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陆如意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分分钟得气死。
一开始她对宝娴好,的确是因为抱月的缘故,但是相处久了,就算养个宠物也是有感情的,更遑论宝娴还是一个活生生、会对她嘘寒问暖,日日陪着她打发时间的人。那感情就更是非比寻常了。
再说宝娴在自己院子里生完闷气,这才喊了庄子上的婢女芳龄进来收拾。芳龄比她年纪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
看到一地的瓷器碎片,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宝娴已经噙了羞怯而又抱歉的笑,温柔道,“方才不小心打碎了多宝阁上花瓶,有劳你收拾下。”
“是,小姐。”芳龄点了点头,转而出去拿笤帚。从头到尾,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就好像,宝娴真是不小心才将花瓶打碎了一样。
宝娴在她离开后,抬眸看了眼有些空荡的多宝阁,在芳龄回来后,问她添补这些器具的流程。
芳龄笑着道,“小姐是夫人的妹妹,想来也无需走这些流程,您直接跟夫人说一声便是。”
“嗯。”宝娴点了点头。跟着眼波一晃,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纯金缠枝镯子给芳龄,弯了眉眼道,“你伺候我辛苦了,这镯子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儿心意。”
“小姐折煞奴婢了。”芳龄并不想收这镯子。
宝娴强行给她套在了手腕上。又夸了句,“你本就皓腕凝霜雪,眼下配上这镯子,更美了。”
“谢小姐赏赐。”芳龄见宝娴态度坚决,并没有收回的意思,只能收下。
宝娴笑着点了点头。接着突然张口打了个呵欠。
芳龄问,“小姐可是困了?”
“是有点儿。”宝娴不好意思的勾唇,提议,“要不我先去室内歇会儿,等到了给姐姐煎药的时候,你再喊我?”
“那小姐去吧。”芳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目送宝娴往床榻走去。等她睡下了,才走开。
床榻上,宝娴也不是真的困,芳龄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睁开眼睛。
皱眉想着,芳龄会不会将她的异常禀告给孟邑谌或者陆如意。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再想在药里动手脚可就不可能了。
这般思量着,她又在榻上躺了会儿,估摸着能过去有一刻钟,然后起了身,穿上绣鞋,理了发鬓往外走去。
外面廊下,有几个小婢女正倚门说着话,她觑了她们一眼,在几人请过安后,轻声慢语的问,“你们可有看见芳龄?”
“好像是去观澜阁夫人那里了。”一个穿桃红衣衫的婢女答了句。其他几个婢女也都附和。
宝娴闻言,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笑的更加柔和,“我不巧口渴了,叫不应芳龄,就出来看看,你们谁要是方便。帮我冲杯茶可好?”
几个婢女听她这么说,都自告奋勇的说自己可以。
宝娴笑了笑,没有指定谁,只道,“那我先去里面等着。”
不一会儿,茶水冲好。被送了进来。
宝娴喝了一口,看着桃红衣衫的婢女,问,“手脚很伶俐,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春桃。”
“是个应景的名字。”宝娴正说着,芳龄从外面回来了。
看见她坐在桌边。而非床榻上,眼中有惊讶于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被她掩了过去。屈身行礼,试探着问,“小姐怎么又起来了?”
宝娴心里正猜测芳龄突然跑出去的意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眼神在她脸上游移片刻,才轻声道,“有些口渴,你没在,就出去让春桃给我冲了杯茶。”
“是奴婢的错!”芳龄听宝娴这么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汗颜的解释,“奴婢不该出去。”
……
“你出去做什么了?”宝娴问,脸上还挂着笑,好像并没有生气。
芳龄忙道,“来旺娘子喜欢奴婢画的绣样,刚巧方才得空。奴婢就给她送了过去,没想到,却因此怠慢了小姐,还望小姐莫要怪罪。”
“原来是去找来旺娘子。”宝娴点了点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将芳龄划在了观澜阁。
停顿片刻,又指着身边春桃,道,“这也是个得力的,你以后多带带她,以后你偶尔不在,我这还能有个用得上的人。”
“是,小姐。”芳龄点头,看了春桃一眼,嘴角勾笑,看似和气,但心里却有了危机感,暗搓搓的想着要怎么整这个刚冒上来的新人了。
春桃能在宝娴有需求时第一个开口搭话,也是个有眼力见、不安分的。见芳龄目光不善,她也勾了唇,笑里藏刀的回视芳龄。
解决完这一档子事,差不多也到了煎药的时候。
宝娴带着芳龄和春桃去了厨房。
这次,她没敢再动什么手脚,只本本分分的守着火,时不时动动扇子。
中间有好几次,芳龄替她。却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非但如此,她还当着满厨房所有奴才的面,一脸虔诚,声音细弱道,“听人说。亲人亲手煎出来的药,里面会饱含着更多的期盼和愿望……这样病人喝下去会好的更快,夫人是我的姐姐,还是我亲自来煎替她药吧。”
“小姐对夫人真好。”
“是啊,就是亲妹妹只怕也做不到这份上!”
