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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怡然双手紧紧抓着手机,指关节“嘎吱”作响。陈庆南往下睨了一眼,手机上方跳闪的小光点好似星火一般燃起了他悠远的回忆。
想起方才抢夺手机时屏幕上出现的内容,他浑浊的双眼此刻变得透亮不已,像是观赏到了一出好戏,看热闹似的瞅了儿子一眼:“她叫然然?”
陈庆南满意地看到儿子脸上阴晴不定的神情。
他掰过她的脸,继续上下左右打量,时不时往前凑近了仔细瞧,陈庆南果然从她的五官中看见了宋家人的基因,尤其是圆形的大眼。即便在她小时候,他们也没见过几次面,可他依旧猜对了。
他气定神闲地喃喃自语:“你是叫宋什么然来着,对吧?”他冥思苦想了几分钟,终于脑袋里灵光一闪,“宋,宋怡然?”
陈庆南满意地看到她惊愕的神情,又不可置信地朝僵立的陈沐阳笑道:“还和表姐搞上了?我说怎么越看她越眼熟,果然三岁定八岁,八岁定终生啊,真是和小时候长得没啥区别啊。”
“现在长大居然这么漂亮了。”陈庆南狡黠地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你爸一定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把女儿都给拱出去了。来,把你跟他的手机号输进来。”
宋怡然瞥了一眼陈沐阳,他的眼神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看啥看,快输啊。”陈庆南拍了拍她的脸,她这才低下头,快速在陈庆南手机里输了两个号码,“输好了,咳咳,你可以放开我的脖子了吧!”
“等等。”陈庆南依次拨打了她输进去的两个号码,手机里传来熟悉的、机械的女声,他怒极反笑,“两个空号,你倒是很聪明,他妈敢糊弄老子?啊?”
陈庆南又用手机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脸,“输手机号。”
脸颊一侧被用力拍了好几下,宋怡然扁了扁嘴角,委屈又不甘地输了正确的手机号进去。陈庆南确认过后,才放开了她的脖子。
重获自由的一刹那,宋怡然猛地用靴跟踩压陈庆南破旧的解放鞋,将他苍老的手重重地扔在长凳上,指关节与长凳“砰”地撞击,陈庆南捂着发疼发红的粗手破口大骂,“你他妈的!”
她躲到陈沐阳身后,额头抵着他的脊背,不敢看陈庆南,拉着他就想走,谁知陈沐阳突然冲上前去想抢夺他爸的手机。
陈庆南像只鼹鼠一样,整个人躺在地上,把后背留给他们,抓着长凳的椅脚,怀里死死护着自己的手机。
陈沐阳的焦躁凶狠却敌不过他的无赖,最后抢夺手机的意图渐渐转变为拳打脚踢,他用力踹着自己的父亲,就像踢着路上的石头一样容易,他的耳畔听不见任何声音,世界就像是沉睡了一般安静,直到宋怡然跑过来抱住他,制止道:“别,别打了……”
江面上行驶而过的驳船发出悠长的船笛声,刺透了他的耳膜。陈沐阳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自己的暴戾失态,眼底掠过一丝狼狈。
“走吧。”他牵着她正想离开,原本趴在地上不停吃痛的陈庆南坚韧不拔地爬了起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陈庆南嘴里咕噜了一声,敛眉斜睨着他们俩,随意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双手对着陈沐阳摊开,突然咧开嘴,龇笑起来:“既然打了老子,那给点钱,老子也不是白给你打的。最近缺钱花,才出来下手的。几百,几百就行。”
“别,别给他……”宋怡然悄声嗫嚅。
陈庆南听到后怒喝道:“亲爹问儿子要点钱怎么了,你他妈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个屁?”
“闭上你的臭嘴。”陈沐阳很快掏出钱包,拿出九张红色大钞扔给了他,陈庆南急急忙忙地捧着接住,牢牢攥在手心里,在陈沐阳合上钱包的时候又猛地扑过去抢他的钱包,瞪着眼珠看到里面的几张零钱,也毫不客气地抓进了手中,甚至还要打他银行卡的主意。
正好看到他放在里头的工作证,陈庆南眼神灼灼地盯着他那张印有证件照和公司名称的工作证不停地审视,“哎唷,哎唷,人模狗样地穿西装啦?”
宋怡然立刻从后面伸出双手,用指甲使劲抠他紧抓着钱包的老手,对着他手上蚯蚓般的青筋猛拉了好几道口子。
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不复壮年时的力量,被自己的儿子一把推开,摔倒在干枯的草坪上。摔倒时还不忘灵敏地圈住零零散散的钞票,在陈沐阳与宋怡然惊愕的眼神里自顾自笑弯了腰,无力的笑声却像是真心实意地从胸口发出来的。
宋怡然惟恐姑父又要抢钱抢卡,拉着陈沐阳的手迅速离开。走到一半,后怕地偏头瞟了一眼,却看到姑父津津有味地将粉红色的百元大钞一张张叠好的样子,倒八字眉下方的双眼凌厉地看过来,吓得她飞也似地拽着陈沐阳跑起来。
陈庆南踉踉跄跄地从草地上站起来,拂去钞票上的草屑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