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父子同上阵,军民同心曲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林可行 本章:第05章 父子同上阵,军民同心曲

    情系延安父子同上阵

    蒋介石决心孤注一掷,实行他的黄河战略:让黄河归回故道,用它抵挡40万大军,拦阻刘伯承,不使刘伯承南来。然后集中兵力于陕北和山东,发动功势,驱逐陕北和山东共军过黄河,最后全力清剿华北,置共产党于死地。现在时机成熟,不须用偷袭的手段去夺取延安,集中重兵公开向延安发动攻击,打击共产党的首脑机关和共军总部,最后消灭共产党及其军队。

    西安长官公署忙碌起来,为进攻延安急着调兵遣将,准备物资。这作为头等大事鼓舞着没有头脑、没有远见的胡宗南。

    胡宗南有点忘乎所以了。这一着成功,预示着最后解决中国共产党和最后摧毁共军的抵抗。他不可一世地在大地图跟前走来走去:有这23万人马在手,5个月可以解决陕北问题,把共产党消灭在陕北,或者赶过河东。现在轮到我胡宗南耍威风了。他命令裴昌会拟定对延安的作战计划。

    裴昌会计划:董钊任第一集团军司令长官,为右兵团:下辖第一军、二十七军、九十七军共七个师,附重炮营和火箭部队,由晋南经禹门口西渡,向陕西宜川地区集结;刘勘的二十九集团军,为左兵团:下辖十七军、三十六军、七十六军共八个师,附战车、重炮部队,向富县、洛川一线集结。裴昌会说:“左右两个兵团采取钳形攻势,攻击重点置于董钊兵团方面。以鲁崇义的三十军固守晋南。并以一部进驻吉县、乡宁、禹门口,确保关中安全,把陈赓抑留在晋南,免得国军重蹈去年吕梁的复辙。”

    “3月10日前集结完毕。”胡宗南爱好在关键时刻插话,把别人的发言打断,以显示他的地位和权势。“因为这次是大张旗鼓,以绝对优势兵力扑向延安。就全国战局而论,这是决定的一击。是先生高明的决策,期在必成。”

    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董钊的七个师从临汾南撤,晋南又荡起弥天的尘雾,大兵团行动真如排山倒海,气势磅礴。但是董钊并不显得兴奋和激昂,处处冷淡,甚至引起深长的回忆。1945年8月,他带三个军北渡黄河,他本人北去未成,被陈赓留在晋南。一年半时间,在陈赓手里损失近四个师。现在西渡黄河,他自己解脱了陈赓的威胁,又投入另一个战场。他一看到胡宗南那洋洋得意的神气就;大生反感。胡宗南学识贫乏,但是自命不凡,又飞扬跋扈。怎么能置陈赓于不顾?一个鲁崇义怎么能对付得了陈赓。让鲁祟义死守晋南3个月。须知战争双方,一方死守,另一方会十分活跃。但是董钊顾不得这些,只好执行命令,把七个师从晋南调离,于3月10日前集结于陕西宜川一线。

    胡宗南于3月10日下达命令:“右兵团七个师自宜川经南泥湾、金盆湾向延安进攻。占领延安东北地区,在拐峁停止待命;左兵团由洛川,经牛武镇,向延安进攻。占领延安西南地区,在枣园停止待命;预备队为六十七军的二十四师和一四四师,集结于袼川,于行动开始后,随右兵团后尾前进,策应两兵团作战。”

    胡宗南又由洛阳调青年军二零六师一个团守运城和运城飞机场。派飞机侦察沁水河谷,监视陈赓动向。

    3月13日,胡宗南向延安发动进攻。

    陈赓的心情难以平静,寝食不安。蒋介石撕下了和谈的虚伪面具,以23万人马逼近延安。国共两次合作,两次取得伟大成果,两次破坏都出自蒋介石之手。和蒋介石斗了20多年,现在到了决定关头。但是西北战场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看谁来指挥西北战场作战?他担心的,一是谁作西北战场的指挥员,二是延安是守还是放弃?中央尚在权衡轻重,到目前尚未作出定论。这不能不使陈赓担心。

    情报天天送到司令部里来:胡宗南军队3月13日到达攻击地线。董钊已经到了前线,从晋南调去的三个军摆开在宜川以北。3月14日拂晓开始进攻。九十军向金盆湾,一军向南泥湾东侧攻击前进。3月16日,金盆湾激战竟日。下午,九十军占领金盆湾北侧高地,一军占领金盆湾西侧高地,二十七军占领临泉镇。3月17日,董钊调整部署:九十军为右纵队,沿金盆湾向延安大道攻击前进。一军为左纵队,在大道以南攻击前进。二十七军自临泉镇推进到金盆湾。

    陈赓每天在地图跟前,察看延安以南敌我双方态势。如果狗捎岭丢失,延安以南再没有高地可资凭依了。

    整个司令部的人都围在地图跟前,这张地图成了人们几天来注目的中心。

    政治委员谢富治说:“延安是革命圣地,绝对不能丢失。要誓死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

    说到这里,陈赓司令员插进话来:“保卫延安谁来指挥?”

