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没有梦想和幻想,有的只是像熔化的铁一样的沉重和炙热。
军人啊,真正是一种强者的职业,所谓强者,就是在别人不能坚持的时候,你仍然能咬牙坚持,并且把这种坚持养成习惯。
一个真正军人面对战争的态度,就是敢于去勇敢地面对死神。
死神展开它那黑色的锯齿样的双翼,在战场的所有人的头顶上盘旋着。
在后王疃的小山顶上,国民党匪军用水泥石块构筑成了坚固的工事,壕沟的边沿密布着地堡群。
这里是防守青岛的第二道外围防线的中心制高点。
5月27日大傍晌。
在各种轻重火器的密切配合下,我九十四师二八一团的攻击开始了,山炮、迫击炮、六○炮一齐怒吼,一颗颗炮弹飞出炮膛,在敌人的母堡顶上、地堡群里开了花,浓烟顷刻便弥漫了周围的山顶。
炮弹在这里充当了死神。
炮弹、子弹,各种轻重火器齐射,几乎要把整个天空撕碎,火红的太阳也被炮火硝烟罩上了一层厚厚的晕圈,后王疃北小山顶整个儿成为一具被火舌贪婪舔食的尸身残骸。
“山炮打得好啊!你看正好落在敌人的中心母堡上。”
炮兵的密切配合,步兵们乐了。
捷报不时地从进攻的山头上、工事里传述着,鼓舞着大家的心弦。敌人被打熊了,打糊涂了,打草鸡了。一发炮弹呼啸着落下来,这个弹坑便成为两名敌兵的永久墓地。
重机枪从不同地点响起来,机枪射手们用准确的射击技术。把子弹一梭梭地送进了地堡,交叉的火力构成了密集的火网,使后王疃北高地的敌人,毫无反击的能力。
姜子金副团长平端着望远镜的手始终没有放下,嘴里不断地赞扬说:“打得好!打得好啊!九二式打得真棒!”
这是练兵一年的结晶。
敌人被打瘫了,姜副团长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我军的冲锋已经开始了,但有几名敌兵竟然充耳不闻,傻呆呆地靠在掩体上不知所措,既不还击也不逃跑,如同没有知觉的木偶。
“真是些熊包!”姜副团长轻蔑地骂了一句。
“有这样硬的火力配合,拿下山顶全歼敌人是满有把握的!”姜子金对身边的参谋长讲,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望远镜。
战士们冲上去了。
潮水,只有潮水才能与之相比。
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呐喊声,肉搏。
一位战士的刺刀从一个敌人的肚子刺进去了,敌人“嗷”的一声咧着个大嘴倒下了。一个敌人的刺刀从背后偷袭成功,插进了一位战士的身体里,那位战士不但没倒下,反手一枪托却把那敌人的脑袋给打开了花。又一个敌人挺着刺刀扑了上来,那位战士带伤与敌人对刺,两柄刺刀同时刺进了对方的肚子,敌人惨叫着倒下去了,那位战士也倒下去了。
战士,人民的战士,站着是铁打的金刚,倒下,仍是钢铸的英雄。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血腥味铺天盖地。
死亡和鲜血能给人带来恐惧,也同样能激起人们献身的勇气。
“英雄,真正的英雄,我要为你们请功!”姜子金放下望远镜在连声地发着感慨。
战斗在向纵深发展。
副连长王松亭率领突击排冲在最前头,他首先爆破了边沿的头一个地堡,接着又向前冲去。这样的战斗是一场拼体力拼消耗的战斗。战场上有什么地方能保存体力吗?当然没有。生命总是比体力更重要些,但生命在战争中又依赖于体力的充沛。
看来,战争里面尽是些矛盾体呢。
至于如何掌握,那就请你自己在战争中锻炼和体会吧。
荣任第一突击班副班长的董洪发,在最紧张的一刹那,独自突入纵深堡群,连续占领了两个地堡。他发觉壕沟里有敌人在向他打手榴弹,他趁敌人投过来的手榴弹还没爆炸,沉着镇定地抓起向着壕沟里的敌人反投了回去,这一切全凭眼精手快胆大心细。凭着爆炸的烟幕作掩护,他迅速冲了上去,大喊一声:“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
头前的一个敌人二话没说就缴了枪,举起双手跪在地上。后面的一群像屎壳螂被打了一石头,乱哄哄地钻进了靠近的一个地堡里,壕沟里丢下了一挺崭新的美国造轻机枪。
董洪发是孤军深入,此刻,就他一个人冲了进来,后面的同志们还没有跟上来,凭他一个人,要想看守住这座刚钻进一群野兽的地堡,很难。一旦敌人醒过梦来发现解放军只有他一个人,倒过头来组织反扑的话,单靠他一支冲锋枪恐怕是难以对付的。怎么办?炸掉它,可这里一时又弄不到炸药。
突然,他想起利用敌人瓦解敌军的办法,于是,他叫过来两个刚刚捉到的俘虏问道:“你们愿意立功吗?”
