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着浴殿门口的贴身宫女捧着锦缎衣袍,虽然里头什么动静都没有,但方才卫丞相走进浴殿了,众奴婢们也不敢随意进去。
陛下刚回宫,需多加休息养神,只望卫丞相可莫要太折腾了,龙体要紧。
走廊外的细雪未停,白雪落在梅花上,清冷淡雅,却无人赏花。
浴殿内雾气缭绕,不知过了多久,萧扶玉趴在温热的地板上,额上沾染着薄汗,呼吸还未平缓下来。
卫玠俯身将萧扶玉抱起来,将衣衫拢上,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萧扶玉依靠着他的肩膀,娇媚的眉目里参着几分迷朦,他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莽撞,仅纾解于蹆间。
蹭得她浑身娇红,卫玠却温柔着声道:“雪儿何时会补偿我。”
萧扶玉水汪汪的眼眸转开,不去看这个家伙,脑子里却都是脸赤心跳的画面。
许久之后,宫女将干净的衣袍放在檀桌上,敞开的窗牖疏散了这里的闷热。
屏风旁,卫玠站在萧扶玉身前,为她穿上衣袍,修长的手指系着腰侧的衿带。
萧扶玉的腿还有些软,只能靠着他的手臂支撑身子,低眸瞧着他细长的手指,是想了方才,她有点不好意思。
卫玠将衣裳系好,抱紧她娇软的身子,眷恋地轻闻体香,萧扶玉环上他的颈脖,轻轻道:“这个孩子跟着卫家姓可好,辞雪给卫玠玠生子。”
卫玠身形略有一顿,她说的是腹中的孩子,才刚开始有显怀的迹象,这近三个月的时日,他们皆在奔波,也苦了她的身子。
他声线清沉温柔,“好。”
萧扶玉嫣然一笑,感受着卫玠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小腹,这件事,她想了很久,或者说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如果再怀,便随卫玠姓。
仅仅是他的失踪便使她悲痛欲绝,再重逢时,她也没想到怀得这么快,差点也忘记和他提。
萧扶玉瞧了瞧卫玠的墨眸,轻轻道:“抱雪儿去休息。”
他又是一声好,有力的手臂托起她的娇臀,卫玠抱着萧扶玉走出浴殿,只听她在怀中说,“孩子的名字,你得想想。”
卫玠扬唇笑得温和,抱着她来到寝殿,放在屏榻上,萧扶玉钻进锦褥中,听里头凉得紧,又把他拉入身旁暖榻。
奔波一路风雪,虽然还未到夜至,但就当是歇息养神了,卫玠也就顺着她来,入了龙榻里。
萧扶玉纤手捏着被褥,回到方才的话题,笑语道:“孩子乳名仍是由朕决定。”
卫玠靠着软枕,眉目温柔地看着她,她取的名字无非是叠字,像是格外有执念似的。
随后萧扶玉便想着孩子的乳名,不知不觉间就入睡了,卫玠从身后抱住她娇软的身子,昏昏欲睡的思绪还不忘思索。
虽然她提了给孩子取名,但毕竟还未出生,不知男女,待到之后再思索也不迟。
第107章 龙凤【一更】 吉人自有天相
皇帝亲征北疆而凯旋归来, 边疆安定,这是件喜事,两日后, 便在宫中军中举办庆功宴,以作款待为北疆鞠躬尽瘁的将士。
兵部的各将士, 谍网司内官员皆有到场,唯独只有玄武将军卫顼称病未到场。
这个人回京的路上都死气沉沉的, 听闻入了京后, 也极少露面, 卫玠只说让他自己想想,只有一天会想明白。
于是萧扶玉便允了他的病假,和庆功宴上缺席。
军中之人皆是好酒之徒, 个个是喝得酩酊大醉,萧扶玉因身子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倒是卫玠喝得有些昏沉,宴散之后便回了相府。
庆功宴之后便是除夕, 祭祖拜天, 最冷清的还是宫中,不过有潇潇在, 也并不显得无趣。
卫玠也在处理完卫氏之务后, 赶来宫中陪伴, 亲手去点烟花爆竹,潇潇则捂着小耳朵, 和萧扶玉一起远远观望。
皇城繁华,烟花满天,三人也有了几分普通百姓一般的祥和平静。
庭院的走廊内, 萧扶玉坐在摇椅上,再度问向卫玠,“你可想起以前的事了?”
