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的主力部队离开三井寺的极乐院,和足利义昭一起平安地跨过逢坂山时,藤吉郎百思不得其解,他向竹中半兵卫和蜂须贺彦右卫门招招手问道:“对不起,有件事很奇怪。”
这是九月二十八日正午。
“拥立足利义荣公为将军的谋将松永弹正久秀应该联合近江的佐佐木、六角氏,与义荣公一起率大军守城啊?!”
“您说得对。”
“到现在不见一兵一卒,是甚么原因呢?本人斗志旺盛,想在今天大显身手,荣立战功啊!这样一来就无用武之地了。”
他们已来到离城中心不远的粟田口。信长神态悠然,令全军小憩。因此藤吉郎感到迷惑不解。
竹中半兵卫和蜂须贺彦右卫门互相交换一下神色,窃窃鬼笑。
双方都下马坐在路旁的石头上休息。
“按常规应该是打入京都啊!”
“这是怎么回事?半兵卫。是不是松永弹正被织田的气势吓破了胆,打算投降了?”
“没那么简单,松永弹正可不是那种人。”
“他为甚么不正面出击呢?”
“他可能在考虑,这样作就不必特地烧毁京都啦,有意蔑视织田。”
“喂喂,半兵卫,可不能信口胡言哪!这要传到大将的耳朵里,你打算怎么办?从岐阜出发,以排山倒海之势,一路百战百胜,竟敢说织田大军被人侮辱……”
“事实就是这样嘛!”
“那么,肆意侮慢的松永大军为甚么不迎击呢?”
“所以,刚才我不是说了嘛!不必刻意烧毁京都嘛!总之,应仁之乱以来,建了烧,烧了又建,近年来,在京都,完美的建筑物,除了几个寺庙神社外,所剩无几。松永久秀也舍不得这些吧。是在仓皇地从京都撤兵吧。”
“哈哈哈……对不起,军师殿下讲的事很复杂,如果是仓皇撤军,那就不是侮辱,而是恐慌不安,望风而逃。”
“你的解释,是世俗的判断。”
“甚么?半兵卫!攻击到我头上来了。”
“恕我不揣冒昧,按照你的判断,进京后非吃败仗不可。”
说着,两人又相互点点头。
“请您看看这个。”半兵卫从内袋里取出一张纸,藤吉郎奇怪地打开。
富田普门寺足利义荣三好彦次郎三千
同高野城三好笑岩入道二千五百
这张纸,当然藤吉郎一目了然。这是半兵卫和彦右卫门写的,是松永久秀以及友军各派势力从京都仓皇撤兵的人数一览表。
“哼——!你是说他们都纷纷撤回居城了?”
“是的。”
“但是,半兵卫的判断,并不是逃走了。”
“几方势力归纳来看,他们的作战方案很清楚,以先引狼入室为上策。与其毁城大战一场,不如让以破竹之势威逼城下的织田大军进城,然后再慢慢地对付。”
“确实如此。他们的兵力合计近二万四千。”
“您明白了吧?”
“看了这个,还能不明白嘛。”
“他们很了解京城军事上的战略。在京城作战与通常的野外作战,性质完全不同。”
“怎么不同?”
“在荒郊野外作战,士兵总是怕脱离大部队,一向团结一致,协同作战。然而,一进入京城,情况则完全相反,在这里住上十天,兵员会越来越少。”
“为甚么?事实不是恰恰相反吗?半兵卫。在荒山野岭作战,打得敌人抱头鼠窜,无影无踪为胜。在城里难道会有人迷失方向,会有人找不到自己的阵地吗?”
“你的想法,真令人担忧。京城有酒,有女人,有财宝,还有诸行无常的寺院。京城是使人陷入迷茫,神魂颠倒的地方……谋将松永弹正久秀深深了解这一点,所以他先将织田大军引入迷魂阵……只有识破对方的阴谋诡计,才能免遭失败。”
藤吉郎一听,立刻板起面孔。
“是这样,……真是莫大的疏忽。”
“您总算理解啦!源平时期,朝日将军义仲在城内久守阵地,像云消雾散一样,失踪的军队不计其数。野外作战绝不必担心这一点。城市是吞噬军队,令人危惧的森林。”
“我懂了!”藤吉郎蓦地跳起。
“您要干甚么去?”
“这还要用问,我去禀告大将,去去就来。”
勇于实践,雷厉风行是藤吉郎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