两个俘虏回答说:“愿意。”
他吩咐两个俘虏,让他们向敌人的地堡里喊话。
两个俘虏都是穷苦人出身,早就不愿意为国民党卖命了,都表示愿意为解放军效劳。
俘虏们趴在壕沟里,对着敌堡里的敌人大声喊道:“伙计们,快出来吧!人家解放军宽待俘虏,缴枪不杀呀!”
“伙计们,快别再为国民党卖命了,放下枪留条活命好回家去奉养老娘和照顾老婆孩子。”
“伙计们,人家当官的都跑了,咱犯得着为他们送死吗?缴枪吧,解放军把你们给包围了。”
两个俘虏在轮番交替地喊着。
可别说,这一招还真灵。
生活本身就是万花筒。有时候,政策攻心比真枪实弹还管用,这点,你还真得信服。真枪实弹,结果有可能是拼个鱼死网破;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则会不动声色罢息干戈。
果然,十多个敌人听了俘虏们的喊话后,驯服地举着双手从地堡里出来了,站在了董洪发的面前,乖乖地当了俘虏。
战斗结束后,在功劳簿上是这样记载着董洪发的功劳事迹:“在后王疃北高地战斗中,捉俘虏十三个,缴美式轻机枪一挺,三○步枪两支。”
在解放青岛的战斗中,董洪发不愧是一位独胆英雄。
攻占了这片高地以后,二八一团七连担负起了临时守备这个山头的任务。
敌人的炮火停了,枪声也哑了,阵地上静得能听到战友们的喘息声。
这种沉寂是暂时的。
待敌人喘息过来之后,守备山头的部队清楚地看到,山半坡处约有一个营的敌人向山顶反扑过来。
副连长王松亭叮嘱战士们说:“同志们!我们一定要沉着,掌握住三不打的原则,让敌人靠近后,再狠狠地收拾他们。”
当敌人离围墙四十多米远时,他又命令道:“准备好手榴弹,等敌人接近后,听我的命令打!”
近了,近了,敌人蠕动着,在向阵地前靠近。
“三十米……二十米……”
大家都在心里计算着敌人接近的距离。
敌人靠近了,前来送死了。
“打!”
仅仅是一声短促的命令!
机枪、步枪、冲锋枪、手榴弹……阵地上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部向敌人倾泻过去,董洪发闪电般扑向一个掩体垛口,他平端着冲锋枪瞄准敌人点射着,所有的动作迅速得无法令人置信。
一梭子弹打完了,他顾不得换子弹,拾起敌人丢下的手榴弹,一口气又连续向敌群投掷了三四颗,只炸得敌人死了的一片血肉模糊,活着得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退下山去,一名被炸倒的敌排长前胸像蜂房,腿一伸便断了气。
这一阵急风暴雨般的激烈战斗,山的半坡一片被打死或打伤的敌人,在这一次反击中,仅董洪发自己就杀死杀伤敌人十一名。
战场上,阵地前,炎炎的太阳把那斑斑血迹映成一片猩红,印证着这次战斗的残酷。
5月31日下午。
三路大军铁壁合围,直逼敌人最后一道防线——沧口至李村一线。
东路部队铁骑山、华阴、毕家村、沟崖,向张村、沙子口方向前进。一路上,除小股敌人骚扰外,没有发生大的战斗。
中路部队攻克了驯虎山、蝎子山之后,挥师南下直逼丹山。
丹山是敌人的一个重要据点,坐落在青岛东北部的老虎山下,这是敌人在青岛外围最后的一道防战,丹山岭就是这道防线中的前冲部位和主峰,敌人派有两个营的兵力防守在这里。
5月31日这天,是农历的五月初三。正好是法海寺逢集的日子。
法海寺,位于夏庄镇源头村的东侧。它是青岛地区最古老的一处佛教寺院,为魏武皇帝所建,因纪念创建该寺的第一代方丈法海大师而得名。
法海寺始建之初的规模结构已不可考。据史料记载,元延佑二年(1315),圆通主持重修,清康熙五十二(1713)年和1934年都重修过。
法海寺与丹山隔河相望,相距不足一公里半路,由于战争的缘故,这一天集上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与热闹,多了些冷清与萧条。
敌人龟缩在山上的碉堡里,像是死光了一样,什么反映也没有。可能他们已预感到了末日即将来临。
这一带的村庄比较稠密,从法海寺旁的源头村往西排,顺序是这样:彭家台、杏行、马家台、西小水。马家台的西南方便是丹山,中间横着一条小河,叫石漫河。
河两岸原来长着许多大柳树,每一年的夏天中午来临时,人们吃罢午饭在小河里洗完澡之后,就坐在柳树的树荫下乘凉,一直到太阳的燥热不那么炽烈时,人们才下地干活去。整个夏天,人们就是这样打发着日子。
大柳树目睹了多少人世沧桑。