    谢富治脱口而出:“毛主席亲自指挥呗。”他感到对方提的这问题奇怪,毛主席指挥是理所当然,这是尽人皆知的。

    陈赓狠狠地瞪了谢富治一眼:“领袖和将帅不同。毛主席是领袖,将帅是领兵和敌人真刀真枪地干的。西北战场得由一员战将指挥。为什么不任命彭德怀指挥西北战场对胡宗南作战?”

    谢富治不再争论,他说:“我总觉得,我作具体工作的对中央只有服从。因为我们是下级,我个人是这样认识的……”

    陈赓激动地说:“这我不反对。但是我们党是马列主义的政党,不是封建家长式的集团。党应当是生动活泼,高度民主,又有集中。集中不是对个人,而是对革命事业作出正确的决策。这样才能壮大人民的力量。彭德怀是栋梁之材,西北战场上非彭不可。”

    陈赓担心和忧虑的问题解决了。3月18日,中央来电通报放弃延安和对彭德怀的任命,并命令四纵队及太岳军区部队,迅速向河津、风陵渡方向攻击,坚决打击胡宗南侧背,有力地配合陕北我军作战。

    陈赓一跃而起,兴奋异常。要知道最高决策的一字之差决定成败。战场上一将之差也决定成败。中央这两项英明决策,决定了陕北战场的斗争和前途。

    陈赓立即向中央回电:“我纵立即出击。”同时下达了晋南反击作战命令:“为报复蒋贼占我延安,我纵及太岳军区部队,奉命向汾河三角地带猛烈进击。我定于4月1日西进,4月3日在翼城上甘泉下达口述命令。”

    作战命令激发了全军,整个沁水河谷都沸腾起来。1947年春天似乎提前到来了。而且来到人们心的深处。

    1946年春天,虽然和平了,部队驻扎在晋南平原上,但是并没解除人们心上的忧虑。果然,跟着来的是大规模的战争。今年的春天才是真正的春天,从大山里打出来,打回晋南。人们高兴地唱着:

    “我们跟随着红旗前进,

    山脉和河流迎接着我们!

    ……”

    解放军前进在晋南平原上人们兴高采烈,汗渍的绯红的脸盘,明亮的眼睛,爽朗的歌声,欢快的笑闹,洋溢在由正规军、游击队、参战民兵、民工支前队组成的大军的行列中,队伍望不断头尾,穿行在春光明媚,柳绿桃红的沁河岸上。

    陈赓带着骑兵排行动。这是多么引人的大军的场面啊!战士、游击队、民兵、民工都是本乡本土的亲戚、朋友,见了面分外亲热,相互问候、戏谑、打闹。人民和军队亲密无间,并肩前进,不像是去打仗,去闯枪林弹雨,去和死神拚搏,倒像是去参加盛大的集会和逛热闹的集市一样。

    陈赓理解这种情景的含义。它会给人以信心和力量。去年和胡宗南军队初次交锋时,他手边只有七个团,而胡宗南却是六个师。当时他向参谋长说:“第一仗必须打好。打出我们的士气,打出我们的军威。杀一杀胡宗南的凶焰。”那时真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惟恐疏忽大意造成战斗失利。对胡宗南三战三捷,打掉胡宗南近四个师,终于扭转了晋南的局面,他向参谋长说:“胡宗南背上延安这个沉重的包袱,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主力部队在陕北的山沟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胡宗南高兴得太早了,往后会哭鼻子的。现在我们手边是五万持枪的人,以绝对优势兵临晋南,怎么打都行。”

    陈赓一见到战士就高兴,无拘无束,真诚相见,谈笑风生。他什么都说,什么都问,感情和战士融合在一起。不像在司令部里,紧张、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电报往返,报告、指示、命令,一刻不闲,那又是一番景况。因为他是司令员不得不这样作,参谋部是战争的神经中枢,疏忽不得。再加上政治委员谢富治,摆着一副准备纠正别人错误的姿态,好像时刻在准备挑剔别人毛病。他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把人和人的关系搞得那么紧张、疏远、戒备。这使陈赓受不了。因为陈赓司令员是个重感情重实际的人。最厌恶那种假眉假势摆样子的人。生活在有真情实意的人的环境中,那是一种难得的幸福,特别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大战之前,陈赓的思想情绪正处于极端活跃状态,他正在酝酿着一个大胆的计划:甩开敌人,直插运城;夺取运城之后各个击破。这一打击会使胡宗南手足无措。因为敌人晋南兵力薄弱,完全取守势,固守据点互不支援。我有绝对把握,可以在晋南大干一场。在实现这个计划之前想看看部队的情绪。这些指战员在去年八个月的漫长的战斗历程中,有的同志牺牲了,有的重伤离开了战斗的第一线,有的受伤留在晋绥还没有回来,有的还在战斗连队,令人念念不忘。现在又将回到去年撤退的地方,一起走走,共话当年。行军路上是最好的相逢的机会,可以不拘泥于上下级关系,又没有具体事务的缠绕,从感情上说来是多么重要啊!和战士一起会使人反朴归真成为一个自然的人。

    战土们看到司令员高兴起来。因为司令员是一员战将,在午城包围董钊五个师不打,很多人是有意见的。但是蒲县一战歼董钊一个师,汾孝一战,以少胜多,把阎锡山打了个落花流水,吃掉阎锡山16000多人。现在是兵强马壮,向晋南进击,战士们从心里感到高兴。

    陈赓见到霍刚勒住马跳下来,劈头就问:“你在家待了几天?”

