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梯尼亚兹原先以为西考斯基着陆的地方杂草丛生。即使从离地仅二十米的低空往下看,它仍然无异于一片普普通通的林间空地。但这仅仅是以往一个时期的陈迹,那时,这里的人们作了极大的努力把所有的设施都用伪装的办法隐蔽在丛林中,他们干得很成功。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九七四年,塞梯尼亚兹第五次来到这个王国。根据所有看得见的建筑物来判断,现在他们显然已经公开干起来了。
这次甚至有了一条铺上沥青的公路,他上次来时这路的影子还没有呢。还有了许多汽车,人们纷纷下车向雷伯走过来,同他打招呼。塞梯尼亚兹认识里面的大多数人。他看见其中有埃斯卡兰特、索别斯基、特拉雅诺·达席尔瓦,当然还有永远带着记事本的玛尔尼·奥克斯。
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到塞梯尼亚兹跟前。
“我想你大概还记得我们。”那个女的说。
“我当然记得你们二位是埃塞尔·魏茨曼和伊莱亚斯·魏茨曼。”
塞梯尼亚兹是五年前认识他们的,那时他还是第一次实地目睹雷伯的这一宏大构想。这对夫妇个子都不太高也不年轻了,约莫五十五到六十岁光景。他们两人至少可以用二十种语言交谈。从一九四六年开始,魏茨曼夫妇曾多年为国际儿童基金会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工作,后来又在纽约的联合国国际事务中心工作过。
“你还没有把我们忘记真是太好了。”埃塞尔说。
“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大人物了,可以说就是雷伯的人口大臣。”
她莞尔一笑,那神情犹如一只害羞的小乌。然而,这个印象是靠不住的。这位体重只有四十多公斤的妇女其实精力充沛、干劲十足,身心两方面都有不同寻常的耐力。她曾先后被关在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和另外三个集中营,但仍顽强地活了下来,伊莱亚斯是美国人,战后认识了她。埃塞尔死于一九八〇年。在她活着的时侯,伊莱亚斯从未见过她垂头丧气,不论什么时侯,一连工作二十小时,或一口气跑到帕卡赖马山脚下,对她都是不在话下的。
埃塞尔说:“雷伯要我们负责接待你,是不是‘大臣’,这个词叫你吃了一惊?”
“有一点儿。”塞梯尼亚兹说。“我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说的人口是指什么人?”
“当然是指那些印第安人和铜色皮肤的卡博克洛。卡博克洛是在丛林中干活的混血儿,他们通常从事耕作。不过,王国的人口不光是这些人。我们还管移民的事。”
她发出一阵尖细而仍不失其魅力的大笑。
“你似乎又吃了一惊,大卫。是的,我们以后就叫你大卫,你就叫我们伊莱亚斯和埃塞尔。伊莱亚斯一向说话不多。说真的,我和他讲话的机会并不多。他倒是能说,往往当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说。你知道吗?他会说十三种语言。现在,他在学越南语。当然还有亚诺马米语。他的亚诺马米语说得比我好,相当流利……”
她开车的姿态就象在驾驶一艘远洋轮。雷伯和其他人已经坐车朝城里去了。王国的非正式首都多拉达岛在过去的五年中有了惊人的发展。塞梯尼亚兹三年前来过这里,几乎完全认不出来了。新建了数百栋房屋,最高的也不超过四层楼,不过他知道,每栋房屋在地下至少还有两三层。
“现在这里有多少人?”
“光是多拉达岛吗?男女老幼都算在内,大约七千八百。你要不要确切的数字?”
“不,谢谢你。在其他地区呢?”
“韦丁尼奥有六千九百,贝拉萨尔的圣若奥有五千六百五十;迪阿曼蒂纳有一千八百。还有一些人居住在边境村落和开发中地区。当然必须加上丛林村寨里的人。平均每个村寨有两千人口,有两万公顷森林。我们计划建立六十个村子。现在已建成的有二十四个,快建成的有十九个。你参观过这样的村子吗?”