日子遇到了战乱,大柳树也遭到了厄运。
自打济南解放以后,敌人加紧了工事的修筑,他们砍光了河两岸的柳树,将河两岸变成了一片一目了然的开阔地,树木被拖到山上修了工事。敌人之所以这样做,是有用意的:河两岸变成了无遮无拦的开阔地,就意味着人民解放军要想过河,将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强大火网封锁之下,就意味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法海寺集这天上午,太阳才升起一竿子多高时,马家台村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村头的老槐树底下交谈着这几天来各自的见闻,忽然看见从丹山岭上下来一队国民党兵,扛着枪奔这个方向来了。老人们知道这些狗杂种们下来准没有好事,怕他们来抓壮丁,老人们四散回家去告诉年轻人赶快躲起来。
不大一会工夫,大约有两个班的敌兵耀武扬威地来到了村中,他们两三个人一伙,闯入民宅捉鸡,他们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不让捉便动手打人。当两名缺德的国民党兵,闯进村南石碾旁的一户人家时,一眼就盯上了鸡窝旁边的两只鸡。见到了鸡,敌兵马上来了精神,一名敌兵捉鸡很在行,顺手拿起了这户人家的一只簸箕,挡住了鸡的逃路,将两只鸡逼往墙角。另一名匪兵乘机将鸡捉获,缚住鸡腿,倒挂于枪筒上,高挑在肩头向大门外走去。
这家的老大娘心疼这两只正下蛋的老母鸡,急忙踮着小脚追出来求道:“老总,行行好,给我们留下一只吧。我们家就指着这两只鸡下蛋换油买盐呢。”
老大娘扯着挑鸡匪兵的衣服不放手,苦苦地哀求着。
空着手的那名匪兵把眼一瞪,恶狠狠地说道:“老太婆,别不识时务,共产党来了什么都得共产,连你家的闺女都得让他们共妻的,你知道吗?你这鸡与其被共产党给共了,倒不如慰劳国军算了。”
老大娘仍死死地抓住挑鸡的匪兵不依不饶,想求得他们发了善心,把鸡给留下。
匪兵们被惹恼了,一个匪兵一脚将老大娘踢翻在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老不死的,识相点,难道你还想把鸡留给共产党吗?通共是要枪毙的,懂吗?”
老大娘冷不防给踢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匪兵挑着鸡扬长而去。嘴里只好哭喊着骂道:“畜牲,一群不长人肠子的畜牲,老天爷白给你们披了一张人皮!”
正好,事给赶巧了,也该着这帮畜牲倒霉。我中路大军的先头部队一个排进入了村子,担任尖兵的战士,听到老大娘的哭喊声后,急忙赶了过来。看到了捉鸡的两名匪兵,正洋洋得意地往丹山岭方向走去,三名解放军的尖兵提枪追了上去。
捉到鸡的匪兵美滋滋地走着,仿佛鸡已经变成锅里香味扑鼻的鸡肉了,再弄上他一瓶酒,那才叫美气呢。两人还沉醉在嘴馋的梦里,猛然听到了后面追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十魂早吓飞了七魂,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解放军会来的这样快;丢下鸡拔腿就跑,这种逃命的本能速度真得比兔子还快。刚才那种凶神恶煞般的凶劲,早不知到哪里去了,惊吓出的尿水却湿透了裤裆。
枪响了,一名敌兵应声倒地,另一名没命地奔丹山岭而去。
三名解放军尖兵追出村头,为避免伤亡,只好作罢。
其他前来捉鸡的敌兵听到枪声响,一哄而散拼命向丹山方向逃命,汗水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滚,军装的前心、后背、腿弯儿直到绑腿都浸满了汗水,他们如同荒野的小兽,全没有了来时的神气,不住地伸出舌头呼呼地喘着粗气,双腿急速机械地交替运动着。他们已经不去理会头顶上那颗红红的太阳,要紧的是顾命、保命。
解放军排长带一挺轻机枪,在马家台村南一户人家的门楼顶上,迅速将机枪架好,这是一个制高点,逃跑的敌人正好处在射程之内。机枪手一梭子扫出去,几名敌人应声倒地,没死的仍在拼命奔跑。
丹山岭的敌人开火了,他们用重机枪掩护着没死的敌人逃上山去。
一场小小的遭遇战结束了。
