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右手像是用白布缝制出来布偶。掌心处倏然出现一张长满利齿的鬼脸,冲着两人桀桀发笑,又很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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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欢抱住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地走回主路。漫无目的地站在路牌下。视线从街头扫至街尾,眼泪顺着干涩的冷风呛了出来。
她从包里摸出墨镜戴上,手抚过唇角的时候,有种异样的触感。她猛然打了个激灵,小心地触碰自己的脸。
皮肤松垮,向下拉捶,还有眼角,即便没在笑,竟然有了鱼尾纹。
这不可能!
她浑身震了一下,拿出小镜子。
她老了。
就那么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她老了起码有二三十岁。
原本她就是容易衰老的骨相,但靠着古曼童在身边,即使不好好保养,皮肤也一直在逆龄生长。现在苹果肌上根本挂不住肉,原本才三十岁出头的人,变得像五十岁一样。
反噬。
她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个词。
真是报应。
她虚脱地垂下手,对着车来车往的长街忽然笑出声来。
她二十一岁出道,今年三十一岁了。
她也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像每一个单纯又热血的少年,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和社会的锐气。
她鄙视那些靠着出卖身体博求出位的人。她鄙视那些为了铜臭金钱不讲道义的人。
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改变,对那些过来人的劝告嗤之以鼻。
可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网上说的那些“用钱来羞辱我”,并不只是一个笑话。当你有着美貌,有着资本,又在这个飘摇不定的海面上不断打转的时候,不小心就会上了上了某艘通往深渊的船。
最后一次次地沉沦。
她爱上了一个有钱人,而那个有钱人永远也不会喜欢她。自己长得再漂亮,身上也贴着价码牌,他要娶一个美好纯洁的女人。
她怀孕,然后被迫流产。
她忽然发现,身边最亲近,也最可靠的,竟然就是那个被她打掉后做成古曼童的亡魂。
他会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会陪伴自己走过人生的下半程。
只有他。
她曾经有过一个古曼童,那是她去泰国向一位很有声望的龙婆求来的。对方给了她一个符管还有一个木雕,让她恪守本心,行善积德。
她的本心是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她的确做好事了。可是一点用没有。她依旧不幸,受到所有人的厌弃和嘲讽。她心虚,甚至没有底气去反驳那些人的指责。
如果她是孔溯就好了。
她对黑袍阿赞说:“我想要变得漂亮。我想要孔溯永远都比不上我。”
“我想要变得有钱。”
“我想更多的人喜欢上我。”
“我想要那个男人爱我乃至离不开我。”
阿赞都答应了她。
后来,她又对黑袍阿赞说:“我想要拿到那个电影资源。”
黑袍阿赞依旧同意了。
再后来,孔溯开始出现种种异样的行为,被网友路人称作“中了降头”。
的确是中了降头。
可杨欢一点都不同兴,她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那段时间之后,她没有再去找阿赞。又过了不久,听说孔溯死了。
杨欢在自私和正义之间徘徊不定,最后选择了装作不知情。
终于,报应来了。
她用力抹了把自己的脸,支撑着爬起来过去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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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点的苏打水。”
服务生将一听饮料放到桌子中间,又上了两盘凉菜。
孔溯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确定左右无人。说道:“杨欢她是疯了吗?她是不是跟我一样中了降头啊?我怎么感觉她神经兮兮的?”
张阳阳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孔溯无心喝水,放到一旁:“真是她给我下的降头?还把自己孩子做成古曼童,驴都踢不出这么别致的脑子吧?”
江风抿了一口,轻轻摇头。
余光中,一道红色的人影晃动着朝他这边过来。那人像是浑身没有力气,最后两步的时候坚持不住,直接扑过来,跪在他面前。
“你把他还给我,求求你了。我现在只想要他。”杨欢仰着头,崩溃恳求道:“我以后做好事,做好人,我发誓。我赎罪,真的。那个女孩儿,是我对不起她。我给她立碑,给她磕头,每天给她供奉吃的。我下辈子都好好对她,你看行吗?”
“杨欢?”孔溯也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帽子盖到她头上,惊道:“我去你整容失败了吗?你这是搞的什么?”
杨欢抿唇,轻轻抽泣。
江风说:“杨欢,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孩子,就别想着把他带回来,做成古曼童带在身边。你在害他。”
“什么?”杨欢嘴角颤动道,“他是被打掉的,不能投胎转世。我不带着他,他遇不到好人,一辈子游荡投不了胎。”
“那个古曼童做法阴毒,身上带了戾气和怨气,有一天会变成恶鬼。你继续带着他,他才永远投不了胎。让他慢慢化解戾气,还有往生的机会。”江风说,“不是什么魂魄都适合做成古曼童,你养的那个已经不是单纯的古曼童了,再发展下去,就是养小鬼。”
杨欢甩手,不敢接受这事实:“不!不会的!”
孔溯给她递了个杯子:“喝杯水冷静一下。”
杨欢一路都没喝水,就着嘴边的杯缘大口喝了半杯,重重喘息,坐在地上。
同余庆离座,要把她拉起来,旁边张阳阳一声用力地干呕,捂住胸口。
孔溯说:“绅士是不会这样做的弟弟。你这声音太假了。”
张阳阳继续呕吐,用力地仿佛将要器官都挤出来,他弯下半腰,直接跪到地上。手碰翻了那杯水,湿答答地泼落在地。
孔溯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张阳阳!”
食道被堵吸不了气,他此刻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凸。他一只手用力拽住江风的裤子,眼睛里沁出眼泪,却无法出声。
江风问:“你的符呢?”
张阳阳用力捶着自己胸口示意。
江风从他脖子上摘下来,问道:“烧掉。打火机有吗?”
“我有我有!”同余庆说着,手笨地去掏自己裤兜。
江风把符箓点了,孔溯不敢再拿自己桌上的东西,去隔壁拎了壶水过来。江风把纸灰和进进水里,掐住张阳阳的下颚,逼他喝下。
一杯水下肚,张阳阳觉得胃里火燎般得烫疼,但总算能呼吸了。
结果他这边刚好转,杨欢又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张阳阳是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杨欢的情况更糟。她胃里只有胃酸,食道被灼烧,加上身体虚弱,
江风从兜里拿出大师兄给他的另一张符,如法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