“去过一次。”
那是在一九七一年。塞梯尼亚兹乘坐的直升飞机在一个足球场上降落,他瞧见的是聚集在一起的两排住房和三座公共建筑。所有的房屋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谈不上怎么美,就是整洁、实用,但叫人感到压抑。埃塞尔·魏斯曼含笑说,“这是促使我们接受雷伯建议的原因之一,大卫。工程师和建筑师们看问题有时太机械,他们只知道要快,要省钱。三十年来我和伊来亚斯走遍了全世界,想要遏制这股不幸的潮流。至少在这里,我们的努力迅速显示了成就,我们亲眼看见了努力的结果,所以情况还不是那么令人绝望。如果雷伯想吸引你干一件事,他几乎是不可抗拒的。当然我指的不是钱……”
塞梯尼亚兹正在作心算。
对此,伊莱亚斯准有所觉察,所以他接茬说:“别费心思啦,大卫。这里现在有六万九千六百二十四人。再加上让·科尔切斯特的勘探队、特拉雅诺·达席尔瓦和乌韦·索别斯基的人以及其他工作人员,总共七万四千三百人。”
“别听他的。”埃塞尔说。
“他的算术向来一塌糊涂。准确地说,到此时此刻为止,共有七万五千一百十八人。随着圣若奥的发展,特别是迪阿曼蒂纳的发展,不出一年,人口很快就会超过十万。根据总体规划预测,五年以后,人口将会达到二十七万五千。我个人认为,实际人口很容易超过这个数字。” ’
塞梯尼亚兹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扶住了大卫的胳膊。
“来,我给你煮杯咖啡。看来你需要喝一点。”
总体规划得到了不拆不扣的执行,但事实也证明埃塞尔·魏茨曼的预测不错;一九八〇年,王国的人口达到了三十一万六千,还不包括说什么也不愿聚居的印第安人和两三千卡博克洛混血儿。总体规划的投资总额估计为四十四亿美元。
当地实际耗资大大超过了这个数字。
下面是一九八〇年五月王国的生活概况。
市镇都建立在从洪荒时代起从未住过人的处女地带。为了避免那种缺乏人情味的过分城市化,全部六个市镇每个都不超过一万二千人口。内格罗河上的多拉达岛建成最早,因而成了王国的首府。其他五个是贝拉萨尔的圣若奥、韦丁尼奥、迪阿曼蒂纳、蒙特格拉索和四十里镇(它得名于特拉雅诺·达席尔瓦带领的修路工程队每隔十公里树立的里程碑)。
每个市镇都有一座热电厂,向延伸七百至一千一百公里不等的地区供电,饮用水管和排污管道四通八达,还有一套环境保护设施。每个市镇至少设有—所医院,里面有一百五十到二百个床位,可以做各种外科手术,拥有包括牙科在内的各科医生一百六十人、护士八百人。每一个丛林村寨都建立了由两位大夫带五六名助手组成的医疗站。到一九八〇年,这类医疗站已有七十二个。所有重要的矿区、农业区以及工业发展地区也都建立了医疗站。为了应付边远地区的急诊,专门成立了一支急救队,该队拥有两架飞机和四架直升飞机,随时可以把患者送到设备最完善的多拉达岛和韦丁尼奥的医院,那里有专门处理外伤的急诊部。这个急救队还可以把病人送到贝伦和里约热内卢,必要时甚至可以直飞美国。教育是免费的。一九八〇年四月,注册的学生总数是三万九千人。教学语言为葡萄牙语,但学生从一年级开始就学英语。整个数育系统由五十二所幼儿园、六十六所小学和十二所中学组成。还有二十六个为成人开设的补习中心。在多拉达岛和迪阿曼蒂纳,有以英语为唯一教学语言的国际学校,其课程进度完全和美国相同,最高年级相当于美国高中的最后一学年。教师的薪水是巴西一般教师工资的三倍。
