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过后,这两人就在后厨勤恳练习,苏乔偶尔过来尝一尝,给他们做几道菜当示范。
今天终于到了最后关头,两个厨师都挺紧张,看大家夹菜的时候心脏高高提起,生怕听到一句不好的话,目光转了一圈,紧紧盯着苏乔,等待他的意见。
他们自个儿学了厨,自然知道苏乔的手艺不一般。做菜也是分流派的,像几大菜系,口味各有不同,但菜系的招牌菜也就那么几道,厨子们做同一道菜,口味也是不同的。
哪怕是家常菜青椒肉丝,每家餐馆口味都绝不相同。有的做出来味道合宜,青椒爽脆,肉丝饱满鲜嫩;有的做出来,青椒和肉丝却仿佛貌合神离的中年夫妻,处处透着勉为其难。
即便都做的好吃,好吃与好吃之间,味道也各有差别。
从菜系往下分,能把招牌菜做好,又有自己特色的,大多在当地挺有名气。
晋城就有一家做本地菜系特别出色的,据说主厨还得了什么金奖,因为厨子姓何,这派口味就被称作“何家菜”。
别人一说去这家本地餐馆吃饭,都不说餐厅名字,只说去吃何家菜。
两个年轻厨师都觉得,苏乔做菜口味自有特色,虽然菜式上南北中西杂糅,看不出更擅长什么菜系,似乎大多数都是常见的菜品吧,但让人一吃就能知道,这跟之前那些是不同的。
也不知道跟哪家学的,这么兼容并包。厨师们心想。还贼香,香得他们做菜的时候恨不得堵住鼻子,以免自己饥肠辘辘,半途丢下锅跑去吃饭。
假以时日,餐厅招牌打出去了,未必不能是“苏家菜”。
苏乔并不知道新招到的两位厨师在心里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他尝了尝两人做的菜品,觉得差不离。跟他自己亲手做的当然略有差别,但口味基本是统一了,不用担心因为出餐口味不同而流失顾客。
这样大体上就没什么问题。菜单上主要列出来的菜品其实不多,刚开业试水,没有准备太多花样,后边如果生意不错的话,会按照季节更换菜单,以免同一套菜吃久了腻味。
他自己尝完了,又问其他人的意见:“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吃的头都不抬,呜呜两声权作回应。
苏乔:“……”
他眨巴着眼睛,见两个厨师都还忐忑地看着自己,想了想说道:“应该没问题。后面出新菜品的时候可能还要像现在这样,让大家都尝过了才能正式推出。到时候会辛苦一点,麻烦你们了。”
苏乔说得诚恳,为了跟他们讲话,还把筷子放下了,规规矩矩两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非常尊重他们。
两位厨师先是一怔,连忙道:“好的好的,这都是应该的,您太客气了。”
本来做厨子就是一半技术活儿,一半力气活儿。两人都有吃苦耐劳的心理准备,倒没把这当回事,但听苏乔提前跟他们商量,态度还好,心里也是熨帖的。
虽说是出来工作,老板是开工资的,是衣食父母。可现在这个信息时代,跳槽是常事,他们初出茅庐,年轻气盛,也想过万一老板太过分,直接走人就是。
没想到对员工这么好的。
刚才他们端菜出来的时候,听服务员提了两嘴给分红的事情。既然服务员都有,那厨师肯定也少不了。能学手艺,工资不低,还有分红……这么好的事情哪里找啊?
两人一时坚定了要在这里干下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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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完菜已经五点了,苏乔原本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下课后就去到店里,待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裹了裹自己的绒外套,坐车往骆云深的公司去。
他来过好几次,已经轻车熟路了。拿着骆云深交代秘书给他办的临时工牌,一路畅行无阻。中途甚至在娱乐室那一层停下来,刷工牌从自贩机里拿了一罐热咖啡。
然后一边捂着自己冷冰冰的爪,一边跟遇到的脸熟的人微笑点头打招呼。
到了办公室外面,他先问郑秘书现在能不能进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推门探进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骆先生?”