    霍刚被逼问得不好意思起来:“3天。”

    陈赓一听霍刚没按他的话执行,立刻板起面孔来:“我这个司令员的命令只管3天吗?”他不客气地说,“我给你的是半个月的假期。我从吕梁发报给青梅,让她从翼城前线赶回去。”

    霍刚怔住了,一句话也答上不来。

    陈赓喜欢积极、敢干、大胆、泼辣,而又通情达理。对搞过头的事他是深恶痛绝的。当他看到霍刚那尴尬的样子才缓和下来,解释说:“因为我欠青梅的账。结婚应该给她1个月的假期,不巧胡宗南打来了,结婚3天就投入紧张的工作,动员青年参军,壮大子弟兵,这才有我的六战六捷。这次我只能还她半个月的账,结果被你打了5折。一听胡宗南进攻延安就慌了神吗?”

    民工大队开往前线霍刚并不正面回答司令员的话,而是把积在心里的话掏了出来:“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出动?早出击晋南,会破坏胡宗南的意图,保住延安……”

    陈赓说:“我们的原则,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现在来看中央的意图是诱敌深入,把蒋介石几十万大军陷在陕北。你懂吗?”

    霍刚说:“我明白了!”

    司令员说:“所以我说你用不着着急。”他问霍刚:“你爹跟谁家走了,他又出来了吗?”

    霍刚说:“他随十三旅行动。”

    司令员问:“青梅呢?”

    霍刚说:“她随十一旅行动。”

    陈赓听罢跳上战马,一抖缰绳说:“我可以追上他们。”

    陈赓跑了有五里多路追上民工大队。民工大队,人山人海,闹闹嚷嚷,脚下荡起的灰尘遮天蔽日。

    霍青山老人一见司令员赶上来,高兴地说:“在吕梁山上是冰天雪地,到了晋南是春暖花开。”他指着民工说:“你看看这阵势。”

    陈赓感慨地说:“打这么多年的仗,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老人说:“我活了五十多岁,也是头一次见啊!你看乡亲们多么高兴啊!”

    陈赓问:“青梅呢?”

    老人说:“她带参战民兵到前边去了。她要打仗……”

    陈赓问:“对媳妇满意吗?”

    老人说:“怎么说呢,她还是个孩子啊!是好孩子,要强……”

    陈赓听出来了:“看来打仗和抱孙子发生了矛盾。”

    老人乐了,点点头。

    陈赓说:“我去给你劝她。”随即诙谐地警告老人,“不过,你得了孙子就得当孙子,他会骑到你的背上,揪你的耳朵,抓你的胡子,给你提出一连串的问题,问你嘴上长毛有什么用处。你一个也答不上来……”

    老人说:“那我也愿意。我扛着他支援战争。”

    陈赓摇摇头说:“别了,咱们这辈子把仗打光吧!”说完纵身上马向前驰去。

    青梅站在高大的希吴岭上向西望去,西面迷迷茫茫什么也看不清。从希吴岭以下,大地向汾河倾斜下去,一直消失在视线以外。整个希吴岭像一把巨大平放的木梳,从隆起的脊背以下,数以百计的条条山岭像木梳的齿,逐渐矮下去,最后看不到影子。吕梁山已经闪到西北方向去了,西南是一片白亮的雾气。汾河从北面流下来,受到韩信岭拦阻,折而向西,把拐弯处冲积成一片平原,那就是汾河湾。再远处天地相接,形成一片云烟,部队和民兵脚下荡起的尘土把太阳都遮住了。就在弥漫的尘雾之中活动着千军万马的壮观景象,充满战争杀伐气氛。

    青梅是第一次和主力部队一起活动,她带的参战民兵和正规军并肩作战。几路大军奔赴前线,真是激动人心的伟大进军。大战即将开始,为什么人们对于战争有种狂热的感情?自然地产生一种英雄主义气概,即使千万死神在头上飞舞,都被人蔑视而不值得一顾,而且周身热血沸腾,浑身凭添无穷的气力。她明白了:这就是英雄在战斗中舍身以赴的精神力量。这种精神使人英勇顽强,使人崇高、伟大。可以像烈火把人的自私、卑怯、贪生、畏缩全部烧掉。她此刻正经历着这种试炼。特别是她,作为一个姑娘,在这么多男子汉中间,她将和他们一起去投入战斗,一起冲锋……想到这点,她的心多么激动啊!