每个市镇或比较重要的中心都由一个超级市场供应食品。全部土地名义上分属一百十一家公司,凡是这些公司的雇员都有资格得到一张通用卡,可以到这些超级市场去买东西。超级市场里的食品以成本加百分之十的价格出售。一九八〇年,这套流通体制进一步扩大到丛林村寨,出现了规模较小的商业网点。
每个村子里都有一家邮局、一家银行、一座不分新教旧教的基督教堂,一个图书馆,至少两家电影院,一个派出所,一九七五年以后又多了一家旅馆。旅馆不大,因为外界的来访者极少或者根本不准入境。一九七〇年以前,电话联络仅限于王国境内,要接通外界十分困难。通到贝伦、马瑙斯和里约热内卢的电话线寥寥无几。后来铺设了一条直通原英属圭亚那首府乔治敦的通讯电线,情况才大大改善;接着又架设了直通苏里南的帕拉马里博的第二条电缆。一九七六年,与巴西思布拉特尔公司签订的一项合同,使这个通讯系统得以完全建成。
在这里,大家的交通工具都是一样的.只有极少数情况除外——那就得去和令人生畏的玛尔尼·奥克斯打交道,请她做出安排。这里创造了一套别开生面的色彩信号体系,某人要到什么地方去,就在住宅外或所在的地方挂出一面旗子。绿旗就是说他要去超级市场,黄旗是去公共建筑集中的市中心;蓝旗代表运动场,格子旗是请保养维修部门派人来,黑色是从人们去教堂或墓地时的服饰颜色引伸出来的,所表示的目的也相同。看到旗子,经常在各地巡行的小型公共汽车便会停下来。公共汽车是免费的。
虽然私人汽车在王国内为数很少,公共汽车却相当多,公路总长五千四百公里,四季通行无阻;丛林中另有长达九千公里的小路。大小桥梁和隧道计有一千七百五十座。
雇员的工资按巴西平均水准加百分之四十计算。一九八〇年一个工程师每月大约挣三千美元。房租根据房子的不同等级收一至五十美元不等。凡是有购物卡的人,不论其职位高低,饭店的大门对他们都是敞开的,但收费标准不一样;一日三餐的伙食费工人每月付六美元,管理人员则要付六十美元。
这里的娱乐设施丰富多彩。一九八〇年四月,计划修建的一百二十五个游泳池中的九十一个已经开放。在各个游艺中心,网球场、橡皮网球场、体操器械设备、塑料地面田径场一应俱全。排球场、篮球场和足球场到处都有。每一个丛林村寨和市镇在三大球中至少有一个代表队。在特拉雅诺·达席尔瓦的倡议下(他本人年轻时曾在著名的里约热内卢人俱乐部踢过球),一九六九年举行过一届足球锦标赛。达席尔瓦亲自挑选的一名足球队与大名鼎鼎的桑托斯足球俱乐部踢过一场最后以二比二逼和了球王贝利的球队。这一天对达席尔瓦真是无比荣耀。唯一使他遗憾的是,王混在人群中观看了这场比赛,却不愿给冠军队发奖杯,而是把这份美差推给了一百十一家公司中的一位巴西董事长。
王国的居民来自三十九个国家,巴西人最多,其次便是美国人了。除巴西以外,美国是移民来得最多的国家。塞梯尼亚兹估计,他的同胞居住在那里的有九千六百人。
有两个电视频道分别以英语和葡萄牙语二十四小时播放节目。四家广播电台也是全天播音。一九六八年六月,第一张报纸创刊。从那时到一九八〇年四月三十日,那里有两份日报和一份用两种文字出版的周刊。
迄于一九八〇年五月五日为止,巴西、委内瑞拉和哥伦比亚三国政府仍未作出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