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年轻的总督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王雷 本章:史上最年轻的总督

    黄兴东渡日本后,参与创立同盟会,成为革命的二号人物,手下的兄弟越聚越多,影响越来越大。不过他始终有个心结,必须要给好兄弟马大帅一个交代,必须要实现那个风雪之夜的承诺。

    现在,时机成熟了,在有着良好革命基础的广州,最凶恶的敌人铁汉李准已经被炸断两根肋骨,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辛亥年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流水潺潺,黄兴挥一挥衣袖,只带了个行李箱,轻轻地出发了。

    大哥,我们想死你了!同志们奔走相告,他们知道人生中真正的铁血即将到来。

    他们的铁血将在广州绽放,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一个人——两广的第一把手张鸣岐。

    张鸣岐,牢牢占据辛亥年年度排行榜的一个席位。他是史上最年轻的总督,刚满三十五岁。

    晚清,升官最快的就是张鸣岐。

    张鸣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这话也不怎么样,不是说得不好,而是拿别人的话来验证自己的怀才不遇,没创新。

    就不能搞点原创吗?

    张鸣岐本来就不善于原创,他善于幕后策划。这一点倒和张良有几分相似,说好听一点,军师;难听一点,师爷。

    还有一点也很相似,他们都幸运地碰到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他。张良遇见了刘备,从此他的生命充满传奇;张鸣岐遇见一位贵人,从此他的仕途步步高升。

    张鸣岐的父亲张凌云是个怀才不遇的主,满腹才华却屡试不第,常年混迹在外,掌鞭赶车为生。

    一日,张凌云赶车途中,遇见一大户人家办丧事,高扎灵棚,匾额显赫。张凌云只是摇头,字写得太寒碜了。他猛地挥起了长鞭,一鞭将匾额打碎,索要笔墨,重新写了一张。

    写完后,大家一致惊呼:“好大掌鞭的!”

    张凌云有点郁闷,认真写的字无人喝彩,随意的一鞭子却招来称赞“大掌鞭的”。这世道人心有点乱。

    从此神鞭张的名声就传开了。

    老是赶车也不是个办法,张凌云好不容易花钱捐了个官,湖南湘潭朱亭丞,未入流的小官。

    张鸣岐就出生在湖南,从小就机灵,且爱搞恶作剧。一次跑到一个店铺里,乱翻账簿,看完后竟一把火烧了。店主人大怒,要惩罚他。

    张鸣岐哈哈一笑,不慌不忙……

    然后呢?

    那还用说,谁都能猜出,张鸣岐将账簿完完整整地重写了一遍,而且一字不差。

    这老套的故事,有点玄乎。一本几十页甚至上百页的账簿,几分钟就能记住?智商超过一百六十也不行。不过可以肯定,张鸣岐确实很聪明。

    也许天才都不大善于考试,张鸣岐中举后,考进士几次落榜。他一边在国子监读书,一边在憧憬着千里之外的梦想。

    实现梦想要脚踏实地,经人推荐,张鸣岐来到翰林余诚格家做家教。

    在京城有碗饭吃不容易,可张鸣岐不在乎。天天迟到早退不说,还不讲卫生。衣服被子几个月都不洗,不洗也就罢了,他还喜欢整天躺在臭烘烘的被窝里,躺在被窝里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脱光衣服躺在被窝里,和客人高谈阔论。

    这样的老师,会把孩子教坏的。对不起,只有走人。

    这处不行,那就换一家。张鸣岐经姐夫介绍,又来到了另一家。

    从此,张鸣岐的春天来了,因为在这户人家遇见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他。

    从此,他们形影不离,情同手足,患难与共。

    张鸣岐陪着他去塞北大漠,看长烟落日;陪着他跋山涉水,去安慰一位失魂落魄的老太太;陪着他到南国羊城,向天怒吼。

    这位他,就是岑老三岑春煊。

    岑春煊什么都听张鸣岐的。

    为什么?

    很简单,听张鸣岐的话就有好运,就能升官。岑春煊总结了一句肺腑之言:“坚白(张鸣岐,字坚白)与我,同而不异,可作耐久朋。”我们就是一个人,是一辈子的朋友!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既然是一辈子的朋友,也不能亏着张鸣岐。首先要在老佛爷那儿露个脸。

    慈禧西狩就住在岑春煊的私宅。非常时期,规矩也不像紫禁城那般森严。张鸣岐瞅准了机会,在慈禧散步时,故意露了一下脸。慈禧看这个年轻人眉清目秀,斯斯文文,一时兴起,出了副对联让他对:唯女子与小人最难养也。

    “有鳏夫遇寡妇宜其家矣。”张鸣岐脱口而出。

    这对联,明显的低级无趣加无聊。

    慈禧却哈哈大笑。

    张鸣岐早就摸准了,现在正是落难期,慈禧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对联权作调味剂,要调味当然不能太古板太严肃。

    挂上号了就好,岑春煊就好给张鸣岐说话了。

    岑春煊任两广总督时,全国有所谓的三大总督。湖广总督张之洞、直隶总督袁世凯、两广总督岑春煊。

    张之洞以“文事”胜;袁世凯以“武备”胜;那岑老三呢,以什么取胜?