    陈赓驰马赶来,一眼就看见了青梅,在马上同她打招呼。青梅也热忱地喊着:“司令员!司令员!”陈赓用鞭子指着大队人马说:“看到这么多人,就看到你们工作的成效,贯彻中央《五四》指示,发动了人民群众才有这支人民大军。现在又回到你和霍刚结婚的地方了。过去的这一年是多么紧张啁!”

    青梅红着脸说:“今天也很紧张啊!”

    陈赓说:“根本情况不同了。没想到形势发展这么快,现在可以说,看到一点眉目了。不到一年,蒋介石被我们打得顾东顾不了西,顾西顾不了东,一件袍子被扯得遮不住身子了。”他装着吃惊的样子问:“你怎么带起参战民兵了?”

    青梅得意地说:“一直带的是参战民兵。”

    陈赓立刻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说:“我不许你直接参加战斗。否则我会把你赶到后边去。”

    青梅不高兴了:“为什么?”

    陈赓说:“我们男人还没打光,不能让女兵上阵。”

    青梅狡黠地一笑:“女的和男的一样,打起仗来也不比男的差。穆桂英打败杨宗保,把她没过门的老公公杨六郎都擒下马来。”

    陈赓司令员乐了:“好,有志气。”下一半话不说了,他没有权力不让女兵上阵。

    错失运城良机陈赓无奈

    在翼城上甘泉驻地,陈赓把情报科长程甲锐叫到跟前,说:“你给我提供运城敌人情况。”

    司令员指明要运城的情况,看来他已经酝酿成熟一个出奇制胜的计划,改变以往敌人熟知的剥笋的打法,变为单刀直入,直插敌人心脏。

    陈赓望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位一米八高的大汉,这位耿直、倔强又带点愣劲儿的情报人员,似乎和他所担负的工作是不协调的。但是几次作战都是他及时提供了准确的情报,赢得了司令员的信任。

    程甲锐的工作,并不是在战役之中,也不仅是完成本战役的任务,而是把大量工作放在战役之前对战略区整个情况的了解。他要把工作做在司令员找他之前。此刻他向陈赓报告:“胡宗南命令三十军军长鲁崇义固守晋南3到5个月。胡宗南打算3到5个月结束陕北战争再回师晋南,会剿华北。所以运城敌人都外出抢粮,企图固守,运城城内空虚。”

    陈赓高兴了。从上甘泉到运城距离是一百公里,没有高山大河阻挡,可以长驱直入,乘虚直捣晋南要害部位——运城。吸引敌人来援,给以各个击破,一下子置胡宗南于尴尬境地。陈赓准备在上甘泉召开的会议上拿出他的方案。

    程甲锐说:“整个晋南敌人兵力薄弱,采取这样打法是上策。我完全同意。这是个出人意料的设想。”但是他又担心地摇摇头,“怕有的人不同意……”

    陈赓说:“自然会有人反对。”

    “谢政委这一关就很难通过。”程甲锐感慨地说,“有一个好的政治委员,自然好,否则不如没有。按道理说,政治工作者应当是最不保守,最富有进取精神……”

    陈赓看了程甲锐一眼,意思是让他住嘴,他的话超出了范围。他何尝不明白,谢在军事上因循守旧,墨守成规。依然是战略防御阶段的思想。老是想,像十年土地革命战争、八年抗日战争、一年的解放战争时那样,背靠着根据地,作小规模的进进出出,小手小脚。那是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一种打法。现在形势变了。至少晋南目前形势变了,但这些人思想感情没有跟上形势。谢富治作政治委员,好像专门为给他陈赓套上一条无形的绳索,经常扯肘。但是陈赓不愿意谈他的政治委员,特别是在下级面前。然而谢富治却相反。过同蒲路时,陈赓叫警卫员去买一只鸡。谢富治却板起脸来说:“我们高级干部要注意影响。”他是当着警卫员和下级干部的面,把陈赓弄得非常尴尬。程甲锐深知这些情况,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上甘泉在翼城东南方向。大部队全部从北面运动过来,隐蔽在希吴岭西麓。从这里南下可以破竹之势横扫晋南三角地带。

    各旅旅长、旅政治委员相继赶来上甘泉,参加陈赓在这里召集晋南前线最高级的决策会议。

    参谋长在会上报告了敌情:“敌人部署:鲁崇义的三十军军部、三十师全部和二十七师一个团守临汾城。六十七师和二十七师另一个团在吉县、乡宁、蒲县地区。一个新兵师和四十九团,分守候马、高显之线,二十七军四十九师及青年军二十六师一个团防守运城及飞机场。其他地区全部是阎锡山的地方部队。”他指出,“晋南敌人兵力部署是前重后轻,防御重点置于靠近解放区边沿地区。敌人腹地空虚。因害怕我围点打援,因此下令:固守据点,互不支援。胡宗南意图在三个月内解决陕北作战之后回师晋南。现在各据点敌人正储粮蓄草,准备死守。”