当解放军把国民党兵丢下的鸡,重新交给老大娘时,大娘感动地说:“国民党的兵来抢鸡,共产党的兵来送鸡,这兵与兵不一样啊!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看到这么好的军队这么好的兵啊。这真是人民的救星来了。”
丹山,丹山岭,是横卧在我军挺进青岛路上的一只拦路虎。
二八○团受命攻打丹山。
这是挺进青岛途中的最后一道关口。
又一场恶战在即。
无垠的田野里,一片金黄。
待收的麦子地,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
连日打仗,不时响着冷枪,不长眼的子弹,说不准什么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就会钻出来,这些天,无故被冷枪打死人的事经常发生。老百姓为躲战乱,已经顾不得种收庄稼了。
田间的小路上和麦田的田埂上,正在过队伍,这是奉命攻打丹山的我人民解放军九十四师二八○团的将士们。
熟麦子的天,热浪袭人。
炎炎的烈日把路上的土晒得滚烫,战士们的脚板蹭过去,一步一串黄尘;整个队伍像走在烧红的铁板上。
热,天热,身上热,战士们走得汗流浃背。热,天热,心也热,战士们心里都揣着一把火,恨不得一步跨过丹山去,解放全青岛。
战士们都是庄稼人的孩子,庄稼对于种田人意味着什么,在他们幼年跟在爹娘身后拾麦穗的时候就明白下。尽管行进是急速的,但战士们的脚下却迈得十分有数,没有人踩倒一棵麦子。谁都明白,庄稼是老百姓的命根子,连三国时的曹操都知道马踏麦田要割发代罚的道理,尽管他是在做样子给下属看,但代表的毕竟是一种积极的东西。更何况,人民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呢?糟蹋老百姓的军队,只有国民党才干得出来。
藏在麦田里躲难的一位老汉,头一天曾亲眼见到溃退的国民党军队,将夏庄村后的一片麦田胡乱踏倒在地里,这足有三亩地的麦子,已经是到口的粮食了,就被这群乱兵糟蹋了。可今天,老汉目睹了二八○团匆匆而过的全过程,喃喃自语道:“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看到连庄稼都这样爱护的军队,看来,世道真的要变了。”
攻击丹山的部队,停留在石漫河北约两公里处,河两岸光秃秃的,柳树没有了,连能遮挡住人的灌木丛和青纱帐也全被砍光了,剩下的只有砍不断的河水。
河水,河水,还是河水。
一条没不过膝的河流横在南下青岛的路上。
河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片无遮无拦的河滩开阔地。
丹山岭上的一座座敌人的碉堡,睁大了惊恐与仇视的眼睛。河对岸高坡上,有一座敌人用钢筋水泥构筑十分坚固的碉堡,碉堡里的重机枪组成的强大火网,正好封锁住河滩开阔地,对进攻部队直接造成伤亡威胁,从东北角方向进攻丹山岭的部队,要扫清障碍,首先就必须端掉这个碉堡,才能开辟前进的通道。
开阔地,一片易守难攻的死亡地带。
我二八○团攻击部队,突袭了数次都未能奏效,伤亡了十几名战士也未能越过河滩开阔地。
这片开阔地,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它存在的方位,因为它太小了,小到1:50000的军用地图上也难以寻到它的踪迹。它也无意于名垂史册。日出日落,它傍着两岸的村落和庄稼地,河水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它做梦也想不到,人类战争会突然选择了它,在这从来都与世无争的平展层的河滩上,会溶入人类争斗的血腥味。
连续的战斗、疲劳、干渴、饥饿正像潮水般向部队袭来。
敌碉堡的交叉火力网,在面对着河滩开阔地示威,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招来一阵逞凶的枪弹。
攻击处于胶着状态。
为了避免伤亡,我军展开了攻心战。
中共党员,女护士徐玉珠主动承担起了对敌碉堡喊话的任务。
她来到前沿阵地,手持话筒对碉堡里的敌人喊道:“蒋军弟兄们,别再为国民党卖命了。人民解放军早已打过了长江,全中国眼看就要解放了,青岛早已成为一座孤岛,处在人民解放军的层层包围之中,你们连退路都没有了。照这样打下去,那是白白地在给国民党当炮灰啊!”
