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留给他的耻辱,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
“你认识他?”宇文熠不知何时悄然来到苏凌身边。
“是一个故人。”
“故人,肖浚睿?”头上的玉冠暴露了对面人的身份,宇文熠一眼便能看出。
“是,他是肖浚睿。”这事宇文熠迟早会知道,苏凌并不打算瞒他。
“他就是肖浚睿。”宇文熠半眯了眼睛睨了过去:“他叫你凌儿?”宇文熠的语气冰冷,充满疑问。
苏凌顿时打了一个冷战,:“我们从小便认识,他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就这样叫我。”继而淡淡地转过身:“人事变幻,纵然过去曾经是朋友又如何,做了皇帝又会对谁手软,我们走吧。”
宇文熠一动不动,忽然伸手搂住苏凌的腰,将他拉进怀中贴紧自己的胸膛,示威似地对着肖浚睿扬起眉。
苏凌被他搂着怀中无法推拒,羞愧难当,飞快地低下头。
肖浚睿还没来得及看清对面的人,他便遮住了脸,再也看不到。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苏将军?”肖浚睿直直盯对面,询问紧跟而来的平虏大将军路展鹏。
路展鹏手搭凉棚望去,但见两人搂抱着站在河对面。其中一人满是怒气和傲气的瞪视着肖浚睿,另一人却低低垂着头,根本看不清模样。
“陛下想是思虑过度了,苏将军怎么可能到这里来。”路展鹏摇头笑道。
“是啊,定是朕看花了眼。”肖浚睿低低一笑,有些自嘲,又有些释怀。
对视良久,肖浚睿终于策马离去。
听着蹄声远去,苏凌浑身脱力,若不是被宇文熠搂着,定然会委顿在地。
“肖浚睿,肖浚睿,总有一日你会成为我的阶下囚。”洪波岸边,大燕皇帝宇文熠发出低沉的笑声。
一百一十五
薛正带着人终于寻了过来,见宇文熠伤势严重,惶恐之余命侍卫们砍树做了一副担架,将宇文熠抬回了盘龙关。
宇文熠只休息了一天,便乘小车直奔圣京。苏凌与他同坐在车里,宇文熠一路上都阴沉着脸,苏凌也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两人相对无言。
銮驾为了等候皇帝,刻意放慢速度,在圣京外等候,直到宇文熠回来,才整装入城。
宇文熠此次南巡主要的目的一是为了秘密巡视军队的准备情况,更重要的却是为了展示自己对南方新开疆土的重视,让大夏故地的人民感受到他的胸怀和仁爱,出发前还特意下旨减免了赋税。
元珏早早就到了圣京,安排好一应事务。
当年宇文御入城时,红了眼的燕军第一件事便是冲向皇宫,洗劫一空之后再付之一炬。幸好洪明炬及时约束,才没有造成更大规模烧抢。
现在城里最大最好的宅院,便是当年的恒梁王府。宇文御入城后便在这里居住了两日,其后便作为了大燕皇帝的行宫,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保护得十分完好。
宇文熠南巡,昔日的恒梁王府自然是他的下榻之处。
王府的栏杆都是汉白玉制成,雕刻着飞禽走兽,屋顶镶嵌着琉璃,楠木建成的宫室历经百年也不会积尘,更不会结蛛网、长蛀虫。后花园里种满了奇花异草,鱼池清可见底,铺着玛瑙石,色泽鲜艳形态各异的游鱼在里面自由来去。
肖浚睿是个爱享受的人,为了弄到这些东西可以费尽心思。那个时候苏凌老是笑他,如果肯把这些花花心思用上一点点在正事上,就不会总挨他父皇的骂了。肖浚睿却看得很开,挠挠耳朵无所谓地说,是他父皇看不开,皇子不同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一个成器就足够了,成器的多了反而麻烦,而他自己就是个天生的玩乐命。
苏凌觉得他说得有理,自己身为长子,身负着家族重任,却是太辛苦了,不由得羡慕不已。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那个时候肖浚睿知道自己将成为大夏的皇帝,是不是就不会那般纨绔风流了呢?那自己的生活就也改变了。
物尤是,人已非,种种过往虽经不起现实的触碰,却成了记忆深处珍藏的甜蜜。
安排妥当后,宇文熠出乎意料地准许苏凌到城里四处走走看看。
宇文御陈兵万仞关时,圣京是主要的军需集散中转之所,多数民房设施因此都得以保全,那些逃离而未能跟随肖浚睿去到新京的百姓,很多生活得困窘。见局势稳定下来便有人试探着回家,此时大局已定,并没有受到过度的骚扰,便安心住下。其他人也就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城里。
宏都的街道变化不大,苏凌走进一家小店,他记得这家的红烧鱼味道不错。
老板娘盯着他左右看了半晌,指着他道:“我认得你,大夏还在那会你和另一位公子爷经常来。”说着也不等苏凌答话,自顾自地啧啧道:“那么整齐的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随即又恍然大悟一般:“是打仗弄伤的吧,这些年你去了南方?”
苏凌点头:“先去了南方,后来又去了北方。”
这样的纷乱岁月,谁不是颠沛流离。老板娘同情地叹口气:“那跟你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他一直都在南方。”
“既然你都回来了,他会回来吗?”
“会,一定会。”
鱼端了上来,还是那般美味,苏凌却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也失去继续在街上闲逛的兴致。
街上不知还有多少象这位老板娘这般跟自己相熟的人,自己该怎样面对?如果他们刨根问底,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就像这十多年来,对肖浚睿的思念是支撑自己的最大力量,内心深处不知幻想了多少次与他重逢的欢乐,但真的再见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无颜面对故人。
进了宫门,等候着的内侍告诉他,宇文熠已经等他很久了,并立刻领着他去了宇文熠的寝宫。
元珏正站在一旁跟宇文熠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便施礼告退,转过身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宇文熠抬起头盯着苏凌,五官似乎都挪动了位置,眼中更是怒火熊熊:“你跟肖浚睿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凌垂下眼,不肯做声。
“贱人。”宇文熠一拍案子站了起来,几步冲上前挥手便是一记耳光。
苏凌被打得脸侧向一边:“陛下,苏凌做错了什么?”
“什么?你还有脸问你做错了什么?呵呵,凌儿,凌儿,真是亲热呐。”宇文熠边说边拉住苏凌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你是不是在笑朕是个笨蛋,在怒河边被你那么两句话就糊弄了。朕再问你一遍,肖浚睿和你是什么关系?”
苏凌任他死死攥着自己,半点也不挣扎,平静地道:“曾经是朋友,后来是君臣。”
“你还想骗朕!”宇文熠想是怒极,将他拖到案前,拿起一卷画砸在他脸上。
画卷落地散开,苏凌弯腰拾起来一看,脸色顿时惨白。
画上是一位在桃花树下小憩的少年,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架在山石上,十分的闲适惬意,不是苏凌却是何人
。旁边的题字是“纵得满园花似锦,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