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这一招管用!而且沙杨爹娘真的要“治他”, 他也不怕, 他敢吊一次, 就敢吊第二次!
沙家人多口杂, 丰哥儿上吊的事第二天就传开了。
李满仓和吴桂花原本还有点担心,可是看到丰哥儿生龙活虎地跟在沙家人后面,他们的担心瞬间就少了一半……
无他,他们三个被洪家人折腾地睡了一晚柴房,此刻连年轻力壮的长生都一脸憔悴,他们两个老的就更别提了……偏偏丰哥儿把自己打理地干干净净的,还穿着那身红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轻松和自得。
“爹,娘,大哥!”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凑到三人耳边:“你们放心,有了昨晚的事,三爷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的!”
李长生眼神复杂:“丰哥儿,难道你是为了我和爹娘,才……”
丰哥儿毫不心虚地点了头,然后像以前一样熟练地说着好话哄他们。可是有了之前的挑拨,除了好骗的李长生,李满仓和吴桂花都有些半信半疑。
毕竟任他们怎么看,丰哥儿做那种事的最大目的都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他自己。从沙杨一家怨愤又隐忍的表情,他们就知道丰哥儿的目的大概已经达成了。
除了沙家,还有一群人也高兴不起来,那就是羊儿村没出五服的李姓本家!丰哥儿不要倒贴,还豁出去上吊,让他们姓李的脸往哪儿搁!
李满仓家是没有待嫁的姑娘和哥儿了,他们家可都还有呢!
李三爷也在此列,好在他的三个姑娘都嫁了出去,不然这会儿也要被气得够呛。
李三爷原本已经打算让族老表决,把李满仓这一家搅屎棍赶出村子了。但丰哥儿这一手不仅吓到了沙家,还把李三爷他们都吓到了,可是不赶出去,他们该给的赔偿也少不了。因而这李家祠堂,还是有打开的必要。
程铎带着永哥儿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丰哥儿的壮举,两人一阵面面相觑。
其实程铎昨天走得那么干脆,就是料定李三爷肯定不想再忍着李满仓一家了,可他怎么也没料到李长丰这么狠!
不过程铎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要真想死,怎么不挂到村口的大树上,非要挂到满院子都是人的沙家?
他折腾了这么一圈儿,或许还真的要如愿了……
程铎观察了一番沙家人的表情,心里已经有底了。
“永哥儿。”沙杨看见永哥儿站在程铎身边,忍不住叫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委屈死了,想娶的哥儿没娶到,不想娶的贴上来以死相逼……他就是着急了点儿,用错了方法,永哥儿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呢!
永哥儿被他看得一阵恶寒,连忙靠程铎更近了一点。
这沙杨一开始就喜欢自说自话,现在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喊他。若程铎是个小气的,沙杨这样黏黏糊糊的可要害死他了,永哥儿就不信他这么大个人了,连基本避忌都不知道!
“别理他。”程铎安慰了一句,然后眯起眼睛警告地看着沙杨,直看得对方畏缩躲避,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永哥儿心里一甜,他本来就跟程铎并肩站着,刚才挪那一下就差点贴到程铎身上。这会儿见程铎为他出头,就忍不住借着衣摆的遮挡,偷偷抓住了他的衣袖。
程铎本来已经转过头去听李三爷说话了,感觉到衣袖上传来的轻微拉扯,他低头看了看身旁小哥儿微红的耳朵,还有他佯装认真的侧脸,好笑地想亲他一口。
“怎、怎么了?”永哥儿抬眸无辜地看向程铎,努力保持镇定:“你别一直看我啊,专心听三爷说话。”
程铎黑眸含笑:“你动手动脚的,我怎么专心?”
他们俩昨晚又躺在了一张床上,本来早上起来就一身的火气,结果媳妇儿大庭广众还来勾搭他!
永哥儿大窘:“我什么时候动手动脚了?那,那我不拉你的袖子就是了……”
“不行,你这时候收手,会被人家看见的。”程铎连忙阻止,又对他眨了眨眼睛,永哥儿面红耳赤,倏地转过了头。
程铎低低地笑了,永哥儿也微微抿起了唇。
其实他们这一番互动,都被身后的钱阿么和雨哥儿、山娃子等人看在眼里,不过钱阿么好心,帮他们挡了挡。
雨哥儿看得羡慕不已,原来两个人相处还能这样!昨天程猎户亲自打水帮永哥儿擦手擦脸,话里话外都是维护,他以为那样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两人私底下相处,竟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山娃子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虽然才十一岁,可是村里有些小子十五岁就成亲了。他家里条件不好,或许可以学学他程哥?