这一喊,还真管用,敌人碉堡里的机枪哑巴了。
敌人似乎在仔细地听着,阵地上出奇地静,把徐玉珠的喊话送出去老远……
徐玉珠继续在喊:“蒋军弟兄们,你们家的亲人们,都在盼着你们回家团聚呢。为国民党白白送死,多不值得。丢下老婆孩子怎么办呢?放下武器吧,人民解放军优待俘虏。”
敌人动摇了。
敌碉堡里是一个班国民党兵,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出身,系抓丁拉夫或者是为了吃碗饱饭才穿上这身二尺半的。徐玉珠在外边一喊,触到了各自的痛处,他们的心动了,便不战自乱,有的干脆说:“这样打下去,肯定死路一条,不如投降算了,反正人家优待俘虏。”
敌班长开始心里还不踏实,见有人提议,知道人心已散,如果打下去,他也很难再指挥这些部下们了,就附和着说:“给解放军回个话,如果放下武器就放我们回家去,那我们就投降。回答是肯定的,没有半点含糊。
很快,敌碉堡里就伸出了用一件白衬衣充做的白旗,敌人投降了。
半个小时前,还是弹雨横飞你死我活的战场,竟被一名年轻的女战士,用一番真情话语给化解了。当年韩信在垓下,用一管洞箫吹散了楚霸王项羽的军心,这说明,古人就懂得了攻心胜子蛮力的道理。
谁能将牺牲降低到最低点,谁就是战场上的好指挥员。
喊话工作在顺利进展。
又一个碉堡的敌人投降了。
攻击部队顺利穿过了河滩开阔地,战线向纵深推进。
敌人组织了疯狂的反扑,一颗罪恶的子弹穿透了徐玉珠的胸膛,她将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青岛北部丹山这块土地上,牺牲时年仅二十岁。
如花一样的年龄,如花一般的青春,血染的土地上,培育出祖国新一代的花朵。
她本来是可以成为一名好妻子好母亲的,她的生命历程中曾经有没有一个美丽的爱情敌事,现在已经无法查考。但是,战争使她成为了一名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以效命疆场为荣,以贪生怕死为耻。在战火中,她倒下了,倒在黎明即将到来的那一刻。
她是安徽淮北人,却将鲜血洒在我们青岛的土地上。青山处处埋忠骨,此话不假。
徐玉珠,多好听的名字,她不愧是一块美玉,一颗珍珠。她是女中豪杰,是我们中华女性的骄傲。
在丹山战斗中,还有一位女烈士,她叫曹秀玉,名字中也有一个玉字,同样是中华民族的一块美玉。平度市罗北刘家人,1947年2月入伍,中共党员,牺牲时年仅二十三岁。
河对岸曾经封锁过河滩开阔地的那座敌碉堡,也就是徐玉珠喊话敦促敌人缴枪的那座碉堡,解放后则成为孩子们捉迷藏的地方。直到本世纪70年代,在轰轰烈烈整修大寨田的高潮中才被毁掉。可惜,当时人们对于保存文物的意识薄弱,不然的话,倒是一所进行革命传统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好地方。
但丹山岭上,仍有几座当年国民党盘踞的碉堡保留完好,它作为一种罪恶的物证,向人们昭示着那段已经逝去的艰难岁月,告诉后人幸福来之不易。
丹山的攻击战仍在激烈地进行着。
邬兰亭师长有一种习惯,越是激战就越冷静,颇有大将风度。他指挥作战言简意赅,极善于扼要准确地表达意图,眼神和手势很富有表现力。
他深深地懂得,连续的行军打仗,战士们已经疲劳到了极点。
为了歼灭丹山守敌,他果断地说:“把二八○团撤下来休整,将二八一拉团上去,干掉这帮混账家伙们。”
很快,二八一团副团长(无团长)姜子金和政委王敦来到到部,他俩举手向师长行礼后,站在一旁等着师长分配任务。
邬兰亭笑笑挥了挥手说道:“给你俩人一出好戏,你们唱不口唱?”
说完,就将他俩拉到了作战地图前,将丹山的敌情、地形和二八○团攻打丹山受挫的情况,简单地向他们作了介绍,并对他俩说:“你们二八一团准备攻打丹山,今晚12点开始攻击;必须尽快拿下丹山。攻击时,我用炮火支援你们。”
接受任务后,姜子金和王敦返回自己的指挥所,马上召开了营长、教导员会议,这时离午夜12点还不到两个小时了,也就是说,攻击丹山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
姜子金传达了师长下达的战斗命令后宣布:决定以三营为主攻营:一营为预备队,一营以两个连保障三营侧翼,并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支援三营。山炮连,师重炮连由团部统一指挥,全力支援三营攻击。
二八一团全体官兵,由于连续追击逃敌,一天没能吃上顿饱饭,战士们又累又饿非常疲劳。但一听到攻打丹山的消息,马上就精神抖擞,忘掉了饥饿和疲劳,纷纷请战,争着想打头阵。
当时的情况下,部队顾不得做饭,战士们啃着充做干粮的玉米饼子,饼子用绳穿在一起都风干了,没有菜,同志们干啃着难以下咽,为了攻击时增加体力,大家硬是将饼子在嘴里嚼着强咽着,没有一个人叫苦。
烈士雷风春,就是在吃饭时,被敌人的冷枪击中牺牲的。战斗结束后,当地老乡发现了烈士的遗体,手中还紧紧地攥着半块风干的玉米饼子,乡亲们面对着烈士,都感动地流下了泪水。
那半块玉米饼子的故事,却一直在丹山附近的村庄里流传着。
烈士牺牲时是饿着肚子去为人民打天下的,他为了让子孙后代吃饱饭过好日子,而自己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晚11时,二八一团各营进入阵地,战士们忘掉了饥饿忘掉了疲劳,斗志昂扬地等待着攻击的命令。