“夫人真幸福,她的身子一定会立刻好起来的。”
……
厨房奴才三三两两。交口接耳,都是对宝娴的赞赏。
宝娴接过芳龄的帕子,一面擦额头上的汗水,一面酝酿起另一个计划。
药煎好,第一时间送到陆如意那儿。
阿绿接过药,看着宝娴红扑扑的小脸,说,“小姐可是亲自煎的药,看看这小脸,都给炉火烤红了。”
“可不是嘛!”春桃抢先一步,代替宝娴道,“这药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小姐一个人煎的,小姐还说,这药里含了她对夫人的祝愿,夫人喝下去,身子一定会立刻好起来。”
“倒也难为你了。”陆如意没想到宝娴能为她做到这个分上,眼眶顿时一热,动情道,“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只要在一旁坐着,盯着点儿就是了,不必再自己动手……小姑娘家浑身都嫩,切莫被烟火给熏伤了。”
“姐姐放心,我都省得的。”宝娴淡淡一笑,一点儿领功的意思都没有。
陆如意看着,更是心疼,又看向阿绿,吩咐,“今早王爷不是给送来一筐金盏蜜桔,你分上半筐送到成闲居去。”
“是,夫人。”阿绿领命。
陆如意又瞧向宝娴,道,“那蜜桔是从南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最是甜蜜,你也尝个鲜。”
“谢谢姐姐。”宝娴一脸欢欣的道谢,笑的比蜜桔还甜。
尔后,又不动声色的感慨,“王爷对姐姐真好,什么都想着姐姐。”
“那可不。”阿绿笑吟吟的看了姐妹两人一眼,得意道,“王爷只有我们夫人这一个红颜知己,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惦着我们这儿。”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是自己一回味,却觉得有几分轻佻。
陆如意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当着宝娴的面没有说什么,但是宝娴一走,立刻冷了脸。让她跪下。
阿绿尚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委屈的抽噎起来。
陆如意心里烦躁的很,正要跟她说个分明,屋外却传来一阵“参见王爷”的叩拜声。
她暂时收了训人的心思,下了榻去迎孟邑谌。
孟邑谌腿长步子大,进来的飞快,看见陆如意正笑着朝他走来,忙疾走两步,两手并用扶住她,紧张道,“前三个月最是要紧,等闲还是不要下榻来。”
陆如意握着他的手,轻嗔,“哪里就有那么娇气。”
“本王的女人,可不就是得精贵娇养着!”孟邑谌义正词严的说了一句,连这几步路都不想让她走,直接打横抱起,亲自将她放在罗汉榻上。
陆如意勾着他的脖子。与他腻歪了一小会儿,然后才放开他,问他最近政事可还繁忙。
孟邑谌道,“朝臣十有八九都是反对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的,如今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天天都在争吵,从金銮殿吵到乾元殿,再从乾元殿吵到金銮殿。吵得本王颇为烦躁,干脆就来了你这。”
说完,他坐起身来,一侧首,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阿绿。
“她惹你不高兴了?”将头又转向陆如意,孟邑谌皱眉询问。
陆如意笑了笑,言简意赅道,“也没什么,就是从她嘴里出来的几句话,听着不太顺耳。”
“她说了什么?”
“说我是你的红颜知己,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往我这儿送。”
“这话……确实不太顺耳。”而且说的好像陆如意就是他的一个玩物一样,闲来逗逗,有事就抛在脑后。说起来是上心,实际上却是暗指陆如意以色侍人。这话,但凡有点儿气性的女子听着都不会觉得愉快。
这般想着,他变了脸色,侧首看向阿绿,眼底一片冷意,“当众非议主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奴婢知错了,王爷恕罪!”阿绿见孟邑谌动怒,立刻出声求饶。
她是他手底下最出色的女暗卫,跟了他整整十五年,以往再艰难的任务她都能漂亮完成。
她想,看在那些过往的份上,他总会给她一个面子的。
但是没想到,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偏头瞧向陆如意,“你说该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