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得见裴鸢的这副模样,司俨却头一回对舞乐产生了兴趣。
史书中常载,古有妃嫔为了向君王邀宠,便身着奇装异服,在月色下,或是在花树之下翩跹起舞,这些女子做出这些举动后,往往都会成功地得到君王的临幸。
司俨从前对这事存疑,且极为费解。
女人在他们的面前跳一支舞,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俘获。
他觉这些君王和皇帝,属实愚蠢。
但见裴鸢在回袖转腰间,姿容可谓尽态极妍。
她那纤白的手灵动地绕至颈后,将琵琶举起,做着反弹琵琶之状。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肌腻若雪,眉眼如画。
而今的裴鸢,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娇气的小姑娘,而是名副其实地成为了,能引无数英雄竟折腰的绝代佳人。
而这个佳人,是属于他司俨的。
他也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她亦如所有的红颜美人般,为了取悦君王,巧笑倩兮地为他翩跹起舞。
伶人用鼓槌击鼓的节奏愈发急锐,司俨却觉,他心脏跳动的速度也是愈来愈快。
男人的面色依旧清冷平静,只缓缓走向了独舞的小美人儿。
少顷之后,琵琶锐利的刹音顿响。
裴鸢也于这时,停止了舞蹈,她的脚尖再度点地时,亦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
这舞作罢,用的时间不长,却很是消耗体力。
故而美人儿的发丝轻.颤,气息也有些喘微微的,裴鸢暗暗调整着不甚均匀的呼吸,迈着小步缓缓地走向了司俨。
她边行着,手腕和脚腕上绑缚的悬铃也在渐渐碰撞,发出着泠泠的清音。
司俨的面色分明平静无波,可内心却觉得,就连那铃铛的声音,都仿若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刚要同裴鸢讲话,却见珠帘面罩后的美人面轻启朱唇,裴鸢先他开口,柔声唤他:“霖舟。”
司俨的心跳蓦地一顿。
他隐约记得,有次裴鸢在梦寐间,也是于无意间,唤了他的表字。
而裴鸢在清醒之时,唤司俨为霖舟,心中也是极为紧张的。
以至于她适才说的那二字,若仔细地去听闻,嗓音也稍带着颤抖。
二人的距离极近,司俨也于垂眸之时,看清了美人儿面上的妆容。
裴鸢今日绘的妆容名唤晓霞妆,是一种极为华丽的妆面,但是裴鸢姿容绝色,可谓淡妆浓抹总相宜,她绘这样浓墨重彩的妆面,亦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司俨看她看得有些发怔出神。
他活了二十多岁,向来没什么人或事能够掀起他内心的波澜,而自裴鸢来到他的身旁后,却曾无数次地搅起了他心底的那摊死水。
她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新鲜感。
他甚至体会到了少有的兴奋。
裴鸢于他而言,就像是仍未被发掘的宝藏一样,弥足珍贵。
——“霖舟,今日是立冬,也是你的生辰……”
小姑娘话说到这处,却是微微顿住了言语。
司俨不禁淡哂,温声道:“原来都到了立冬了,我从来都不记自己的生辰的。”
实则他不仅不记生辰,也从来都不会过寿。
裴鸢耐着极快的心跳,和愈发紧张的情愫,声如蚊讷地开口道:“所以在你生辰这日,我把自己,送予你……”
“你”这个字甫一破音,司俨便蓦地用臂圈住了身前美人儿的腰肢,她那舞衣恰巧是露腰的设计和剪裁,所以他刚一触碰到她,掌心的触感一下子就变得柔腻温软了许多。
实则司俨现下很想亲她,但是又碍于她小脸之前的珠帘面罩,未敢下手,他很想将其一把扯拽再丢到一侧,却又怕裴鸢会嫌他粗鲁。
她的舞衣太过单薄,也裸/露了大片雪白又细腻的肌肤,适才那些侍从进入明瑟阁时,貌似还看到了裴鸢现在的这副模样。
司俨的心里也蓦地涌上了个念头。
他想将他们的眼睛都挖掉,因为他们看见了裴鸢腰间、肩膀、和其余之处的皮肤,就算只是看了一眼,他亦无法忍受。
暖阁内应该还藏着伴奏的乐人,这些人也看过裴鸢,且他们现在仍未退出阁内,他不管那些人是男是女,只要见过裴鸢的这副模样,他便都想将他们的眼睛挖掉。
司俨强自用理智控制着自己,神识却也一直在做出这种决策的边缘徘徊着。
他转圜了情绪,边凝睇着美人儿娇妩的眉眼,边低声问道:“你要把你自己,送给我?”