晚12时,攻击正式开始。
强大的炮火群,立刻按照火力分工,有层次地准确地射向预定的月标。
姜子金命令山炮连和师重炮连,同时对准突破点上的大型砖碉堡,他一个手势,火炮齐射,掀掉了碉堡的盖顶。在重机枪的掩护下,三营突击队乘势发起冲锋,战士们像一支支离弦的箭,直朝山顶冲击,从敌障碍物中开辟通道。
脚步纷沓,子弹横飞。
曳光弹、信号弹一道道划过。
漆黑的夜空被战火照亮了。
子弹就在身边飞,炮弹就在附近炸,无数战士的身影在火光:中一掠而过,战争,拼的就是勇猛果敢与速度。
战斗激烈,三营兵分两路,左右开弓向突破口两边撑开,后面部队狂飚一般从中间尖刀一般插下去。一番激战,攻克了丹山第一个山头,接着往上搜索性进攻,向山顶的敌堡冲击。
战斗进入白热化,声动十里之外。
排长高环九被一颗子弹击中,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用一颗手榴弹;与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
新战士张克信,入伍还不到两个月,自从打死第一个敌人后,手便不再哆嗦了。他高兴地对班长说:“打仗原来就这么回事!”战争年代,两个月的兵,就俨然是位老兵了。一个人的成熟,是不能用入伍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在这次攻击丹山的战斗中,他冲在了最前面,不幸,被暗堡里伸出的罪恶枪口击中了头部,牺牲时年仅十九岁。
主峰的敌人居高临下,依靠坚固的工事,仗着炮火的支援,在负隅顽抗着。
三营组织了两次大规模的猛烈攻击,但由于敌堡火力太猛,敌人拼死抵抗,皆未成功。
敌人也不惜血本,用一个团的兵力,向三营进行了八次反扑,企图夺回丢失的阵地,我三营将士,前赴后继奋勇杀敌,决心与阵地共存亡,直杀得敌人鬼哭狼嚎。由于天黑夜战,有一名敌兵晕头转向地闯入了我军阵地,还误以为是自己人,问乙位战士说哪连的。
战士回答说:“欢迎你到我们这边来,放下枪,就受优待。”
那名敌兵马上说:。我早就不想干了,我跑了两回都没跑成。这回可好了,我又不想跟着他们那帮王八蛋往南撤,我家里还有个老娘和一个小妹妹靠我照顾呢。”
说着就放下了枪,并问那战士说:“大哥,这枪交给你行吧?”“行,这你就算解放了!”
但仗还在打着,不能为了一个俘虏而撤下去吧。战士想:怎么办呢?忽然灵机一动,问俘虏道:。你是被抓去的,还是自愿穿这身皮的?”
“当然是被抓的了,俺娘当时拉住我死活不让走,还被那帮狗杂种给砸了一枪托,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里,俘虏的眼圈红了。
“既然这样,干脆跟着我们干吧!让我们一块来收拾这帮狗杂种们,来给你娘出口气。到时候,我给你请功。”
“好,我听你的!”
就这样,一名误闯入我军阵地的敌兵,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调转枪口成为解放青岛的勇士。
人民战争之所以无敌,关键是人民自身的参与与战争的正义性。
丹山最后夺取主峰的战斗,造成了拉锯式,上去,下来,再上去,又下来,连续争夺了三次,也未能全歼守敌夺取主峰。
三营伤亡较大,但仍在奋力拼杀。
为尽快解决战斗,姜子金副团长命令一营上去增援,与三营一起组织力量反冲锋,占领主峰消灭敌人,夺取战斗的最后胜利。
同时命令山炮连、重炮连立即用大炮摧毁敌堡,要求炮兵一定要瞄准打,打得准打得狠,封锁住敌人的火力,掩护步兵攻击。
炮兵接受命令后,立即开火,一发发炮弹稳准狠地射向主峰敌人的碉堡,如同是暴雨中挟裹着的一串串惊雷。
全团所有的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子弹像暴雨倾泻似的横扫过去,硝烟火海弥漫了整个丹山主峰,明碉暗堡淹没在一片烟火之中。
敌军被这强大的炮火给震慑住了,我攻击部队一跃而出,乘着炮火的硝烟向主峰冲去。
面对着这疾风暴雨般的强大攻势,丹山守敌由慌乱到惊惶到恐惧,顿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攻击的勇士们大显了神威,撒开了火力,向着蜷缩在主峰的敌人好一阵“吐吐”,只杀得敌人连滚带爬像屎壳郎一样四散逃窜,各自顾命要紧。许多士兵干脆将步枪一扔,伏在地上等着当俘虏。
那才真叫痛快,战士们终于冲上了丹山主峰,到处都可听见我军的联络号、哨子声和战士们的吆喝声——“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也不时会听到有敌兵在响应:“别开枪,我投降!”
或者是:“我这儿有一条枪,缴给你们!”
战士们甚至手往蒿草里一抓,就有可能抓到一个俘虏,再往地上一摸,嘿嘿,可能就能捡到一挺机枪。这一仗可发大财了歼灭敌人一个加强营(六七百人),击退一个团敌人的反扑,在反击中俘敌一百五十余名。
战斗一直持续到午夜两点多。
枪炮声终于停下来了,大地又陷入了沉寂。
丹山战斗结束后,二八一团一路挥师南下,进至李村北部、后,姜子金与王敦政委到达李村师部,向师长汇报战斗经过。
邬师长见到他俩高兴地说:“丹山战斗你们打得很出色很漂亮,今晚没有你们的任务了,让部队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后,准备明天进青岛去!”
