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长公主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自身职责所在,章同知还是派人去了长乐殿,拜请与公主见面的时间。
公主依旧约他在寝宫内见的面。
这一次与上次也有不同之处,公主已经病愈,今日穿了一身石榴裙,坐在软塌上,桌上摆着棋盘,他一人持双子对弈。
进来的时候,章同知第一眼看到公主半偏着的侧脸,雪肤乌发,黛眉朱唇,端庄持重却美的令人失神,忙低下头,向公主请安。
公主也不看他,只轻声道:“同知是替本宫办案,何苦劳累,坐下说吧。”
章同知没有推辞,搬了个矮脚椅子坐在远处,一字一句道:“那日公主提起有个小太监踩了您的裙子,臣等立刻前去捉拿,没料到抵达的时候,那小太监已经上吊自尽,咽了气。后来又审问了他的同乡,说是那人前些时候对公主言辞间颇有不敬之语,因公主罚了他,他心生不满,竟产生了如此胆大妄为的念头。”
长公主落下一子,与棋盘相撞时发出清脆的一声,他轻描淡写道:“哦?死了还要诋毁本宫?”
章同知额头滚下一滴冷汗:“此等污言秽语的狡辩之词,当然不可能记入证供中。臣等又从周姑姑手中拿到了当日公主所穿之裙,将那匹马的尸体,以及当日众人见到的情形一同呈给了太医院与畜牧所的诸位先生大夫。终于知道缘由。此时不是马匹交.配发……”
说到这里,章同知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可能是骤然想起来公主还是个深闺中的小儿女,章同知悬崖勒马,没有继续说下去,沉思片刻后改口道:“那谋逆之人给那匹马投喂了有毒的饲草,又在殿下的裙子上涂抹了令吃下饲草发狂的药物,才招致这一桩祸事。”
“臣等又搜查了他的屋舍,将他所识之人一一审问,都找不出他与别人串通勾连,谋害殿下的证据。所以,大约是他真的心怀怨念,神志不清做下的谋逆之事。”
说完后,章同知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观察公主的神情。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可能令眼前的人满意。
因为这是一个小太监无法做到的事。他从哪里得知公主当日会前往校场,又如何潜入御马监投毒,甚至这样的毒药从何而来,桩桩件件,都无法解释。
这不是真正的结果,但上头的意思是没办法再查下去,就得在这停着,就得这么结案,哪怕身处险境的是公主。
他深知此时背后的凶险,不知隐藏了哪位大人物,但也觉得奇怪。无论是皇帝、太后,或是朝中大员,都没必要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做这么不靠谱的事。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章同知瞧见公主微微皱眉,以为他是不满此事,正准备磕头谢罪,却见公主双手往前一推,将棋局全打乱了,似乎是因此而烦恼。
公主站起身,走到妆奁前,挑挑拣拣了一番,章同知听到金玉相撞的声音,也听到公主说:“在宫中办事,看起来风光,其中种种艰难,外人如何得知?本宫知道同知的辛苦,也不为难了。”
而后那袭石榴裙出现在他的面前,公主微微俯身,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是一副珠光宝翠的头面:“听闻章同知与妻子乃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十分恩爱。同知既然替本宫办了事,也该让夫人得些赏赐。”
章同知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公主也没恼,将头面随意放在他的身边,轻声道:“倒是本宫有事相托。”
章同知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长公主容见的一言一行大大出乎他的所料,他不想卷进去。
公主微微一笑:“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本宫闲极无聊,想要些民间的水粉胭脂、新奇玩意。到时候请你们锦衣卫跑跑腿罢了。”
最后,章同知收了头面,也说了锦衣卫就是为皇宫中的主子办事,担不上一个“请”字。
过了好一会儿,容见又重新坐回了软榻上。
桌上的棋局一片混乱,实际上他方才同自己下的是五子棋,装模作样而已。
演呗,演的别人都畏惧自己,以为他城府极深,也算一条能走的路了。
而锦衣卫那边办案的结果,他也早就猜到了。
不是皇帝,不是太后。皇帝做事不会这么不谨慎,他连下毒都是长年累月,等容宁发觉时已经性命垂危,几乎无法动弹了。太后正等着公主嫁给自己的侄孙,延续自己的血脉,再垂帘听政,除非失心疯了,才会在这个关头做这样的事。
至于外臣,外臣如果真的做了这样的事,一是没有理由,二是无论是哪边派系,都几乎不可能毫发无损从锦衣卫那通过。即使主谋逃了,也该有个替罪羊。
办事马虎,又有个天大的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还能有谁?
