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二十日——按预定方案,行市山的佐久间玄蕃在天亮之前,借着月光,发起了行动。
前锋是不破胜光、德山秀现和佐久间安政三人。盛政自己在后面指挥战斗。
都是在山谷地带进行长时间的战斗,所以极易感到无聊、厌倦。但这时无论是士兵也好,马匹也好都不甘落后地,抖擞精神列队前进。为避免战马嘶鸣惊动敌人,便给马带上了嚼子。一支部队沿行市山向南挺进,还有一支部队从集福寺坂西下,迂回盐津谷后又从权现坂沿余吴湖西岸向前行进。
沿山峰南进的部队在卯时(上午六时),接近目标大岩山。
这时总大将柴田胜家为了不使大岩山的中川清秀与贱岳的桑山重晴会合,而让柴田胜政的一支部队切入敌阵,从而堵住了西边的退路。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幸好山谷中晨雾弥漫,离敌人越来越近了。
柴田部队当然准备好了铁桶,但这时他们还是不作声地等待着。
大岩山守将羽柴部的中川濑兵卫清秀很早就起床了。他一睁开眼就到山上去观看敌阵,然后巡视一下自己的阵营,就去吃早饭。今天早上当他很习惯地无意地向敌阵望去时,情不自禁地失声叫了起来。
往常在雨中的山顶上林立的旗帜看不见了,不应该是撤退,他的直觉是有行动了。于是,他亲自登上山口的大岩石透过雾气向下望去。“不好了!”雾海里隐约可见马标的尖头,西边、南边,……到处都是。
“伙计们,有敌情,敌人把我们包围了。喂,谁在那儿!赶快去贱岳,给桑山部报信儿。”
正在他们大声叫喊的时候,佐久间部队的呐喊声地动山摇地响彻山谷。
“十万火急!立刻向桑山部队突围,向本阵报告这里的情况。”中川清秀一边叫着一边跑进帐篷,二话不说马上武装起来。
(中了奸计了!)
像野猪那样从这个战场跃到那个战场的中川清秀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
我方兵力最多一千三百人,而从刚才的呐喊声推测,敌兵至少也是我们的五、六倍。
清秀本来就反对秀吉出征岐阜。他认为不该搞那些小把戏的,到这里来就是要堂堂正正的进攻。如果那样的话,前田部队也好,德山、金森也好,就不会因为处于一种观望形势的对峙状态中,而没有向羽柴部队那边通风报信了。
(故意把这里弄空了,也不想想要是别人就盯上你这里空虚该怎么办?!)
清秀刚武装完毕,山脚下已枪声大作,震耳欲聋,迎面扑来阵阵杀气。
雾渐渐散了。
(怎么样,来了上万大军吧?)
就在这时,在贱岳的桑山部也简直不是对手。现在只有佯装与桑山部会合,从敌人背后突围,除此之外别无良策。
“谁在那儿,再去一趟贱岳,命桑山部火速下山,到大岩山与我部会合,好,桑山部出动时,我们便向下冲,夹击在山谷中的柴田部,否则这大岩山就是我们的墓地。”
像这样在瞬间就把情况判断得准确无误的中川清秀,真不愧为优秀的武士。
当他看到第二个传令兵消失在灌木丛中时,便一边握着他自己的长柄扎枪一边下命令道:“不要害怕从下面打上来的炮弹。枪队过来!准备好,枪尖朝下,向着西边的敌人攻击!”
“是!”
“齐声喊啊!”
“噢……噢……噢!”
山顶上响起了呼应的呐喊声,士兵们严阵以待准备振奋贱岳的桑山部军心。
中川清秀想,如果振奋起这里气势,便可带动桑山部,他们现在正在英姿飒爽地向我方挺进吧。但中川清秀失算了。
这时桑山重晴正遭到柴田胜政部的截击,完全站不住脚了。
遭受了突然袭击!桑山想,如果天一亮就进退两难了,于是向信使说:“我并没有击退这里的敌人后去大岩山会合的打算,大岩山的地理条件复杂,你回去告诉中川,贱岳比大岩山易守,请他们马上与我们会合,只有在贱岳决一死战才是最好的决断。”
信使只得从命。现在到处都开战了,他是否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大岩山呢?信使冒着枪林弹雨向着大岩山奔去。
这边,中川清秀摩挲着扎枪站在队伍最前头,一直注视着桑山部的动向,他心想,马上就要出动了,但一点也没有移动马标的迹向。
“是不是传令兵没到啊,马上再派一个。”
但这一个同样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于是清秀那紧张的神经已经感到大事不妙了。
“你个臭东西,桑山重晴,你吓破了胆啦!好吧,我们一个一个往外冲!”
一下子,胜利机会无影无踪了。还只剩下一点时间了,但就在这时,山脚下的柴田部正埋伏在山腰的小路上,瞄准了枪口,准备杀掉跑出来的中川清秀。
清秀虽知道这一切,但他还是命令道:“突围、突围!”
士兵们接连不断地向山下冲去。答……答……答,冲在最前面的清秀虽没中弹,后面的人却一个个倒下了。
跑到山脚下,清秀又返回来,敌人的人数比他预想的还要多,这时以北国第一猛将自居的佐久间玄蕃盛政的旗帜正从南边向着山顶挺进。
清秀撞在佐久间的枪口上找死便是武门的用意。
回到山上,清秀大声地向残兵问道:“现在是甚么时刻?”
“马上就到巳时(上午十时)了。”
“甚么,还没过四个小时吗?”
“您是甚么意思啊?”残兵问。
“好吧,我就是这时被砍死的,你们谁要活着出去就这样告诉筑前殿下吧。”
“是!”
“中川濑兵卫清秀在您外出时,突然遭到佐久间玄蕃的袭击,我坚持战斗,直至牺牲。就这样,你就说我是申时(下午四时)战死的。巳时就死的话太丢脸了。行了,就是申时死的吧,可别忘了啊。”
“明白了,可是……”残兵说。
“哈哈哈……”清秀笑起来。“中川濑兵卫的虚荣心呀,就连死都得撒个大谎啊。哈哈哈……”
他狂笑着,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中川清秀又开始摩挲那支长柄扎枪。
“伙计们!继续冲啊!”
中川的残兵们拚命地向着从南边包抄上来的佐久间部队的中心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