    陈赓指着运城说:“运城敌人正四处抢粮,城内空虚,我闪开当面敌人,以主力直插敌人腹心,出敌不意夺取运城。尔后吸引敌人来援,给以各个击破。”

    这是一桩惊人之举,也是可能的。敌人腹心空虚,我可以一蹴而就,钻到敌人腹心,从里往外打,让蒋介石和胡宗南手忙脚乱,充分显示这一战略区的作用。

    果不出程甲锐所料,谢富治投了否决票,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是陈赓司令员没有事先征求他的意见,一下子提到会议桌上来,伤了他的自尊心而反对,还是出于思想上保守的倾向来反对这一方案?但是他总是赶不上陈赓司令员的特别活跃的思想,怨别人走得太远。他抢先表态:“这太冒险,一旦敌人发觉退据运城,我将被置于腹背受敌的地步。”

    太岳军区司令员王新亭的近视眼停止了转动,死死地盯住陈赓,似乎没有听明白陈赓说的是什么,便支持了谢富治的意见。他原先是陈赓任三八六旅旅长时的旅政治部主任。是政治工作者。这两个政治工作者投来的不是支持,而是两支套马杆,来套陈赓这匹铜鬃烈马。

    各旅旅长、旅政治委员们,一看率先反对的是纵队政治委员,都不发表意见,瞠目结舌,静坐观望。

    陈赓强压住心头怒火,提出第二个方案:“直插风陵渡,夺取风陵渡的全部物资,封锁黄河渡口,尔后从外往里打。”说完他把剑似的眼光射向谢富治,他准备对方反对到底。

    谢富治说:“这一方案也不稳妥。”他现在既不想知彼也不想知己,就是不同意陈赓的方案。这位对上边的指示,一向不问情由生搬硬套的政治委员,面对陈赓,却总想驾驭这不好驾驭的人。

    陈赓气的脸都紫了。他是纵队司令员,又是前委书记,他可以承担一切责任。但是他忍住发火,把目光转向旅长们。这是他指挥的战将,指望他们带兵打仗,现在他手边有正规军5万人,134个参战民兵连、6万参战群众。以绝对优势扫荡晋南,能把敌人打个落花流水。他望着周希汉旅长,希望对方发言。

    周希汉犹豫地说:“中央电报上提出风陵渡和河津两处。不如采取稳妥的打法,直出河津。”他解释说,“这里离风陵渡四百里路。河津是二百里,近一半的路程。”他的发言否定了陈赓的第二个方案。

    陈赓心里窝火,但是,如果旅长们缺少这种胆量,战斗起来也不会积极。不计敌情,不管我情,因循守旧是套在人们脖上的锁链,使思想远远落在生动活泼的现实后面。这才是政治问题,这才是政治委员职责范围内的事。他向参谋长说:“好吧,按照稳妥的方案不去冒险吧,你主持会议。”

    会议决定:“二十二旅首先攻占翼城,打开通路。十旅攻占高显,十二旅攻占蒙山。尔后各从原地出发,十旅夺取新绛,十二旅攻占稷山。最后十旅攻占河津、禹沙口。十一旅攻占侯马。十三旅、二十三旅包围曲沃。”

    1947年4月4日,晋南战役开始。

    连下翼城、蒙城、高显、包围了侯马和曲沃,同蒲路被切断。

    周希汉攻占高显只动用了吴孝闵团的一个连队,拂晓发起攻击,天明全歼守敌。霍刚和指导员杨玉玺,默默地登上高显背后的山上,北望临汾。他们这个营准备阻击从临汾出援的敌人,但是临汾方向不见丝毫动静,也没有枪声。看来鲁崇义是真的固守了。去年正是从这里出发迎击胡宗南的进攻,一出发就遇上狂风暴雨,霹雷闪电,山洪暴发,雨点像子弹似地打在人们的脸上。这一仗消灭了胡宗南近两个师。从此以后就开始大踏步后撤,进行洪赵战役,解放洪洞、赵城、霍县;灵石、汾西五城。现在江山依旧,弹痕尚存,形势不同了,部队又打回晋南来了。

    杨玉玺心情沉重地说:“明知道敌人已经发现那里,他还探出头去张望,二下子被敌人打倒……”他说的是打高显牺牲的二排长王建章。

    霍刚说:“通知政府……”

    杨玉玺说:“问题是他不该死……”

    山下传来一阵箫声。他们寻着声音走下山来。忽然停止脚步,只见小战士王力在吹箫,在他周围坐了全连的战士,一个挨一个地坐着,脸朝西南望着。西南方向,地平线无尽头的稷王山,变成一个小小的馒头;飘浮在白色的雾气上面。大地上是碧绿的麦田和嫩黄的菜花,柳丝也绿了,像一团团轻烟随风摆动。春天到了晋南平原,来到战士的心坎上。

