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星关切又带着询问地看了凌彦山一眼：“你……”
凌彦山冲他摇摇头，压低声音：“没事，你先去外面等我。”
感觉到气氛不对，学员们瞬间走了个精光，凌东方示意教务负责人也出去，大步走下了讲台：
“你戴两块表是怎么回事？你哪来的钱买两块劳力士？！”
凌彦山举了举两只手，满意地看了看一左一右戴在手上的两块表，炫耀地瞥了凌云飞一眼：
“没怎么回事，就是我女朋友给我买了两块表，我喜欢就戴上了。不管是法律还是军规，都没有规定我不能戴两块表吧？”
凌云飞觉得那一眼像刀子似地刮过自己的脸，让他不得不死死攥紧拳头，才能抑制住自己想往凌彦山那张脸上招呼的冲动。
他今天一出差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找上他爸，跟着过来这边了，为的就是看看凌彦山现在像什么样子。
在他的想像里，凌彦山应该暴戾，应该颓丧，应该不甘——
唯独不应该炫耀！还是这么赤果果地炫耀！
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的暗潮涌动，凌东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听到凌彦山说这两块劳力士手表是他女朋友买给他，面上不由一怔。
安雅他是知道的，渝省乡下出身的丫头，又是跟着李心兰那么个农村妇女，怎么可能有钱买什么劳力士？
安雅没有钱，凌彦山又说是女朋友买的——
凌东方第一反应是凌彦山总算另外找了一个对象，脸庞立时缓和了起来：
“你现在谈的女朋友，人是哪儿的？什么时候把她带到家里来坐坐？”
凌彦山挑了挑眉，语气隐带讥诮：“我谈的女朋友，上次在我那儿你不是见过了吗？你不会是以为我也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吧？”
这个“也”字听起来是隐喻，具体什么意思，在凌东方的耳里非常明显。
凌东方一下子就恼怒起来：“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语气？我这个当老子的关心你还关心错了吗？
那个安雅就是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乡下丫头，她那个村我又不是没去过，穷得一年剩不下二两灯油，她哪来的钱给你买什么劳力士？”
顿了一顿，凌东方想到了什么，一脸嫌恶，“不会是那个乡下丫头在哪儿买的假货吧？也就你还喜滋滋地戴到手上，丢人现眼！”
凌彦山呵呵冷笑了一声：“假货？怎么可能可能是假货呢？买的时候，云飞不是也在现场吗？
如果这两块表是假货，我就可以告京都百货赔偿了。云飞，你说是吧？”
小儿子当时也在现场？
凌东方转过脸看向凌云飞，口气缓了缓：“云飞，是这么回事吗？”
凌彦山嘴角浮过一抹讽笑，抢着先开了口：“对，就在京百的劳力士专柜，安雅让售货员拿出来后，云飞还试戴了一下的，云飞，是吧？
如果这两块表是我自己买的，就是送云飞一块也行，可惜了，这两块表都是我女朋友送我的，云飞，不好意思，这个你就不用想了！”
凌彦山语带双关，凌东方毫无所觉，甚至私心里还有一丝惊喜：“云飞，你哥说的是真的？”
安雅给老大买手表，为什么云飞还会试戴？看来是老大跟云飞的关系已经缓和了？那一定是云飞在里面努了力。
凌云飞想说不是，可是如果凌彦山较真，拉着他爸去专柜求证，他的谎言很快就会被戳破。
凌云飞也相信，一旦他说出不是，凌彦山一定会较这个真！
可是一旦他说出“是”，等于说明了他知道安雅是凌彦山的女朋友，以后他还怎么跟家里说这事？
几乎是一瞬间，凌云飞就做出了决定，一脸愕然地看向凌彦山：“什么？你说安雅是你女朋友？”
这话听着不对，凌东方的目光则刷地盯了过来。
凌云飞的脸色茫然中带出痛苦：“我在京大带的新生军训，就是安雅那个班。可是她没说过——
我们走得很近，那天还一起逛京都百货了，大哥你后面才来，我只以为你跟她是认识的朋友，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是、怎么会是——”
凌云飞痛苦地闭上眼，声音涩哑地几乎说不下去了。
凌彦山的脸色蓦地一黑，一手就揪住了凌云飞的衣领：“你敢说你不知道安雅是我对象？！”
凌云飞被卡得快要喘不过气：“我没听爸妈说过她的名字……”
凌东方急忙上前去掰大儿子的手：“凌彦山你给我放手！”
凌彦山看了父亲一眼，腮帮子绷得紧紧的，最终还是把凌云飞用力一推。
凌云飞踉跄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了，抚着喉咙剧咳起来，因为刚才的窒息，脸上胀得通红。
凌东方瞪着凌彦山，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你这个混账东西，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掐死你弟弟是不是？！”
凌彦山脸微微一偏，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扼住了父亲的手腕，眼底隐隐有些发红：
“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我的对象，以后会是我一辈子的伴侣，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
用力甩开了凌东方的手，凌彦山仰着下巴指了指凌云飞，“他算什么？我弟弟？呵呵，那时候你跟我妈可还没有离婚！
凌云飞就是他娘的一个私生子，现在大模大样地站在这里，你还让我喊他弟弟？”
凌东方气得胸口起伏：“你、你！跟你说了多少次，那是那个时代造成的，跟你楚姨，跟你弟弟没有任何关系，我——”
凌彦山轻轻点了点头：“是啊，他们都无辜，你更无辜，一切都是为了凌家。
你在这边重新娶妻生子地入了温柔乡，是为了凌家。
你铁了心跟我妈这个黑五类分子划清界限，一丝消息都没有传过来，是为了凌家。
你把我扔在乡下十多年不理不睬，也是为了凌家！
你他玛的当年既然扔了我，那时候就不要假惺惺地又来认我这个儿子啊！
我连你这个当爹的都不想认，你还想我认他当弟弟？”
“你！你！”凌东方怄得抚着胸口直喘粗气，真搞不懂这个大儿子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是要这么犟筋。
凌云飞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脸上很是隐忍的失落和难过：
“爸，你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这事都怪我，我、我不知道安雅是哥谈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