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沈培楠脸色不好看了,拨开他手,往沙发一坐,翘起二郎腿道:“要去你去,这大小姐脾气不得了,老子不伺候。”
沈立松劝道:“你嫌她管着你吗?如今女性自诩受到西式教育,都要标榜自由人格,但进了门还不是都得听你……”
当啷一声响,众人都回头去看,只见大嫂曼妮挑唇笑着,伸开十根涂了蔻丹尖手指,仿佛显示自己无辜,桌上茶杯却被打翻了,茶水倾了一桌子。
老妈子急忙上前收拾,沈培踱步到沈太太面前,亲自倒了一杯茶,捧到她手里,道:“妈,我态度,昨晚已经说得很明确了,现是战时,别说我没有精力顾及家庭,就算真要娶,我脾气您知道,是能让着老婆人吗?她才装了一天大度就露了底,以后住一个屋檐底下,恐怕还有打!”
沈立松还要插言,沈培楠朝大门方向一指,对沈立松道:“你糊涂!妈现不问政治,连你也不懂吗?许家是出了名主降派,他家那个大公子,德国不知学了什么,打麻将推牌九比谁都积极,听见日本人跑比兔子还!他几次来游说我支持东亚共荣我都没理他,咱们家倒上赶着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让别人怎么看咱们!”
沈立松看他不开窍,骂了一句就要出门追赶,沈太太却突然发话,大声道:“你给我站住!”
她扶着拐杖站起来,厉声道:“那丫头忒不懂事,小时候还挺讨人喜欢,越大越不像话,她不怕嫁不出去,我儿子这样人才,难道怕娶不着媳妇吗,轮得到她给我摆脸色!”说完将信将疑望着沈培楠:“你说你许伯父要主张投降吗?”
沈培楠把沈太太按沙发上,倒了杯茶水递给她,耐心道:“今年形势变得厉害,堪称一月一个样子,我听说许伯父一派这阵子天天围着汪院长,兆铭虽说暂时没有动摇意思,往后也保不准,咱们家还是少请客,避避风头吧。”
沈太太把茶杯往桌上一磕,脸色阴晴不定,沉吟了好一阵子,道:“往后不要跟他们家往来了,你父亲那边,我会拍电报去说明。”
她说着站起来,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沈飘萍急忙去扶,沈培楠和莫青荷都如蒙大赦,趁老太太转身,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沈太太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过头,扬起拐杖往沈培楠大腿抽去,咚咚连敲几下,气道:“你这孩子脾气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往后谁跟了你,才真是倒了大霉!”
莫青荷心里一个劲点头,脸上笑容没有收住,沈太太严厉瞥了他一眼,对沈培楠道:“你还不把这唱戏叉出去,是等着让他过门给我生孙子分家产吗?你看他这小人得志样子,你告诉他,只要老太婆还活着,他就给我死了这条心!”
说完又扬起拐杖,一边叨念着家门不幸,一边朝沈立松和沈疏竹都抽了几拐棍,往地上一扔,大步流星往外走,步伐矫健连沈飘萍都追不上。
等老太太走了,沈立松从地毯上捡起那根雕花紫檀影子木拐杖,仔细看了看,自语道:“这老古董打人真疼,妈从哪儿找出来?”接着摇了摇头,把拐棍往沙发边一放,一手搭着沈培楠肩膀,一手揽着沈疏竹,笑道:“走走,出门逛逛,这两天除了吃就是喝,闷出病来了。”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曼妮还屋里,回头望着她笑:“你来不来?”
曼妮把面网向下一拉,一只镶着碎钻蜘蛛垂颈侧打秋千,她戴上一双薄薄呢手套,从鼻子里轻蔑哼了一声,把沈立松往旁边一推,一路咔哒咔哒先走了。
说是要出门闲逛,兄弟三人里除了沈疏竹有空,其余两人都忙很,三辆汽车出了门就朝不同方向驶去,沈立松去接洽一笔棉纱生意,沈培楠带着莫青荷,为军饷事城里兜了一大圈,等忙完聚一起,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当晚水玉芳和水玉灵姐妹俩凌芳阁唱《玉楼春》,沈立松答应要捧场子,一下子买了三十张好位置票子送人,又包了包厢,请家人听了一晚上戏,等天黑透了才回家。
第二天是个天高云淡好天气,持续数日秋老虎总算有了凉爽势头,沈立松一大早就派车接来了两位坤伶,宣布要组织大家认认真真玩一天。
逛了一上午,莫青荷才知道他说玩,简直是一场扫荡式大消费,先去洋行买了好些阳伞香水等物件,两位坤伶一人送了一只外国手表,又买了许多从上海来时布料,大包小包纸盒要堆不下。等逛到坤鞋店,大家都没了耐心,队伍各自分散,往东行驶了一阵,只剩沈疏竹汽车前面带路,莫青荷坐沈培楠身边,一路好奇往车窗外张望。
正经过一栋宽敞花园式洋房外墙,莫青荷回头笑道:“咱们这是去哪?”
他穿着一身杭纺暗花长衫,胁下挂着一只小巧金鸟笼和一枚填满丁香花瓣小荷包,身子一动就带起细细香风。慢条斯理把玩着沈培楠衣袖纽扣,像极了一只听话小夜莺。
可惜沈培楠已经不会被他营造出表象蒙蔽了,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道:“说是出来买东西,逛了一上午,你一样都看不上,真不如大哥养那两个好打发,这样,我下午有空,可以专程陪你逛一逛,想要些什么?”
莫青荷听完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