    杨玉玺眼里含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他说:“从曲沃城撒下来的时候,王建章是哭着下来的。昨天部队一出山,王建章高兴极了。他说,他看到胜利了,死也甘心了。他死得太早了!”战士们正为这不想去睡,小王力的洞箫声里充满着哀怨和悲痛。他们默默地注视着将去战斗的方向。

    就在这天夜里,4月5日,部队从侯马和新绛中间揳人,迂回过汾河湾,隐蔽在南北郭里、中村、马谷地区。

    银灰色的天空,充满了水分。大地光线柔和、花草温馥。麦浪像万顷碧波随风荡漾。汾河湾此刻是平静的,河水平稳地流着。这里柳荫更浓,桃花绽开了花苞。汾河湾表面看不出丝毫战争气氛,只见一行行雁阵,在汾河湾上空辗转盘旋。

    现在看来,上甘泉会议上陈赓司令员提的第一方案和第二方案是对的。旅长们没有持支持的态度,谢富治的反对得到成功,致使一个大胆的有独到见解的作战计划,变成了平庸的行动。以五万之众,突入敌人腹心,拿下运城,会大大地惊动蒋介石和胡宗南。敌人后方十分空虚,可以任我驰骋。目前的打法,只是对西北战场作战役的配合,而且给胡宗南以准备的时间。这就看出庸才和将才的差别。

    就在这天夜里,吴孝闵团长带二十九团由南庄偷渡汾河。他向霍刚说:“陈赓司令员曾经想直插运城,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甩掉当面敌人不管。”

    霍刚说:“那为什么又是现在这种打法呢?”

    吴孝闵团长说:“没有得到支持,反倒有人反对。”

    霍刚问:“你同意这种打法吗?”

    吴孝闵说:“我同意。”

    霍刚说:“咱们使用这打法行吗?敌人的口号是困守待援。三个月后胡宗南才有可能杀回晋南来。在这中间,只是困守,互不支援。我们用司令员的打法,避开敌人外围据点,大胆插向新绛城。敌人还以为我先打外围最后夺城。我们来个出敌不意。”

    吴孝闵团长批准了霍刚的计划:把一个连的兵力放在三林镇,控制三林镇大桥,切断敌人南逃的道路,以一个连突击新绛城。霍刚接受了攻城任务。他选择田芳的班为突击班。

    霍刚带着他的连,携带着云梯和工兵不声不响一直逼近新绛城门跟前。新绛城门关着,城墙上寂无人声,城垛和射孔后面也没见人影走动。架设组立刻向城上靠梯子。梯子一靠城墙,田芳捷足先登,迅速向上爬去。这时敌人才发觉,慌作一团。大喊:“打,打,共军来了!”

    田芳一颗手榴弹投过去,随着手榴弹爆炸,他一纵身跳到城墙上。王力第二个上去,他们用冲锋枪向城墙两侧扫射。

    霍刚命令爆破组,用炸药炸开城门。

    吴孝闵团长看看表,只用了7分钟。他不相信,以为手表停了,但是清楚地看到带夜光的秒针在表盘上迅速地移动。他向旅长报告:“霍刚的突击连7分钟突破新绛城。”

    战报逐级上报。陈赓命令周希汉:“全力西进,抢占河津和禹门口!”

    纵队司令部里连连接到战报:

    4月6日,十一旅解放侯马,俘敌师长王书忱以下三千人;4月7日,十旅解放新绛城;4月8日,十二旅解放稷山;4月9日,十旅解放河津;4月11日,十旅进占禹门口。

    至此汾河北岸各城全部解放,攻势迅猛,势如破竹,大军直插黄河。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暴露在我军面前。

    陈赓呆不住了,邀请谢富治、王新亭:“走,去登龙门。”

    他放马奔驰在汾河北岸。

    一划的阳光大道。烟花3月,桃柳争春。桐花怒放,麦浪轻摇。黄莺竞唱,紫燕争鸣。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而且处在胜利的时刻呀!陈赓为的是在这个时候重游故地。

    1937年,红军东渡黄河,北上抗日,就是从这里踏上山西土地的。他带三八六旅随刘伯承师长一直开到太行山,在娘子关南阻击南侵日军川岸文三师团。8年的浴血苦战,建立了根据地,锻炼了一支劲旅,又迎击美帝国主义支持下的蒋介石发动的全国规模的内战。真是10年事,屈指堪惊。打败了亚洲最强的日军,又停止了蒋介石的大规模进攻。眼下他的部队,横扫晋南,把胡宗南的后方暴露在人民的铁拳之下。他脚下踩的土地,就是他十年前走过的道路,不由得他心潮起伏,感触万端。当初一个旅只有两个步兵团,转战太行、太岳,转战冀南和豫北平原。杀来杀去,20年军旅生涯,正是中国翻天覆地的时代。现在苦难深重的中国人民,有盼头了,胜利指日可待了!这是他戎马倥偬,身闯枪林弹雨的最大的慰藉!