一旁的潇潇睁着双眼好奇地看着二人,卫玠则淡淡一笑,回道:“想起了。”
除夕的热闹要燃到第二天清晨,潇潇则在喧闹的烟花下睡着了,卫玠抱着儿子入了厢房。
烛火摇曳间,萧扶玉停在屏风旁,望着卫玠将孩子放在榻上盖好被褥,他回过身,二人四目相对。
卫玠高大的身影被烛火拉长,来到屏风处,单手便将萧扶玉揽入怀中,去年的除夕他们分别,好在今年他还在,平安无事。
卫玠俯首亲吻她柔软的面颊,再到娇唇,萧扶玉勾住他的颈脖,二人亲密无间。
在失去他的那一年里,她曾想过,哪怕他与她分别各一方,不再相识,她只要他安然无恙。
呼吸粗重,抵肩相依,萧扶玉被吻得双腿发软,待分开,温暖的烛火里她双眸水润,唇瓣娇艳。
腰侧的衿带被他轻轻扯开,气氛炙热间,身后的榻上,潇潇传来些许呓语,似乎有声响有扰到他。
二人相视一眼,片刻之后,卫玠托起萧扶玉的娇臀,抱着人退出厢房。
夜空里烟花未落,绚烂无比。
除夕之后,京都的一切都恢复了正轨,卫玠再次回到丞相之职,重新适应曾经的生活。
而卫顼闭门月余后,也再次回朝任职,比起从前,他似乎变了许多,没有曾经的过于绝对,处事亦有一定的回旋余地。
没有曾经的肃正,变得温润许多,看似变得越来越好,卫玠却看得出来,除了温润,本质变得漠然冷淡许多。
仅是戴上了温和如玉的面具罢了,而这温和如玉恰恰是最初之时,程流霜喜欢他的原因。
自边境安定下来,周国的动静不大,也再无流霜长公主的消息,天地两方,山河相隔,哪里还有再相交。
卫顼便将自己投身于谍网司的事务里,时常在司内留宿,彻夜不忙碌,对于卫二夫人为他说媒作礼的事,视而不听。
除此之外,朝中的监察司首使死后,监察司上下便也由顾风眠一手执掌。
说起此事,卫玠回到京都不久后,便与顾风眠饮酒叙旧,才知师姐与师弟成了亲,已是夫妻。
正是他不在的那一年里,萧扶玉赐的婚,二人两情相好,玉满楼也重新开始运转,事事圆满。
京都的变化还是让卫玠有些感叹的,是他记忆有了偏差,错过了不少,不过师弟和师姐最后走到一起也不意外,他们世世美满。
随着时日渐渐过去,萧扶玉的小腹越发凸显,食量也越发增多,不过她不是个容易胖的女子,即便是孕期也只是微微发福。
因为怀子,她手边的奏折少了许多,多则是卫玠处理的,不到最后一两个月,萧扶玉是坚持上早朝的,龙袍宽大,掩得住凸显的腹部。
卫玠则担心她磕着绊着,事事注意着,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多了一番。
潇潇是个懂事的孩子,很少有调皮的时候,时常认真着个脸,小孩子长得快,短短五个月能跑能跳的,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的,像个小大人。
他对母亲怀子的事小心翼翼不得了,不敢随意惊扰母亲休息,就盼着萧扶玉早些生子,就不用这般难受了。
萧扶玉闲来时,也曾打趣潇潇,询问他,“潇潇想要弟弟还是要妹妹?”
潇潇挠挠脑袋,瞧着娘亲的肚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问道:“弟弟妹妹哪个好。”
萧扶玉想了想道:“都好。”
潇潇便摸摸她的肚子,笑道:“那潇潇都要!”