苏乔喊了一声,等电脑后的男人抬头看过来,才咧嘴笑了笑,挪着脚步进去。
“我来接你下班。”他说。
骆云深闻言道:“你开车来的?”说着皱了皱眉。
首都车况复杂,他没见到过苏乔开车,难免有些担心。即便现在人站在面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乔道:“没有啊。”
他确实是考过驾照,但自己开车的时候不多。重生之前更是被关了两年,现在可能连倒车档跟前进档都分不清,哪敢自己开车过来。
“那你说接我下班?”骆云深问。
苏乔“嗯”了一声,说:“搭车来接也是接呀。”
跟爱人一起下班回家,多温馨的感觉啊。苏乔想。身为一个成熟男性,体贴伴侣是应尽的责任。即便自己不敢开车,打车过来也要接到人,骆先生一定很感动。
骆云深:“……”
他哑然失笑,顿了顿,对上苏乔求表扬的目光,还是说:“那谢谢啾啾。”
苏乔眼睛超亮,点头道:“不客气!”
第30章 杂菌汤和脆爆肚丝
这时节已经黑得很早了, 一到五六点,外边就渐渐暗下来。天幕仿佛一点点往下压, 最终倾倒似的,天色转黑后,寒气也更重。
苏乔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微信联系几位室友,拜托他们在校内帮忙做一下开业宣传。
李茂和程轶澍都比较开朗,认识的朋友也多。苏乔就只加了一个系里的专业交流群,除了期末复习借资料的时候基本没人说话。
他的社交面一向有点窄, 现在要宣传也无从下手。
好在室友们都爽快答应了,程轶澍还问他:“需要哥几个弄点小卡片小传单去宿舍挨户塞门缝里吗?”
“不不不,不用。”苏乔说。“就发朋友圈吧,嗯……写个开业前三天进店三折?转发朋友圈还能送一个菜。到时候这部分顾客专门记下来, 按照桌数给你们提成。”
他估摸着颂食记开业是三点八折, 自己这边再比他们低一点儿。
程轶澍当时就惊了:“三折啊?这么低的折扣,那不跟白送似的?还连续三天,你做慈善呢?”
苏乔:“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程轶澍想了想。“你这么着吧,前面可以按照阶梯折扣来,第一天三折,第二天四折,第三天五折, 慢慢恢复原价。这样给顾客一点心理准备, 不然猛地一下价格还原了,好多人都不愿意再来的。”
附近大多数还是学生, 刚开始折扣低, 抱着薅羊毛心态去光顾的人肯定不少, 可能还会在开业这几天连着去。这都正常, 毕竟做开业活动就是靠赔本赚吆喝,博个人气。
但三天的低价折扣过去之后,一下子恢复原价,有可能会让习惯了低价的顾客感觉到原价不划算。阶梯折扣好歹有个过渡,不至于一下变动太大,顾客就能留下来。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活动的成本也没之前那么高,多少能省点。
苏乔听完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也就欣然答应了。
这边交给室友,他自己又要去联系本地的美食公众号,跟对方合作进行推广。现在还不知道报价,需要去问一问。
苏乔选了几个公众号推文点进去看,量从几百到几万不等,推广店铺的基本都配有菜品图片和少量文字描述,写得很详细。底下留言也是一群美食爱好者,有推荐自己去过的餐厅的,也有批评哪家名不副实根本不好吃的。
这些公众号后台都留有商业推广的联系方式,苏乔去加了量最大的那个,等了一会儿,对方没回复,也就暂且搁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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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刚过,骆云深下班,两人一起出了公司,开车回家。
冬至,天气寒冷,当然是要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暖胃。苏乔到家就去看冰箱,准备做个清淡适口的羊肉汤。
冷藏的羊肉相当新鲜,是楼下自家商场一早送过来的,带皮羊腿肉。皮肉之间那层肥油看起来格外莹润,整块肉被摔在案板上时,便巍巍颤动。
骆云深跟着进来洗手,然后问:“今天吃红烧羊肉?”
