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确，让崔家自己去查。
崔老夫人连声道谢，又问崔小球的状况。
“无碍。”唐竹筠轻轻吐出两个字。
她也觉得心里堵得慌。
崔夫人的愚蠢，耽误了孩子。
现在最难受的，应该就是崔小球。
这个孩子，心里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出人头地，结果……
是，他还小，三年后还有机会。
但是本来，他今年就能做到的……
嫣然破涕为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崔小球，你吓死我了！”
崔小球勉力笑了笑：“我没事。那熏香，其实不是母亲给我的；母亲给我的被我换掉了，我以为这个更好……”
崔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扑过来道：“你为什么要换了啊！我就说，我那是重金买来的，怎么会出问题？你，你真是一点儿都不理解娘的苦心啊！”
唐竹筠真的听不下去了，“老夫人，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告辞了。嫣然，我们走！”
走走走，赶紧走，把地方腾出来，让崔老夫人，好好教训一下崔夫人这个蠢货！
唐竹筠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崔小球太惨了。
自己埋葬了梦想，心里流着血，面上带着笑，明明是为了维护亲娘，到头来还被亲娘扎了两刀。
这个孩子，活得太累了。
这是一个怎么提都提不起来的亲娘，偏偏没法断绝关系。
崔家怎么闹腾的不知道，但是嫣然回家后就问唐竹筠：“母妃，崔小球真的没事吧。”
“嗯。”
嫣然如释重负，脸上又浮现出些许同情之色：“崔小球太可怜了。”
唐竹筠：我就不可怜吗？
她现在闹心死了。
想到将来嫣然可能嫁到崔家，她胸口就疼。
真是没想到，这辈子遇到的最大极品，竟然可能是亲家。
唐竹筠虎着脸不接话。
不行，这门婚事，她不同意。
他崔小球就是天神下凡，有这么个糟心的娘，她也不！愿！意！
嫣然叹气：“崔小球，这以后还怎么娶亲？”
唐竹筠：？？？
她故意憋着气道：“娶不到，你要嫁给他填坑不行？”
嫣然瞪大眼睛：“我才不呢！我不嫁人！”
唐竹筠竟然松了口气。
好，行，不嫁人行。
嫁崔家不行！
“他娘这么作，以后人家打听清楚了，谁嫁给崔小球？”嫣然又道，“反正我要是认识的人，要嫁给他，我是替人家捏把汗的。但是我要是实话实说，是不是又对不起崔小球？哎，他太难了。”
唐竹筠：“……”
不管了，和她没关系。
“我得想办法安慰安慰他。”嫣然叹气。
崔小球受到的，是双重暴击。
考试没成，亲娘造孽。
崔老夫人让崔夫人滚出去，自己看着嫡亲的孙子道：“你事先，知不知道你娘被人骗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现在就怀疑崔小球是自己故意跳坑。
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崔夫人怕是，再也不敢管他的事情了。
毕竟崔小球有“前科”，所以崔老夫人才有此疑问。
第799章 塞翁失马
崔小球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中情绪，苍白的面色令人格外心疼。
不等他开口辩解，崔老夫人就已经心软。
“我就是随口一问，”她开口道，“我相信，你也不会拿着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孙子多重视这次考试，她看在眼里。
虽然之前他用过手段，但是那次也是崔夫人实在太夸张，竟然想在临考之前给他送通房。
孙子能做错什么？
崔小球缓缓开口：“祖母，我倒希望，那都是我做的。”
此话一出，再看着他没有什么焦距的目光，显然在这件事情之中已经倍受打击，崔老夫人心中大恸。
“翎儿……这件事情，祖母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崔老夫人心中大怒，甚至生出了把崔夫人送到家庙的想法。
——只要这愚蠢的妇人在，日后这孩子的前程，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影响。
孙子不孝吗？
如果不孝，刚才他就不会强忍着悲痛替母亲撇清了。
明明，最需要抚慰的，是他自己。
“祖母，那是我母亲。”崔小球道，“子不言父过……这次的事情，便当作母亲不舍我下场，担心我受挫吧。”
言谈之间，只有难以掩饰的遗憾和疲惫，没有悲愤绝望。
崔老夫人见状，心中更是疼惜不止，喟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崔小球的额头道：“好孩子，好好歇着。祖母，不会让你为难的。”
崔老夫人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崔小球和崔润。
崔润站在门边，并没有上前。
——他已经完成了全场的考试回来，听说崔小球中途被抬走，心绪大乱，顾不得回去休息，直接就来了。
崔润现在的样子也有些狼狈，胡子拉碴，头发也有些乱，双目带着血丝，含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他不敢上前，怕崔小球被触动。
但是他也不敢离开。
他陪伴崔小球多年，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
崔小球吃力地牵动嘴角笑了笑，道：“润哥儿，你考得如何？”
他竟然，主动提起了考试？
崔润犹豫了片刻，含糊道：“我心里也没底。”
而实际上，他觉得自己这次答得极好。
崔小球道：“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你该好好准备明年春闱了。这次的题目，对你来说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崔润谦虚了几句，又道：“我就是想不明白，熏香怎么就有问题了呢？崔家也没得罪什么人吧，为什么要费尽周折来害你？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好好查查，别冤枉了夫人。”
崔小球淡淡道：“母亲是不会害我的。”
事实上，如果有人想捅他一刀，他坚信，母亲会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
崔润听他这般说，不由松了口气，道：“是，这件事情还是得好好查查，到底谁是始作俑者，目的何在。”
“只是，”崔小球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她的行为，会慢慢毁掉我。”
母亲会为他挡刀，但是反过来，他也能做到，这是母子情。
然而这样的事情，这辈子他们都很难遇到。
母亲想要控制他，想要让他永远听话，无论她对错。
这样的琐碎之事，是会伴随母亲余生的。
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发生。
她残忍而不自知，只要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做任何事情都理直气壮。
崔小球想起唐竹筠看着崔夫人眉头紧锁，眼神嫌弃的样子，苦笑着想，他想走的路，又更难了。
崔润大惊失色：“话可不能这么说……夫人听见会伤心的……”
“润哥，你说你这辈子谁都不想娶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崔润脸色瞬时灰败。
“你知道她不对，但是你还是纵容，毁掉的是自己的人生。”崔小球道，“而且你说不娶，但是将来，她替你择妻，你怎么办？”
他根本反抗不了。
欺压这种事情，哪怕来自亲生母亲，一次得逞就会有下次。
所以崔小球才不愿意妥协。
崔润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润哥，或许你能忍，但是我不能。”崔小球道，“我读书时候，见书上说，有人‘生而知之’，我不是那种人。但是在某些方面，我确实比别人懂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