,反担心他是有什么困难才被耽误。得知祝微星差点随着午山酒吧的人一起被带走盘问,程老板立时笑骂吕秘书害人,要真因莫名其妙的案子牵连店里小琴师,就问他拿午山酒吧十天营业额做咖啡馆的赔偿金。
正开着玩笑,店里来了客人,还是老板熟人。但祝微星却是第一次在这里看见对方,正是贺廷芝。姜来也在,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旁。
可惜姜来的快乐在随着贺廷芝对上祝微星视线而消失不见。贺廷芝像并不知祝微星在此弹琴的事,看见他坐在台上十分惊讶,第一反应就去瞪圆脸老板,像不明白他怎么眼光那么差,雇了这样的员工。
圆脸老板笑嘻嘻同贺廷芝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贺少爷又转去瞪姜来。
姜来缩着脖子委屈无辜,一边解释,一边躲到几只大木桶后,只露出个脑袋。
听了姜来的话,贺廷芝的表情由不满转为惊讶,最后不能理解地再次望向祝微星。
祝微星将三人言行和贺廷芝表情起伏都看在眼里,瞧着姜来身前那几只刻着“加兰酒业”的大木桶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忽然向琴走去。不是钢琴,是小提琴。
兼职以来,祝微星演奏最多的还是钢琴,他也拉过小提,但不久,选曲多短小简单,只作为钢琴的调剂,他心里觉得自己的小提技巧还恢复得不足以被众人聆听,需多回忆多练习,便扬长避短。
台下观众也当他只是在钢琴前做个热身,可在祝微星试了几个音后,有些客人变了神情。程老板酷爱古典,又在店里专设琴台,自然会吸引不少同道中人,台下不乏懂行的乐迷,一下就听出这是什么曲子的开头,态度由随意变作了好奇,甚至是期待。
是帕格尼尼《第二号小提琴协奏曲》中的第三首《模仿钟声的回旋曲》,又名《钟》。李斯特钢琴版的《钟》,正是改编于此。钢琴版那么难,小提琴版怎么可能简单。“练琴十年才有资格到学《钟》的门槛”,这句话虽略夸张,却也不算空穴来风,可见这首曲的难度。
九分钟里,频繁又短促的跳弓连弓飞顿弓,堪称变态。祝微星的手那么小,却无碍其在琴弦上跳跃游走的速度,飞弓断奏,近马回旋,极致炫技,却姿态从容,台风稳健,让场内观众几乎以为自己身处大演奏厅而不是路边一间小小酒吧。
一曲毕,满座皆惊。
尤以站在角落的一个少年,表情最为复杂难看,仿若又受什么冲击。他盯向祝微星须臾,忽一把甩开姜来,急急朝外跑去。
祝微星顾不上琢磨贺廷芝什么想法,他注意到圆脸老板一边看着自己,一边悄悄往上瞟了好几眼,眼里带着探究和惊奇。
借着调试提琴的功夫,祝微星起身站到台边,在无人注意时,他飞速抬头朝二楼望去,隐约间,像看到抹蓝色的裙摆一闪而过。
走在去往宣琅工作室的路上,祝微星仍有些恍惚。
然下一刻,路边见到的景象又瞬间打散了祝微星脑内情绪。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蹲在工作室侧门的小巷边……在吃烤山芋。
祝微星以为自己眼花,又眨了眨才确认是他,没错。
对方一贯敏锐,在祝微星发现他的同时那人也望了过来。两人视线一对上,那人的手就被山芋烫了下,但他要面子,硬是忍下了。
祝微星表情复杂,走过去还没开口,竟被恶人先告状。
姜翼:“你怎么才来?”
祝微星:“?”
祝微星:“我们约的不是老时间一起回家?”
姜翼:“现在不是老时间?”
祝微星:“现在才三点。”哪门子的老时间?
姜翼:“一月以前你不都这时间回家?都去年了,这时间还不够老?”
祝微星:“……”
原来老时间的时间是要这样老??且这家伙怎么记性那么好,祝微星都忘了自己四五个月前什么时候回家的了,他还想得起?