只有费仕春了。
容见慢吞吞地将黑白相间的棋子一个一个收拾起来,装回容器中。
活着真难。他只是想从大学毕业生过渡成为社畜,老老实实赚点工资,偶尔加个班问题也不大,能有个双休放假就好。
现在全都成了幻梦泡影。
容见撑着下巴,有点痛苦地想,要不还是早点跑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见见: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尽早跑路qwq
写到这里,其实也有很多感想。对于我而言,如果自己写一篇文,写不出主角间唯一的、特殊的情感关系,那就是我作为作者的失败。希望不仅仅是白月光的读者,新来的读者也能从金屋藏娇里感觉到容见和明野间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情感,希望大家都能看文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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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打个广告,下篇文也有可能写这个!《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虞倦穿书了,别人穿一次,他穿两次。
第一次,他穿成一个病体沉疴的垂死之人。
临死前,虞倦才知道自己是复仇爽文男主的炮灰联姻对象。炮灰年少时抛弃了主角,之后又窃取商业机密,本来要被送进局子,结果重病将死,才在荒郊野外的庄园中了此残生。
虞倦替原身捱了很久,他记得死亡逼近时的痛苦折磨,记得那扇离得不算太远、但自己永远没力气推开的窗。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虞倦感觉到主角站在自己面前,无意间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那个人的体温很低,声音是冷的,漫不经心地说:“虞倦,等你死了,会有人替你哀悼吗?”
第二次,他穿到十五年前,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虞倦感受着自己健康的身体,想到第一次穿书的种种,摩拳擦掌,准备先去找主角报仇雪恨。
夏日的午后,人迹罕见的庄园里,落魄的主角躺在床上,双腿骨折,难以动弹,却没有一个照顾他的人。
周疏颐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神情恹恹,垂眼看着窗外,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回头。
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准备动手的虞倦愣了。
周疏颐冷淡地问:“你是谁?”
语气和当初如出一辙。
虞倦凶巴巴道:“你的联姻对象。”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的新时代好青年,虞倦不仅下不去手了,还有点不忍心了。
虽然很想报仇,但虞倦自认不是不讲武德的人,所以还是先让主角养一养,再图报仇大计吧。
然而主角周围并没有其他可信任的人,能照顾的好像只有自己这个怨种联姻对象了……
虞倦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理直气壮道:“我的未婚夫,怎么能是这幅颓丧的样子?”
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主角竟然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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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很会装可怜,大小姐心很软,小情侣甜甜蜜蜜
双向救赎,很甜的甜文
第28章 披风
然而跑路目前只能是想想。
容见很明白。
长乐殿里看起来没有安插各路人手, 纯粹是因为几方相互制约的结果,勉强维系这一方宫殿的安稳。
不要说跑路,甚至只是出宫, 都没那么容易。
容见叹了口气, 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等有万全之策再说。
校场疯马案已结, 在场的先生学生们的嫌疑也终于洗清, 又该考虑读书的事了。这些日子, 仰俯斋和宁世斋的课都停了, 宫内宫外人心惶惶, 几位先生商量了一下,程老先生的意思是少年人的功课不可耽误,还是早日恢复上课。
容见接到齐泽清亲写的帖子, 贴中问他最近是否用心读书,等过两日重新上课时要检查功课。另外借此机会,将那位学艺不精的孙先生换了下去,重新请了一位大儒讲经, 想必公主日后能学得更好。
看到前半段的时候, 容见的心情跌宕起伏, 觉得怎么来了古代还有临时抱佛脚一说。
直至最后, 齐先生笔锋一转, 说是谅在他才遭此一劫, 近日又在生病,读书的事还是下次再谈。
容见:“……”
怎么无论什么时候的老师,都这么会吓唬学生啊!
从幼儿班被吓到大学毕业, 来古代当个文盲都要被吓唬。
到了下午, 竹泉为太后讲完经, 照例来长乐殿为容见诊脉。
诊完脉后,竹泉收回手:“殿下脉象平稳了很多,但药还是要喝,平日里切记戒骄戒躁,须得静坐少动。一月后是护国寺的祭寺大殿,贫僧也得回寺中准备了。”
容见随意问:“不是说要等十五日后的复诊吗?”
竹泉道:“嗯,等再过些日子,殿下可去护国寺中寻贫僧诊治。”
去护国寺,也就是说要出宫……
容见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出过宫呢,但头脑稍微冷静了点,疑心道:“有那么容易吗?”
竹泉望着容见笑了笑:“贫僧禀明太后娘娘,说是临近寺中大典,会有一批贵重的佛礼,让殿下请回宫中,方显得郑重。”
出门看病只能算是引子,是明面上的理由,不足以让太后愿意放人。佛礼才是太后看中的东西。
有了太后的同意,出宫就简单得多了。
但太后的意思是出宫可以,必须要有侍卫随行,且容见只能待在护国寺里,不能随意走动。
这也是出宫。
容见就非常开心了,他偏过头,对竹泉道:“谢了。”
竹泉走后,周姑姑走了进来:“殿下,您上次说的冬衣已经做完了。”
这些闲事本来是不必告诉容见的,但这次裁制的衣服不是惯例,而是容见的赏赐,用的料子和银钱也都是从他私库中出的,所以周姑姑还是提了一句。
容见随意地应了一声,本来没当回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那,把明野的衣裳拿给本宫看看。”
因是冬衣,当时容见还点明要用好的料子,所以最后做的是件披风。
周姑姑将那件衣裳找了出来,送到寝宫中。
披风通体用的是玄黑的料子,上面以银线绣着竹兰花纹,只领口滚了一圈皮毛,看起来颇为简单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