一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吴桂花已经哭天抢地起来了,因为李三爷让她归还洪家的聘礼,还要赔偿人家的酒席和置办费用,光后者就足有八两。
洪家的聘礼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已经花用了六两,这一去一来缺口就有十四两之多。
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程铎还替永哥儿要了他们家两亩地!
“凭什么,永哥儿不是没有去成洪家吗?”
“你们下药卖人家的哥儿还有理了?不服气我们就报官,这两亩地不要也罢,亲眼看着你们遭报应,就当给永哥儿出气了!”程铎看了看吴桂花,又看着丰哥儿,冷笑:“你们可别想用吊死在我家门口那套威胁我,我随时可以把那院子推倒了重建……还有,我不怕鬼!”
那是,你比鬼可怕多了!
在场见过程铎出手的人同时从心底冒出了这么一句,都说鬼怕恶人,程铎这样的大概还真不惧。
吴桂花还没怎么样,李满仓听说程铎要报官,马上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在县城那一幕。程铎太厉害了,连师爷和捕头都给他面子,他若是再肯花点钱,他们绝对出不了县衙大牢了!
李满仓是见过流放和处斩的犯人的,那画面他想想都发抖,与其跟程铎硬碰硬,他宁愿舍了最后的田地。
“别、别报官,那两亩地……我们给!”李满仓低下头,颓丧地道。
吴桂花拼命去拽他的衣袖:“当家的,那几亩地可是我们的命啊,没了地我们怎么活!”
李满仓咬了咬牙:“老二瘸着腿都能养活一家老小,难道我和长生两个健全汉子还不成了?”
“可是长生还没娶媳妇儿啊!”
洪四哥看得这里“嗤”了一声:“咋地,你们家儿子要娶媳妇儿,我们家老幺娶媳妇儿就活该被骗了呗!”
真是难缠的怕横的,他们家大业大,也怕有人半夜吊死在他们家门口。还是姓程的猎户爽快,要么给地,要么送官,吊死他也不怕,人家愿意拆院子!
要说最憋屈的,那非沙家莫属了,他们也给了十六两的聘礼,丰哥儿虽然带回来大部分,可这媳妇儿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
其实认真算算,李满仓和吴桂花手里的银钱是足够赔洪家的,可是别忘了他们还欠了债。
一看李家这副败家之象,那些债主不干了,李姓同族本来就恨丰哥儿上吊连累他们丢脸,这会儿当然一窝蜂地上前来要债。
“爹,咱们家可还借了五两呢……”李二牛在背后推了推他老爹。
李三爷握拳咳嗽几声,他是村长,又借得最多,他去了不是把人逼上绝路吗,这让他怎么要?
李二牛无语,他爹纯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且他也忒大方了,一借借五两,这下好了,这笔债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回来!
洪家也急了,怎么着也应该先赔他们吧?
最后还是程铎出面,用十二两的价格把李家最后那亩地买了。其实不是他愿意慷慨解囊,而是最后那三亩地的地契是一起的,他买了地契就到手了。
李二牛双眼一亮:这时候不上去要,什么时候要?哥,你是老大,你说句话!
李大壮:……
两人一起转头盯着自家老爹,李三爷其实也不是那么坚定的,很快在两个儿子的期盼下,颤颤巍巍地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借条……
一群人把银子瓜分一通,李家除了他们家那破房子,真的就什么都不剩了。
“那我们呢,我们家也出了聘礼的……”沙杨嫌弃地看了眼丰哥儿,然后用手肘碰了碰他爹。
“沙杨你什么意思?我都嫁给你了,你们家出聘礼不是应该的吗!”丰哥儿自从沙家咬牙认下亲事,他就把骗婚的事实彻底忽略了,这会儿要多理直气壮,有多理直气壮。
“李长丰,你他娘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我们是成亲吗,明明是你们骗婚!”