这已经是6月1号的后半夜了。
东路部队在攻占铁骑山据点后,奉命向崂山进军,大军一路南进。
在进军途中,未发生大的战斗,只遇到小股残敌的阻击,这种阻击一触即溃。警备四旅十二团于5月31日晚8时进驻崂山北龙口。
当晚,即向北龙口西山的敌人发起进攻。
由于连日行军作战,几天几夜马不停蹄地奔波战斗,吃不好6月2日,农历子丑年端午节。
凌晨3时。
东路部队警备四旅十一团,一路南进到达崂山南端,占领了沙子口,切断了市内敌人的东退之路,使敌人陷入我军的弧形包围之中。
6月2日上午7日时。
我九十四师先头部队,直插浮山所,以迅猛利索的动作,攻克了浮山主峰,歼敌一个连。
这时敌人从沙子口开过来十二辆卡车,正好被我军从浮山冲过来的部队截击,当即击毁两辆,缴获了卡车十辆,还有一辆吉普车。姜子金副团长命令二营副营长鞠克光让俘虏开车,部队乘车向市内挺进。如果遇到敌人顽抗,就坚决消灭。姜于金与政委王敦分工,王政委带领二营进入市内消灭残敌,保护城市。姜子金带领四连乘车占领大港。
上午l0时前,部队就进入了市区,占领了大港码头,俘敌二百五十余人。下午6时,二八一团机关进入黄台路原丁治磐公馆内休息。
攻击市区的西路部队,沿着铁路线西侧,直逼沧口北部红房子。七连接到命令:“立即截住由东北小商埠向老虎山逃窜的敌人。”
二排迅速通过开阔地,占领了楼山后村。敌人一窝蜂似的在麦子地里乱窜,二排顺着东南方向的小沟插过去。共产党员刘新正带领的战斗小组冲在最前头。
六班长刘法智喊道:“同志们,敌人跑了,准备好刺刀手榴弹,瞪起眼来捉俘虏多缴枪啊!”班长的号召,得到了全班的响应。
离敌人三十多米时,班长喊了一声:“打!”一排手榴弹扔向敌人,他们趁着掀起的泥土和白烟的掩护猛冲上去,刘新正晃着雪亮的刺刀喊道:“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妈拉个X!不认识是自己人吗?”慌乱中的敌人,还以为发生了误会呢。
“我们是解放军!缴枪不杀!”刘新正严肃地警告着敌人,这时,吓昏了头的敌人才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解放军,纷纷跪下求饶。
战斗继续着,冲进小沟时李锡品负伤了,刘新正赶过来对他说:“好同志,你能坚持就顺着沟爬下去吧,我还要去追击敌人。”
李锡品朝他点点头,让他赶快消灭敌人要紧。
刘新正就顺着沟向六班副姜吉海跑去。刚奔到副班长身边,—颗子弹飞来,他的左腿挂了花。他忍着痛,与六班副一起继续战斗。
副班长盯着前边的堡群吩咐他说:“你给我当观察员,帮我观察敌情,我们狠狠打这些狗日的。”
“好!”
一会儿,刘新正看到由老虎山下来三个敌人,扛着一挺轻机枪,在离他们只有三十几步远时,“砰!砰!”两个敌人应声倒地,剩下那个趴下不敢动了。
“打得好!”俩人互相鼓励着。
老虎山下地堡群的敌人封锁了他们的出路,刘新正拖着受伤的腿和六班副交替掩护,向小炮组处撤过去。
到达小炮组后,副班长动员他下去,他坚决拒绝,继续为副班长观察情况。不幸,他头部又中了一弹,倒下去了。鲜血流满了面孔,六班副见状,心像火烧的一样,战场上,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眼看着自己的战友在流血。六班副扑过去,用手摸了摸刘新正的胸部,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眼含热泪,正要吩咐王可义把他背下去,结果奇迹出现了,刘新正又活了,他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六班副一把扯住了他。当他看到副班长身上的冲锋枪时,要求说:“副班长,给我枪,我要打!我是共产党员,我还能打!”
“好同志,你不能再打了,我都看见了你很勇敢,快下去吧!”