    张鸣岐建议,要做就做大的,文武双全,两样都有。他提出了八字方针“办学育才,选将练兵”。

    张鸣岐是文人,专门负责办学,创设两广学务处总管一切事宜。他重点抓两广练习所,培训全省的县立小学校长、校董,三个月速成,发结业证书。在全省设立简易师范科、实业学堂、方言学堂、蚕业学堂、法政学堂、农林学堂、女子师范学堂等等。总之,教育覆盖面极广。张鸣岐有一个雄心,要面向二十世纪培养全方位的专业人才。

    岑春煊欢喜得不得了,现在可以保举了,反正已经是在太后面前挂过号了。

    在保举奏折里,岑春煊说了一大堆废话,只有一句最关键:“鸣岐之才胜臣十倍。”岑春煊也不善于原创,这句话抄自曾国藩保举左宗棠:“宗棠之才胜臣十倍。”真是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有岑老三撑着,又确实有才干,张鸣岐的仕途真是见风长。候补道、道台、布政使、广西巡抚。

    在广西,张鸣岐又创造了一项历史。

    他本来不想创造这项历史,没办法,人家找来了,来的是新任按察使余诚格。

    好事,昔日的东家和教师相聚了。

    余诚格早已忘记了这位家庭教师当初躺在被窝里臭烘烘的模样,他必须要忘记,因为现在张鸣岐是大哥;张鸣岐一直没忘记余诚格的冷眼和嘲讽,他必须不能忘记,因为这是前进的动力。

    所以,张鸣岐要好好地回报。

    一次,余诚格推荐一位县令,张鸣岐不仅拒绝了,还挂牌严重警告。将牌子悬挂在衙门大门口,对余诚格予以严厉批评。巡抚明目张胆地挂牌训斥臬台,在清朝历史上绝无仅有。有之,请自张鸣岐开始。

    到这份儿上,还能留吗?余诚格屁股未拍就走人了。

    不过官场归官场,私底下两人的父亲却很亲密。

    当时两位老人都住在桂林,都是古稀之年,很谈得来,每天都相约好了爬独秀山。在山顶他们手牵手遥望蓝天,感慨“人生最美夕阳红,儿子掐架太不该”。

    历史创造了,可是纰漏也来了,是一个大纰漏。不是张鸣岐捅的纰漏,是岑春煊带来的,他倒台了。

    怎么办?靠山没有了,张鸣岐的官还能做下去吗?

    不仅要做下去,还想再升一步。聪明人总会有办法的,活动活动嘛。

    找谁活动?

    奕劻,除了奕劻还有别人吗?

    可奕劻是岑春煊的死对头,也就是张鸣岐的对头。

    没关系,那位叼着雪茄烟的英国伟人不是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唯有利益才是永远的。

    奕劻不就是喜欢钱吗?我给。

    张鸣岐带二十万现款进京,十万呈送奕劻,十万购买土特产分发给庆王府上下。

    1910年,张鸣岐如愿以偿地出任两广总督,这年他刚满三十五岁,是清朝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督。

    张鸣岐,现在你可以大声说出当时的豪言壮语了。站在高山之巅怒吼,不仅是决胜千里、万里,千万里都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在南国的这片土地上,你的话就是原创,就是原则。

    当然,张鸣岐先得安慰一个人。

    他来到岑春煊家,大帅,你暂时倒下没关系。放心,小弟帮你撑着,给你看场子。

    做总督就是好,刚到广州,贺电就发来了“幕而督,唯三迁,不可及,公之年”。

    从幕府的师爷到巡抚、总督,只走了三步,步步都是历史的跨越;又是最年轻的总督,再次创造了历史。

    刚上任没几个月,广州将军孚琦就因为执著地追求蓝天梦而遭暗杀。孚琦出殡的日子到了,张鸣岐愁容满面,不是悲痛孚琦,是被两个女人搅得寝食难安。

    张鸣岐的夫人哭哭闹闹,硬不让张鸣岐出城参加葬礼。万一碰到革命党的炸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以后日子怎么过?

    那边孚琦的夫人哭闹得更厉害,同事一场,张大人你好歹要送他最后一程。

    咬咬牙,硬下心,张鸣岐迈出了大门。

    走不了,大门给人挡住了。

    那是张鸣岐的父亲,神鞭张——张凌云。

    “你小子不想要命了,难道要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难道要我重操赶大车的旧业?”说到这儿,“啪”的一声脆响,张凌云的鞭子潇洒地在空中摆了个pose(姿势)。

    自从那年被人称赞“好大掌鞭的”后,张凌云就只练鞭子不练字了。

    看到年迈的父亲将老本行都拿出来了,张鸣岐长叹一声,回家吧。不过他没有想到,这辈子最为惊魂的时刻才刚刚到来。

    广州的黄老师早就准备好了要送张鸣岐一份惊魂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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