“那我不管,反正我嫁进来了……”
永哥儿看到沙杨和丰哥儿吵起来,沙杨一脸有理说不清的痛苦模样,突然觉得非常解气。
这沙杨不是听不懂别人说话吗,如今丰哥儿也执拗地相信自己认为对的,这两人简直绝配!
第63章 我来帮程哥送信!
“这地契你拿着。”程铎把刚刚到手的地契递给永哥儿, 永哥儿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程铎废那么大力气给他讨回公道,还说这是他的“嫁妆”……永哥儿心里热乎乎的, 想着反正他们都是要成亲的, 就抿唇收下了程铎的心意。
闹剧落幕, 沙杨是第一个走的,他实在受不了丰哥儿了,这人简直是疯的。一想到他今后要跟这么个疯子一起过日子, 沙杨就感觉十分崩溃。
“沙杨,你等等我!”丰哥儿一看他走了, 拔腿就追了上去,连爹娘都没空去管。
沙杨爹娘只感觉丢人,恨恨地瞪了地上的吴桂花一眼,也跟着走了。
沙家人走了,很快洪家人也提出了告辞,期间洪家宝还想过来看看永哥儿,结果被他大哥硬是拽走了。
洪家宝:“漂亮哥哥……”
永哥儿装作没听到,抬眼去看程铎,只看到他挑了挑眉,好像在说:我说得没错吧?
“……”
满脸泪痕的吴桂花听到洪家宝的呼喊, 恨毒地盯着永哥儿,刚想骂他见一个勾搭一下, 连傻子都不放过,就被程铎的冷眼瞪了回去:“你瞪谁呢?”
“没, 没瞪谁……”吴桂花打了个寒颤, 瞬间噤声。因为她感觉到程铎的眼神十分危险, 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死物一般, 没有丝毫温度。
李满仓也吓了一跳,连忙拽住吴桂花:“你干什么还去招惹那个煞星!”
他咬牙低叱了一句,然后拉过一旁眼神空洞的大儿子,和他一起将吴桂花带走了。
没热闹看了,人群慢慢散去,各回各家。
程铎带着永哥儿找上李三爷:“三爷,我有事想请您做主。”
李三爷猜到一点:“是你和永哥儿的亲事吧?”
永哥儿倏地抬头看向三爷,又转过头,满是期待地望着程铎,手指不自觉捏紧了。
程铎果然没让他失望,他点点头:“永哥儿他爹不在,我本来是不急的,可是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再不成亲恐怕对永哥儿的声誉有碍……”
“你心里有数就好。”李三爷松了口气,其实就算程铎今天不来找他,他过几天肯定也要去找程铎的。他和永哥儿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再不成亲不像话。
程铎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是逃难来的,父母双亡,永哥儿又只有他爹,两人一个长辈都没有,求到他头上他也不意外。
李三爷一口答应,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当然越快越好……”
钱阿么也没走,他本来是怕永哥儿不懂事,想避开程铎提点他两句。没想到转眼就听到程铎说要成亲,当即上前热情地道:“那感情好啊,我家雨哥儿和永哥儿走得近,猎户你要是不嫌弃,我也来给你们帮忙?”
“钱阿么你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嫌弃,谢谢你都来不及……”永哥儿大窘,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忍着羞赧给程铎和钱阿么互相作了介绍。
程铎道:“钱阿么,你叫我程铎吧。永哥儿的事我还要多谢山娃子和你家雨哥儿通风报信,若不是他们,我恐怕来不及救回永哥儿了。”
程铎说着有些后怕,伸出大掌握住了永哥儿的手。永哥儿被他灼热有力的手掌包裹着,连挣扎都忘了。他这会儿回想起来只记得程铎来救他时,大杀四方的场景,抬头望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有这种事?这孩子都没跟我说!”钱阿么看似责怪,其实非常高兴地把雨哥儿从身后拉出来,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雨哥儿缩了缩脖子,低着头跟山娃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猎户和永哥儿要成亲了,这条消息很快在村民中传扬开来。因为花媒婆包庇丰哥儿,她的媒婆生涯算是毁了,程铎干脆请了钱阿么当媒人,还硬是塞了二两银子的媒人礼。
钱阿么本来还觉得这媒人礼太厚,想退回去,后来听山娃子说程铎也请了他帮忙跑腿,同样给了二两银子。
钱阿么心里有数了,知道程铎是借请他们帮忙的理由,实则是答谢他们那天帮忙传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