裴鸢点头,软声回道:“嗯…我把自己,都给你了。”
她一直想将自己的情感同他表达出来,但是每次想的时候,都很有勇气,真正要做的时候,却又说不出太直白热情的话来。
她怕司俨会不明白。
可她希望他能够听明白。
“我是属于你的,我身上的一切…都是属于你……”
美人儿的话还未讲全,司俨这番终于不再顾及什么劳什子的珠帘面罩,他难能粗鲁了一回,一把便将其扯拽至地。
他那力道之大,使连成串的珠子骤然变断了线,随即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司俨几乎将身量娇小的美人儿抱离了地面,且他的气场也渐变得强势,甚至是凶狠了起来。
裴鸢赤着两只嫩生生的小脚,一前一后地来回踢着,随即娇声央求道:“夫君…夫君…你把我放下来,我怕会摔下去……”
实则也不怨司俨总是会将她抱起来亲,二人身量的差距属实过大,他若倾身吻她,便能将她覆得严严实实的。
司俨遂了小姑娘的心愿,复将她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待他倾身即欲吻她时,一贯沉静的眸色变得深晦了许多,他的嗓音也透着些许的哑,“日后在私下,唤我霖舟。”
裴鸢的神情略有些懵然。
她越看他的眼睛,越觉心中沉沦。
沉静如潭,智性又清冷,却又带着能够蛊惑人心的力量。
她刚要点头道嗯,男人却蓦地倾身吻住了她。
司俨尝着她唇齿间的清甜,便觉裴鸢既是对他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那现在的她应该是对太子无意了。
裴鸢已经能够全身心的接受他这个丈夫,或许还对他产生了些许的倾慕之意。
但这些于他而言,还是不够。
在她人生中的前十六年,还是有着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司俨对此不能忍受,现在的他固然因裴鸢的举动而欣喜,但他懊悔的是,为何裴鸢之前的意中人会是别人,而不是他。
为何他会错过她人生的那几年。
如果能回到三年前,他一定会在那时就用策略,将这个小媳妇给抢到颍国来。
故而司俨愈发无法忍受阏临的存在,他觉或许只有这个人从世间消失,消失到连骨灰都不剩了,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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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沉后,槛窗外是风雨飘摇,稍显萧瑟凄凉,而明瑟阁内却是温暖如春。
簇新的雕花架子床下,旖.旎的散落着君王华贵的冕服和小姑娘触感柔软的明黄舞衣。
裴鸢一侧的雪肩微露,正懒洋洋地眯着眼,将小脑袋伏在了男人的肩头处。
今日她连午食都没有用,而现在外面的天都黑了,这码子事行起来实在是太耗体力,直饿得她现在两眼昏花,连指头都懒得抬起一根。
司俨却是个完全不知疲惫的,且他的体能也比一般男子强了太多,他完全是顾及到裴鸢的身体有些娇弱,这才肯放她一马。
云收雨住后,司俨缄默地把玩着怀中美人的乌发,他面庞清隽英俊,却是一副心事颇重的模样。
裴鸢这时细声细气地同他道:“夫君…有件事好奇怪啊,我身后的胎记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可你肩后的那朵扶桑花,怎么还在啊?”
虽然还在,但是颜色好像比从前浅了些。
因着裴鸢这话是将小脑袋埋在他身前说的,所以她说话的小动静也有些瓮声瓮气的。
司俨垂眸,神情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裴鸢也于这时艰涩地扬起了小脸儿,看向了他。
司俨却于这时倏地翻身,将娇小的美人儿制伏在下,裴鸢反应不及,便同小猫喵叫似的,呀了一声。
男人修长的手已拢起了她的下巴,随即低声命道:“又忘了,要唤霖舟。”
裴鸢的唇角渐渐往上翘着,再耐不住心中的欣喜,便依着男人的言语,甜甜地唤了他一声,“霖舟~”
唤完后,小姑娘立即便咯咯吱吱地笑了起来。
司俨眉目温和,随即奖赏性地倾身啄了下她的小嘴,“宝宝真乖,再陪我躺一会儿,然后我让女使将晚食备好,我喂你吃。”
他现在愈发想把裴鸢当成个娇弱的小娃娃,像宠孩子似的宠她。
司俨说这话实则也是想将话题岔开,实则她适才可怜兮兮地用小手拄着榻,跪在他身前时,他便看到她肩上的胎记已然消失不见。
但是他身上的蛊印却仍存在着。
这蛊既是还未解的原因,便应是如那巫祝所说,是因为他还未想起他前世的记忆。
思及此,司俨复又调整了下搂她的姿势,二人再度侧躺后,他复将娇人儿拥进了怀中。
裴鸢觉出了他的异样,小脸蓦地又红了许多,讷声道:“我…我不想躺了,我现在就想吃东西。”
司俨嗓音低低地回她:“那你吃之前,得先帮帮我。”
话音甫落,男人便恬不知耻地握住了小姑娘的手。
裴鸢会出了他的意图,便赧然地阖上了双眸,司俨让小姑娘的额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他搂护着她,亦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发顶上。
男人的声音温沉,却又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淡声哄她,“乖,一会儿就好。”
裴鸢没再同他多言语。
一会儿就好,鬼才信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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