听得萧扶玉笑出了声,本以为这只是孩子的童言无忌,随着时日渐去,她的小腹比起怀潇潇的时候,更加显怀,时常腰酸腿疼,夜里需要宫女揉着腿。
太医再来请脉时,仔细瞧见一番,吞吞吐吐地道:“有双生子的风险。”
这听得萧扶玉一愣,卫玠也有些始料不及,潇潇那张嘴啊,还真是开了金光了。
若真是双生子,自古皇室视为不吉,且双生子不可继承皇位,的确是不太好。
不过萧扶玉没将此放在心上,本就孩子将视为卫姓,不在皇家也倒无关紧要。
这怀孕的日子不好受,吃什么也都有忌口,偶尔还会对卫玠闹闹脾气,很多时候他都顺着她的心意来。
转眼间便是春去秋来,萧扶玉的身子难比从前,也就不再上早朝,诸多事物交于臣子和卫玠去处理。
对于皇帝怀子一事,虽然已经是世人皆知的秘密了,但这朝里朝外,京都上下,人人都不得随意谈论。
待到八月中秋日,世人忙于赏月团圆,宫里上下却忙成了一锅粥,宫女太监跑出跑外的。
就连卫家的卫二夫人都入了宫,在房门外守着,这日子挑得着实好,中秋月圆,陛下产子。
皇子潇潇则被宫人抱到了唐柒柒那里,也是怕孩子会被众人的动静给吓到。
更别提卫玠了,看似还算镇定,拈着茶杯的手都止不住微颤几下,听着里头的声响,茶水也喝不下去了。
这腹痛持续了一夜都没停歇,比起生潇潇那次,卫玠的心更为紧张,果不其然宫女跑出来,连忙喊着要去请女医官。
卫玠就知道出大事了,雪儿难产,生不出来,听此消息,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如焚。
见女医官提着药箱入门,卫玠也自然也想进去,却被卫二夫人拦下来,说:“里面手脚忙乱,你一个大男人进去添乱可是?”
话说着是有理,但卫玠哪里安得下来,回想着孕期里,雪儿照顾得无微不至,都难逃这难产,当年生母便是生他而撒手人寰。
卫玠颤了心,拦下入产房的宫女,紧张道:“告诉稳婆,保住陛下,那孩子就不要了。”
随之这话就传到里头,然后便得听萧扶玉有气无力的骂道:“你个蠢物,哪里你是说不要就不要了的,岂是瞧不起朕了,朕说能生就能生。”
卫玠紧抿着唇,只想往房里去,卫二夫人按着他,“你就别在这种时候气她了。”
这种紧要时候,即便是不要了,陛下也得挨刀子,受苦受难。
卫玠一掸衣袖,背过身去,也难纾解心中担忧,这哪里是他气她,分明是她在气他,到底哪个重要她都分不清。
产房之中,萧扶玉已被汗水浸湿了衣物,湿发紧贴脸庞,卧在床上是生不下来了。
女医入房后,便命宫人用两道白绫悬梁,中间挂着一根长木棍,扶住萧扶玉站在木棍前,她双臂挽着木棍,支撑着身子。
对于一些难产的妇人来说,躺着比站着生子要省力许多,萧扶玉的情况还好些,就怕她躺久了没力气再生。
萧扶玉疼得落起眼泪,为了节省体力,不可在哭喊,口中咬着木板,握着木棍的手摁到发白。
在女医的言语指挥下,萧扶玉已是气喘吁吁,直到听到稳婆的一句碰到孩子的头了,仿佛拾回力气。
几个深呼吸之下,萧扶玉已不能再思考,衣衫如同浸过水一般潮湿,孩子的婴啼声响起,接着是宫女手忙脚乱的动静。
而她还不能休息,因为还有一个,不过比起之前会容易许多,萧扶玉咬紧牙关,随着孩子生下来,房间里满是婴孩的哭啼声。
她如被大赦一般,还未反应过来,萧扶玉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宫女手急眼快将她扶住。
她已然听不见众人的呼喊声,还有这一片混乱的产房......
***
萧扶玉这一昏厥,足足睡了好几个时辰,凌晨之时才逐渐苏醒,入眼的便是昏暗的烛火。
她已经被换到寝殿里来,那身被汗水浸湿的衣衫也被换去,龙榻两侧的榻幔被挂在两侧。
视线低下来,那身躯高大的男人趴在榻旁已睡着,眉目紧蹙,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手掌在被褥底下,与她十指紧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