子弹不时地打过来,随时都有牺牲,随时都在流血,六班副把他按在沟里,架到卫生员处,包扎好后,又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刘新正昏迷地躺在沟里,等他清醒过来后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他蒙陇的两眼,已找不到战友们的位置了,就是这样,在一个人民战士——一个共产党员昏迷的脑海里,仍不能忘却的是他的战前誓言:轻伤不下火线,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他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摇摇晃晃地顺沟向前走去。
“刘新正,你快给我隐蔽好!敌人打过枪来啦!”吴连长想喊住他,可他像没听见似的,仍在继续前进,身体已有些虚脱,这是流血过多的原因,他在寻找敌人拼命,可巳分不清敌人在哪里了。
吴连长立即叫通讯员把他给架下来,他的右臂上又挨了一枪,不住地挂花,他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了,血流了满身满脸。副连长在他的担架旁检查一下,他完全昏迷过去了,动也不动,看样子是牺牲了,副连长悲痛地挥了挥手,担架抬走了,同志们的眼圈都红了。
刘新正没有牺牲,革命的生命力将他带到了胜利的境地。青岛解放后,没有发现他的尸体,文书下去调查,都说他牺牲了。于是逐级上报,从此烈士簿上便填上了他的名字,他的衣物也由团里转回他故乡的家中去了。
6月12日的上午,文化教员张春光随同慰问团到达后勤手术队,他在手术室姓名登记簿上,忽然发现了这位“烈士”的名字,作为老战友,他的心嘣嘣跳了起来,。好!他还活着,被转到这里来了。”
于是,在解放青岛的战斗中,便留下了一位活着的“烈士”的故事,在人民解放军三十二军的功臣簿上,也留下了这位活着的烈士的功绩。
当溃逃的敌人窜至楼山后一带时,曾以一个营的兵力扼守住楼山的四个山头,依仗居商临下的山势和坚固地堡,以猛烈的火力向我二八四团之一部据守的楼山后村猛压,给楼山后村的阵地,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我二八三团四连,在三十里路的猛烈进击中,恰好此刻赶到了楼山,神兵天降般逼至敌阵地,距敌只有二十米。敌以一个排的兵力固守住营盘,组织了两挺机枪和一支冲锋枪,向我冲击部队猛扫过来,二排长郑文言在战斗中不幸中弹牺牲。
指导员宋世萍乘敌立足未稳,以机智勇敢的果断指挥,带领四、五两个班高喊着冲锋口号,扔出一排手榴弹,随着爆炸声直扑敌群,掀起了铁丝网,直插入敌壕沟。歼敌一个班,俘虏三名,缴获三○步枪三支,轻机枪一挺,子弹五千余发。
敌人一见壕沟被人民解放军占领,哪还有心思抵抗,呼啦一下四处溃逃。四连勇士乘胜猛追,以二十分钟的时间连克楼山四个山头,杀伤敌人十余名,俘敌七名,给友邻阵地解除了威胁。
当部队进至老虎山下时,在老虎山又一次遭到敌人的阻击。
这是敌人为了掩护主力撤退,拼凑了一个营的兵力固守在老虎山上,企图阻止我军西路部队向市区挺进。
我九十五师指挥部决定:由二八三团一、二营攻击老虎山之敌。
开始,师部命令要白天攻坚,主攻连被二营四连抢到了手。
战前,连里领导在支委会上作了充分研究,有预见地准备了两至三套班排干部。在战斗中随时可以进行调整,边打边组织,牺牲了的随时补充,保持了部队战斗力。
如在楼山战斗中,二排长和五班长牺牲了,另有五名战士负伤,当一排换防时,马上进行缩编人员,提拔了火力班长徐法虎任一排副,一排副升任一排长,三排副李金生任二排长,三个步枪班改为两个班,保持了原有编制,以备再战。
当时的战斗口号是“拿下老虎山,到青岛去开庆功大会。”战士们的战斗情绪十分高涨,普遍要求送第一包炸药上去。
由于情况有变,白天攻坚的任务转为夜间,当部队冲下老虎山的第一个山头时,敌人已开始溃退,惊慌失措的敌人,慌不择路地拼命向小清河逃窜。
勇士们不顾一夜作战的疲劳,跟在敌人的腚上紧迫不舍。
当追至小清河最后一条防线时,敌人又集中起一个连的兵力,固守住二○○高地,掩护其主力逃窜。
二○○高地,是小清河敌阵地最突出的一个山峰。敌人集中了猛烈的炮火向我军封锁,阻止了整个西路部队前进的道路。二八三团指挥所直接命令四连坚决夺下二○○高地。
连长李维欢、指导员宋世萍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一光荣任务,他们两人每人亲自带领一个排,身先士卒以快速勇猛的动作,通过敌密集的炮火,从两处向敌人发起了冲锋,仅用了十五分钟时间,就占领了二OO高地,杀伤逃敌四十余名。
在发起冲锋时,一班解放新战士张德峰脚上负伤,仍坚持战斗不下火线,他说:“我这是头一次用枪去为人民打仗,就是死了,也算是活出了个人样来了!”
当冲到山顶时,他头部中弹倒下了。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他见到一排副牺牲了,就不顾一切地爬上前去,首先抢过一排副的枪来,以备敌人反击时,丢掉了革命的武器。
一个刚刚解放过来的战士,一旦调转过枪口为正义而战时,一夜之间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国民党能不败吗?
难怪当年一国民党将领哀叹道:“党国气数已尽,民心所向,大势去矣!”
6月2日上午8时许。
西路攻城大军的先遣部队,攻克水清沟南山的敌据点,大部队开始向市区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