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如瘦鹤,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看见巡警的大皮靴,往前拱了两步,仰脸露出一个哭也似的笑容。
沈培楠,周汝白,杭云央和陈宗义都在当场,戴昌明不解其意,挠了挠头道:“你们都在啊,这是来凑牌局?挑事的人呢?”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周汝白反应的快,上前与他握一握手,笑道:“已经和解了,麻烦老兄跑了一趟。”
戴昌明愣了片刻,来回审视着四个人的脸色,终于看出了一点由头,嗨嗨大笑起来,回应道:“就是就是,自己人嘛,和平万岁,和平万岁。”说完一搂周汝白的肩膀,回头招呼大家,“走,上我那打麻将去,我找到一个好地方,啧,全是南方小娘们,漂亮的不得了,还有云南的大烟,都是一等一的好!”
戴昌明这人是个流氓,混迹北平城全靠一张嘴,生平最会笼络人际关系,每次饭局中有人说僵了话,他荤素不忌的打趣几句,识相的都知道借坡下驴。听他这一打岔,陈宗义也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模样,掏出支票本子,大方的为店老板弥补了今夜的损失,龙飞凤舞的签完姓名,他将钢笔往口袋里一插,一只手搂着杭云央,笑着说道:“沈兄好大的阵仗,陈某今天算开眼了,今晚可得让我先赢两局,压压惊。”
戴昌明恨不得拍大腿赞成,回头点了点人数,突然咦了一声:“小莫儿呢?那小兔崽子忒能吃醋,要是知道我把沈师长带出去见小娘们,那还不得骂死我!”
在场的人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去看沈培楠,又马上若无其事的转移开目光,沈培楠没有做出反应,只是把礼帽扣在头上,将帽檐往下一压,率先扬长而去。
北平是个没有春秋的地方,几场冷雨落下来,气温骤然降低,仅存的热气如同枝头的梧桐叶子,被北风吹得干巴巴黄焦焦的,一片一片往地上落,路人行色匆匆,平添了几分萧索的气息。
方才险些火并的几拨势力已经各自散去了,路边的小贩察觉形势不太平,纷纷提前收摊,平时热热闹闹的大街寥落异常,沈培楠正要上车,看见不远处一名佝偻着背的老妪,推着一辆木板车,在北风里徐徐前进,车轮子骨碌骨碌的滚,偶尔发出吱悠一声哨响,在空旷旷的夜里,如同一声嗟然的叹息。
那老妪走近了,她的车上堆着些卖剩的糕点零食,还有几只月饼,用白棉纸包着,每一只都点着一枚红点儿,沈培楠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想起马上就过中秋了,也没有问价钱,每种都拿了几样,扔下一张钞票,抱着装点心的纸袋往回走。
副官小顾在汽车旁等着,见他老大的块头,抱着这一堆东西,咧开嘴就笑了:“您怎么买这个,这是太太小姐吃着玩的,不顶饱。”
沈培楠没做声,把纸袋往他怀里一推,淡淡道:“给你了。”
他说完就钻进了车子,小顾一头雾水,愣头愣的往纸袋里瞧,看见了一块豌豆黄,终于恍然大悟——他们当兵的没这个情调,莫青荷却最爱吃这玩意儿,师座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那兔爷的。
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惹师座伤心,伸手掏出一枚杏脯,咬了一口,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苦着脸道:“真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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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昌明就是戴昌明,凡是北平城里有乐子可寻的地方,甭管开在哪条胡同哪个旮旯,没有他找不着的,他的汽车在前面带队,七拐八拐的,就带领大家进了一家新开的俱乐部。
适时北平城内各行各业皆呈现出凋蔽的现状,唯有妓院烟馆生生不息,这一家也是一样,进门先看见一个小戏台子,一名神情飘飘然的男彾唱拾玉镯,往前走一步退两步,做出娇怯的样子,台下聚了一群吸饱大烟的醉汉,伸着手要摸他的脚,那戏子索性不唱了,往台边一坐,用穿绣花鞋的脚尖儿往他们脸上挨个儿踢过去,底下的人就撒了欢儿,合着响板的声响,嗷嗷的高声叫着。
这地方的格调实在不高,但很遵从戴昌明的信条——想要玩的痛快,就要放下身段,投入到下等人的营生里,一行人去到后场的雅间,一人搂着一名小娘们推牌九,玩的不亦乐乎。
所谓的交际,目标从来不是单纯的吃喝玩乐,沈培楠打了几局,发觉牌桌上的人个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半遮半掩的交换手头的最新情报,他就没了兴致,让伙计带路,单独开了一间包房,躺在烟榻上,等着身边的一名小姑娘烧烟泡。
那小女孩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长着一张凸出的小圆脸,五官十分标准,在风月场上混迹久了,学得圆滑世故,知道不仅得把烟枪递进客人手里,更重要的是把自己也体面的递出去,于是乖巧的跪在旁边,守着一盏烟灯,放任沈培楠在她的脸颊轻轻抚摸着。
周汝白进来时,房间的景象已经极端的暧昧,到处弥漫着鸦片的馨香,沈培楠敞怀披着一件白浴袍,一具温软莹白的身体依偎在他怀里,灯光半明半暗,两人轮流吸一杆烟枪,意识都不大清醒,昏昏沉沉的调笑。
“我老婆跟人跑了,你当我媳妇好不好?”沈培楠撩起那小姑娘耳边的头发,在腮上亲了一口,“我明天就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