    陈赓一直驰到龙门山下,跳下马大步登上龙门山,把谢富治和王新亭远远地丢在后边,他一直上到龙门山绝顶。

    龙门山,地图上标高是1100米。相传大禹治水时,九洲的水都聚在这里流不出去。大禹用巨斧把这座山劈开,使黄河奔流而下。这里巨浪冲击,山摇地动,宛如地心里发出雷鸣。又像火山岩浆在奔腾翻搅。站在上面,令人心惊胆颤。地动和雷声一直传出几十里远。巨浪冲击碰撞,激起浓雾似的黄烟,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虹彩。站在这里远眺,举目千里,气壮山河。他用镜子望着陕西韩城方向。因为他的大军扫荡河东,和河西已隔河相望了,对岸是一片慌乱,撤退的人群挤满了公路,国民党军队在西岸赶筑工事,用重炮向东岸射击。

    看到敌人的狼狈相,陈赓司令员感到最大的安慰。耀武扬威自以为不可一世的胡宗南真相显露,着慌了!

    军民同心曲沃攻坚

    胡宗南的长官公署乱作一团,失去了控制。1个月前,攻占延安之后,蒋介石曾给胡宗南拍来电报:“宗南吾弟:将士用命,一举攻克延安,功在党国。雪我10余年之积怨。”

    胡宗南接到电报是何等高兴,他真感到飘飘然了。功在党国,自己已是举世瞩目震惊中外的名将子。

    但没过多久,三十一师师长李纪云被彭德怀包围在青化砭。4月5日,鲁崇义自临汾又告急:陈赓兵出晋南。4月15日韩城告急,陈赓攻占禹门口,有渡河西来之势,威胁关中。延安方向前进受阻,又增加了后顾之忧。

    胡宗南急电南京。

    蒋介石接到胡宗南电报非常惊讶,他没料到陈赓来这一手,只注意督促董钊速进,以强大兵团逼彭德怀以主力决战,迅速击破西北共军,打击共产党和共军首脑机关,以期短期结束战争。谁知陈赓这样快地对晋南发动了攻势。蒋介石后悔放走了陈赓。当时没有处决他,怕国人骂他忘恩负义,杀害救命恩人。那时想:谅一个小小的陈赓能奈他蒋介石何?不料十多年后陈赓给他制造这么多麻烦。

    南京官邸会议上的军政大员对此都束手无策。刘伯承在豫北发动了攻势,陈赓在晋南,陈毅在鲁中发动莱芜战役使国军损失两个军。顾祝同无可奈何,只有待蒋介石来作最高决策。

    蒋介石大步地走着,气势汹汹,不发一言。他是在想办法,从哪里抽出兵力?当务之急是阻止陈赓南下和豫西进,确保关中和豫西,稳住西安局势,如果陈赓兵出豫西,会陷西北战场于瘫痪境地。对西北的攻势,蒋介石不想停下来,决心一打到底。他走向顾祝同说:“由国防部下达命令,命令罗广文以十四军所辖十师和八十五师北渡黄河,阻击陈赓南来。”

    顾祝同说:“因我占领延安,共军宣称是报复作战……。”

    蒋介石说:“正因为占领延安,所以我绝不退缩,要乘胜前进,不惜一切代价打到底!”蒋介石在咬牙。他的黄河战略,已经把刘伯承部队赶过黄河;另一路追赶陈毅,以便夺取山东。董钊紧迫彭德怀不舍。他的两把巨大的铁钳已经深深地插入共军腹地。将全部战争的重压都压到共产党头上,共产党会被压垮,共军的抵抗自会土崩瓦解。

    胡宗南自然担心北进的问题,虽然北进他是以绝对优势对彭德怀的绝对劣势,但为提防被彭德怀一个师一个师地吃掉,他采用“蛇脱皮”的战法向北推进。主力齐头并进,结成方阵,可以四面对敌。以先头部队攻占一处,立即巩固阵地进行掩护,使后面的部队慢慢收缩上来。这样亦步亦趋,使总的攻势向前推进,把陕北共军挤向沙漠地带,或赶过黄河。而胡宗南这位同学陈赓则完全不同,奇兵突袭,大军直插对方纵深。同是——个教官教出来的学生,一到实战中则千差万别。胡宗南是以多取胜,陈赓以奇制胜,他并不怕老同学的兵多将广,一出手就照对方的要害部位打。这就使胡宗南十分难堪。

    裴昌会感到司令官有点失魂落魄,这个后顾之忧给他的压力太大。虽然蒋介石国策已定,坚决北进,决不动摇。但他是在南京,胡宗南是在西安,离陈赓只有二百多公里路。这之后将是时时刻刻处于两面作战的状态。他说:“目前最主要的是分析陈赓兵出晋南目的何在?三十军鲁崇义报告:“临汾平安无事,曲沃仍在包围之中。陈赓统兵五万,不像立即渡河西来模样。不过是造造声势而已,是箝制性的行动,迫使我分散兵力……。”