像察觉到祝微星的为难,姜翼生气:“老子只是来填个肚子,真当为了提前等你,美得你。”
祝微星无语。瞧了两秒这人啃山芋的侧脸,还是没忍住道:“你跟我一起上楼吧。”
姜翼不愿意,抛了抛手里的大山芋:“我没吃完呢。”
祝微星瘪嘴:“我等你。”说完,竟弯腰在姜翼身边也蹲了下来。他不熟悉这姿势,蹲得别别扭扭,最后脚一撇,还坐倒在地。
姜翼及时拿胳膊撑了他侧歪的身体,才没让祝微星摔倒。
姜翼提醒:“裤子脏了。”
祝微星:“没关系。”
姜翼沉沉地盯着祝微星故作闲适的姿态,几秒后,翻了个熟悉的白眼:“笨。”边骂边不知从哪儿掏了个东西递到了人面前。
祝微星一看,竟又是只山芋,但比他自己的要小一号。
姜翼:“你不吃,只盯着我,多影响我胃口。”
祝微星一怔,接过,触手温热,像是被姜翼用体温捂着。闻到那香味,祝微星才发现没用午饭的自己早饿了。
这食物和人一样,不出现,有时永远不知道自己其实有多需要。
剥了皮,对着那金黄温软轻轻咬下,立刻被暖了胸口。
祝微星抿去舌尖的甜,也抿去困扰了他一下午的郁结,
祝微星对姜翼道:“谢谢……”
第110章 爱之梦
除了学校设备室, 祝微星再度为姜翼破了例,把人带到了宣琅工作室。没让姜翼在大厅等,还领进了琴房门。
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也有, 祝微星需要为“洪籽薰纪念钢琴赛”拍摄一段赛片作为初选报送给主办方, 他一个人完不成, 要录屏,要调光,姜翼在能帮点忙。
大概知道祝微星要比赛,这家伙识大体得没捣乱, 只盘腿往墙上一靠,乖乖给祝微星举手机。
祝微星却发挥一般, 连弹两遍都觉差点什么。
对着镜头后的人, 祝微星不自然道:“你不要一直看我。”
姜翼抬眉,不能理解地控诉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的?表演时还不允许观众看?你以后上台也这样吗?”
祝微星想说他没不允许观众看,只是不想给这人看, 因为他发现弹这首歌时,会被姜翼影响一点小情绪。
正纠结调整,那边的人丢了手机起身,没离开的意思,反而走到祝微星身边一屁股坐下挨了过来, 还搭起腿。
室内就一把琴凳,姜翼不和他挤还能坐哪里。祝微星被占了一半位子, 无奈地去瞧这人又要干嘛。
就见姜翼直往他谱子凑去:“我看看什么世界名曲那么不容围观那么伤脑筋?”
祝微星不知出于何心理,反射性挡了下, 被姜翼轻松闪避, 抓过他手,一下就看清了谱名。
的确是世界名曲, 李斯特的《爱之梦》。都不用姜翼懂音乐,光看这名就知道什么意思。
在姜翼似有所感的眼神里,祝微星把谱拿回,好好摆正,认真解释:“这首有点难……”
姜翼看着他微微变粉了点的耳朵,凑近戳穿:“爱情表白曲?不好意思弹给我听?”
这人今天大聪明加身,机灵得不行,一猜就正中靶心。
参加洪籽薰纪念比赛,自然要选取与她有关的音乐以表尊重。祝微星的报送曲挑了首洪女士在她第一次婚礼现场亲自弹奏送予她丈夫的《爱之梦》,充满甜蜜爱意,技巧不简单,但比技巧更难的或许是曲中情谊。
对宣琅说是担心同其他参赛者撞车才选了相对冷门的这首,其实祝微星隐约明白,只是在听到时便忽然生出近似心境,想尝试一把。却没料到演奏时会因撞上姜翼发挥不好。
面对姜翼洞悉的眼神,祝微星侧头避过,重复了一遍:“是因为有点难。”
他这不善撒谎又不好承认的模样一反往日清冷沉稳,透出一点局促的紧张,在姜翼眼里仿佛4d小人在给他发送害羞表情包。
姜翼忍不住又贴近了几分。
琴凳就这么大点,挤两个大男人,祝微星都快被他拱下地了,仿佛猜到对方要干嘛,祝微星用手肘去格挡,劝告:“不能在琴房玩笑……”
姜翼才不听他一本正经说教,一边把向外失去平衡的人往自己身上揽,一边去往他的唇贴去。大病初愈半年,祝微星没刚出院那么骨瘦如柴,但依然比一般男生显单薄,尤其那腰,脱了外套,穿着毛衣仍细细一截,被姜翼单手便可圈拢。姜翼另一手控住他抵抗的两只胳膊,轻轻松松抱进怀里亲个够。
从说开后,两人只要独处,姜翼寻到机会就老爱亲他,这人学得倒挺快,已经不会把祝微星咬得破皮出血,只是亲起来越来越没完没了。祝微星总被他搞得头昏眼花,手脚虚软,魂魄在空气和躯壳间反复流离横跳。
今天也是,本来好好坐着,祝微星回神才发现大半个人被压到了钢琴上。
“我还要……弹……琴!”祝微星摆头艰难抗议。
姜翼固住他下巴,吻得人快断气,才理直气壮道:“这曲子……你不是弹不好?我帮你加强理解……不好吗?”
“这算什么理解……唔……”
“你觉得算什么就算什么……”
直到一声砰响拉回了胡闹的两人,察觉是什么动静,本任他欺凌的祝微星忽然生出一股气力,一下将伏在身上的姜翼推到一边,急急忙忙去查看被他俩不小心弄下地的笛盒。
从钢琴上摔落,距离还不矮,发现盒上边角多了刮痕,祝微星没忍住用还泛红的眼去瞪姜翼。
姜翼把他的模样看在眼里,又舔了舔唇才半嘚瑟半无所谓道:“盒子坏了就再买一只,嫌弃活的,对着个死东西倒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