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我们不需要在意那些尸体?那些、那些埋在地下的——”
“要,我们当然要,但你也知道,现在百废俱兴,狼国的灾后建设大部分靠的是蛇家的资金投入,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把历史的错误曝光出来,对两国没有好处。”黑石说,他的手指紧了紧。
但黑羽却不接受,他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可惜他没能挣开。他仔细地琢磨着黑石的话,狐疑地反问——“可我们都是狮国的人,这和现在这些小国无关,这——”
黑石眼疾手快,突然抬起手指压在黑羽的嘴唇上。他皱起了眉心,撇了撇嘴,提醒黑羽,“现在没有狮国了,不要强调你是狮国的,否则你就是背叛现在的国家。”
黑羽怔住了。他万没想到这话会从黑石的嘴里道出。他推开黑石的手,语气提高了一些,“所以你的意思是对蛇家做的一切既往不咎吗?我们那么多战友为这个任务牺牲,他们所付出的汗水和鲜血——”
“死去的人很多,任何战争都会有牺牲,”黑石说着,努力忽略着胸口的疼痛,“但你认为父亲的错误,应该由孩子来偿还吗?你认为我们现在有资格剥夺百姓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吗?”
黑羽没说话,他的目光有些闪躲,落在洁白的被褥上。
黑石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已经死去很多人了,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家。如果我们现在曝光这件事,无异于让狼国和蛇国再次开战。如此便会让更多的人死,更多的家眷流离失所——告诉我,黑羽,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不想,黑羽当然不想。
他在外面漂泊了那么多年,最令他无法释怀的就是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港湾。
但黑羽却不想接受,原因很简单——这证明所有的战友都白死了,那些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他妈的躺在草坪上吹着牛逼,在训练场挥洒热血就为着有朝一日完成任务凯旋而归,却意外葬身于征途中的年轻人——全都白死了。
这是一个笑话,犬牙和他说过,这就是一个笑话,只是黑羽当时不相信罢了。
不过他仍然是相信黑石的,他能理解黑石的立场,也能明白利弊所在。所以即便痛苦,他也会试着说服自己,只要黑石能告诉他——“那现在的流放岛,建造的是什么?”
“疗养院,”黑石平静地道,“我们之所以把那么多囚徒运过去,就是为了造一所无国界的疗养院。”
黑羽的眼神再次晃了一下。
“确实,我们到底都是狮国的人。我们和同胞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但有些存在于血液里的东西是无法割裂的。”
黑石见黑羽有所动摇,长舒一口气,赶紧加一把火,“这也是蛇老板和他父亲的不同之处。他希望能弥补父辈的罪过,所以建立那样的一个地方,来收容因战争失去劳动能力,或者失去家庭成员而无力过活的受害者。”
“那再也不是之前的地狱了。”黑石申明,“是天堂。”
第123章
“我不信。”黑羽冷冷地道,“我看到了那些建筑材料,它们堆积在那里像山一样,它——”
“那你看到我们用这些材料打入地基了吗?你看到我们用来糊墙,还是用来铺路?”黑石也跟着提高了音调,狠狠地压制着黑羽,“那些材料必然都在那里,现在海洋的领域都已经重新划分,我们能就此把它们全数灌进海里吗?”
黑羽咬紧了牙关。
“时代变了,黑羽,之前我们可以向一国领导请示,只要他拍板同意,这件事就能做成。但现在我们已经分裂了,我们需要考虑邻国的关系,需要考虑本国的立场。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走流程,你能明白吗?”
黑石松开了黑羽的手指,转而摸了摸他的面颊,“你是我的兵,这一点我没法动摇,也不希望改变。但我期望你能相信我一回,只要上面通过了我们的请示,如果你愿意,我会在销毁原料的那一天,带你亲临现场。你自己亲眼看看我们现在做的是什么,你自己去证实猜想。”
黑羽无话可说。
黑石可能在说一个荒谬的事实,也有可能在说一个繁复的谎言。
但即便黑石在说谎,他也用了尽可能周到的方式在圆自己的谎。
而黑羽不认为现在是一个合适的分辨是非的能力,所以他只是听着,不再反驳。
直到黑石全部说完了,黑羽才对他道了唯一的一个要求——“我要见一见犬牙,我……我需要看到他没事。”
“你会的,后天晚上。”黑石终于给出了明确的时间,“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和他说说,我相信站在朋友的角度,他也会替你选择更好的路。”
黑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外头两个人不了解情况,所以不允许你出去。如果你想出去走走和他们说一声,让其中一个跟着就行,他得确保你的安全。”
黑石说完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把老蛇交代的都说干净之后,便不再停留,让黑羽一个人静静地待在病房里。
他打开了门锁,自己走了门外。
外头的两人瞥了黑石一眼,从始至终没从位子上站起来。
第124章
犬牙是后天午饭后,随老蛇登上那架精致的小飞机飞过去的。
他还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这飞机上,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他透过舷窗看外头的风景,从高楼大厦都变成小积木,到田野山川都变成小色块,最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到像棉花糖一样铺在外头,还被阳光照得刺目的白云。
犬牙没有坐过这样的飞机,只做过运输机。
当时运输机把他们从一个战场撤离,拉到另一片战场上支援。
不过他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他们是晚上撤的,机舱里闷热得很,指示灯成为唯一的光源。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坐了一趟飞机,实在谈不上享受。
而现在除了外头的云,他面前还摆着一杯咖啡。
蛇老板说你的伤口可能会有点痛,医生说了,在飞机上多留心点,要遇到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对我说。
他朝侧旁坐着的戴眼镜的男人看了一眼,示意犬牙。犬牙点点头,说好好好。
坐在隔壁的是他的家庭医生,但自从他见到这医生至现在,他就没见对方说过一句话。他十分淡漠地坐在一旁看书,而老蛇则坐在他对面,过了一会,便找了个眼罩戴上,小小地睡去。
犬牙有些飘忽,什么叫平步青云,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
他开始理解黑石的倒戈了,毕竟和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饥一餐饱一餐,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相比——他当然更愿意陪着蛇老板干干净净地进进出出。
即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