苏乔眨了眨眼,看看角落里炖汤的砂锅,默默收回目光,点头道:“胡萝卜烧羊肉。”
骆云深洗完手,相当自然地开始切羊肉了。下手很稳,把整块羊肉切成三厘米的小方块,接着又去洗胡萝卜。
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帮厨的熟练工。
冰箱里还有一个猪小肚和各种菌菇类,羊肉汤没了,做个杂菌汤也可以,再来一个脆爆肚丝……加上莴苣一起炒,既有味又不腻。苏乔想。
从冰箱里拿出菌类,分开用盐水浸泡,祛除藏在伞盖褶皱中的杂质。未免口味单调,苏乔还现用调料拌了一些肉糜,香菇切碎之后混合在一起,做了五六个丸子,等会儿一起煮汤。
猪小肚是已经处理好的,焯热水之后立即浸到凉水里,才能保留猪肚脆嫩的口感,而不至于变得软烂。
食材准备完,两个灶台同时开火。
一边烧水准备做汤,一边热锅烧油,下进姜蒜香料等。
烧羊肉要先炒过一遍,后面炖煮时会更入味。葱蒜炒到微微变黄发焦,紧接着倒进切好的羊肉块,翻炒片刻,喷入料酒,锅底立即发出热烈的“滋啦——”声。
猛烈的香气也随之溢出。
羊肉块迅速变色,皮肉间的油脂被煸出,变得微微透明焦黄,油汪汪,肥嘟嘟的,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融化掉。这时加入生抽,翻炒均匀后立即加水,大火烧开。羊肉块在棕褐色汁水中翻滚,上面氤氲的水汽像一个令人感到餍足的梦境。
羊肉刚炒制完毕,加入胡萝卜,大火炖煮,旁边烧的水也开了。菌菇依次落尽锅里,在沸水中舒展身姿,慢慢变得柔软。菌类特有的鲜香,将会在小火细熬时逐渐扩散,直到把整锅汤水变成难得的美味。
山珍的鲜又与肉类及海味不同,相对来说更加清爽,不油不腻,反倒有股自然的淡淡甘甜。等到汤汁渐渐炖到稍微稠厚,泛出漂亮的浅‌黄‍‌色‌时,苏乔下进香菇肉丸,煮熟之后撒了把葱花出锅。
他给自己留了个小碗,还没等吃饭,打算先喝点汤暖暖身子。天气实在寒冷,肚子空空,缺少热量让苏乔从四肢末端泛起冰凉,下厨的时候又要接触到水,所以即便开了空调,手脚还是冷的。
这会儿鲜香甘美的杂菌肉丸汤一入口,苏乔就满足地仰头,感受到热流顺着喉咙往下,一路温暖到了胃里。
真舒服啊。
大冷天里喝热汤,最能给人以幸福的感受。
喝完汤,苏乔揭开炖羊肉的锅盖,拿了支筷子戳羊肉。木质的筷子往下压,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就穿透了羊肉软烂的表层。
骆云深进来端杂菌汤,手上戴着厚厚的隔热手套,路过时被苏乔揪住衣服,往他嘴里塞了块晾到温热的羊肉。
“怎么样?”苏乔问。“肉炖烂了吗?”
入口是羊肉丰腴的口感,还带有稍许脂肪皮肉在长久炖煮下未化完的余味,转瞬便消散。骆云深喜欢这个味道,点头道:“很好。”
苏乔就高兴了,把火转小收汁,接着去做最后一道菜。
出于个人习惯,他切了点洋葱碎作为脆爆肚丝的配料,中途被刺激得眼泪直流,红着眼眶跑到厨房外避难。
骆云深刚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苏乔泪眼汪汪的模样,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眉头紧皱,三两步走近,大拇指擦掉他溢出眼眶的泪水,沉声问:“怎么了?”
苏乔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语气却很平静:“没事,我……一会儿就好。”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假装坚强。
骆云深:“……”
下一秒他看到了苏乔手里还拿着菜刀,上面沾着洋葱粒,顿时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才放下心来。
“你在外面待一会儿。”骆云深道。“我去切洋葱,切完喊你。”
苏乔本想拒绝,但眼睛实在撑不住,估计切一刀得缓一分多钟,这才没办法,把菜刀递给骆云深,自己打开客厅的门,到露台上吹风去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洋葱的刺激性气体特别敏感。刀面上沾了水也没用,切不到两下,必定是当场流泪。
多接触一秒钟,眼睛就又酸又痛。睁也睁不开,闭上还难受。
不仅洋葱,大葱也是如此,每逢要把葱白切丝,现场看上去总像一个被迫承担家庭重担的小可怜哭泣这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