    胡宗南召罗广文来西安面授机宜。

    罗广文的十四军驻扎在泾阳一带。罗广文接到电话驱车直奔西安长官公署。这个军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战斗力和装备都是很强的,所以在紧要关头调他去对付陈赓。这是蒋介石亲自点将。

    胡宗南一见面就下命令:“你的两个师火速东开。”他走近地图。

    泾阳并不在铁路线上,但在三岔路口,北进和西进都能机动,距永乐店和咸阳都是一天的路程。

    胡宗南说:“最近的装车点是永乐店,就近装车。军车直达,一切车辆给你让路,全速开潼关!陈赓攻势迅猛,不过没遇到国军的精锐之师。你阻止陈赓继续南下,确保关中和豫西的安全,解除我后顾之忧。”

    罗广文听了心中一动,陈赓到目前为止没遇到国军精锐之师。也就是说,罗广文将去遏止陈赓精锐之师。陈赓在国民党将领之中,是以骁勇、善战、大胆、机敏著称,他罗广文遇到的将是劲敌。好在曲沃还在国军手里,可以箝制陈赓,至少可以争取时间把他的部队开到预定地点。

    陈赓问陈康攻击曲沃城的准备情况。一座曲沃城,箝制我两个旅的兵力,不能不叫陈赓关心。

    十三旅、二十三旅经过二天激战扫清了曲沃城关外围据点,根据陈赓的指示,开始了土工作业。准备打坑道爆破曲沃城墙。陈康命令工兵部队和几个民工队日夜三班轮换作业。民工队中有煤矿工人和参加过上党战役打过坑道的,作业进度和质量均有保证。霍青山老人也被选中,他非常高兴。

    曲沃城坐落在汾河北岸一块不小的冲积平原上,是晋南三大重镇之一。城墙高三丈,厚两丈,城墙修有三层火力点,可以瞰制敌方部队运动。最低一层火力点,擦着地面射击,使攻击部队无法接近城墙。城墙内外筑有940多各种各样的碉堡,并用战壕、城壕、围墙、交通沟、铁丝网构成重叠防御配系。所以在当时没有强大炮火支援的情况下,陈赓决定采取坑道作业,爆破曲沃城墙,为步兵攻城打开通道。

    工兵选择了开挖点。民工投入开挖,工程既要隐蔽地进行又要限期完成。敌人白天不断地反扑,夜间用迫击炮轰击,用机关枪扫射,意图阻止我坑道作业的进行。

    霍青山老人扛着木板往前边去。两颗迫击炮弹先后落在附近。他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一股气浪扑来,被猛地掀起,随后又重重地被摔倒在地上。沙石尘土密集地打在老人的身上和脸上,肩上的木板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老人挣扎起来,抹去脸上的沙土,摸黑找到木板,扛起来就走。

    敌人迫击炮又是连着两颗落下来,看来敌人发觉了这条坑道作业线,不时对着他们轰击。老人又被掀倒在地。一个小战土急忙跑来扶他。

    老人问:“地道挖到什么地方了?”

    小战士说:“到曲沃城根了。”

    老人问:“可以装药了吗?”

    小战士说:“午夜装药。”

    老人说:“我去装。”

    小战士说:“我们装,装药危险。我们是工兵,干的就是这一行。”

    霍青山老人说:“我去帮助装,我会装。你们年轻,正是干事的时候。我老了,也活够了,什么苦也都受过了。福,留着你们来享吧!我只要睁眼看着蒋介石、阎锡山完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装药时,霍青山老人赤着背,把衣服折起来放到肩上垫着,向管炸药的人走近说:“放吧,两箱。”

    战士看老人那瘦骨棱棱的肩膀,不忍心把又沉又硬的木箱放上去,央求说:“老大爷,你到一边去吧,让我们年轻人扛。”

    老人急了:“放吧,孩子们,两箱!”

    战士说:“那就太沉了!”

    老人说:“不怕,我给财主背煤,比这沉的多呀!现在是给我们自己干!”

    两箱炸药沉沉地压在老人的肩上,眼看汗水顺老人头上流下来,大颗大颗地滴到地上。老人步履艰难,踉踉跄跄,但是顽强地迈着步子。小战士追上来夺去一箱炸药,抱怨地说:“你家没有年轻一点的男人吗?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支援军队作战。”

    霍青山老人说:“有一个,在二十九团。”

    “干什么?”

    “当连长。”

    小战士大惊,赶忙说:“扛完这一箱就别再扛了,到旅部去休息吧!你怎么不早说?”

    老人叹息说:“有多少民工就有多少军属啊,除非我是绝户。根据地里头,哪家没有当兵的?都是儿子在前边打仗,老子在后边送粮送弹药。像你这样的后生,村子里已经不见影儿了!”

    炸药整整装了半夜,一箱一箱地填进坑道里。工兵装好雷管,把导火索引出洞外,封死洞口。

    争夺曲沃城将是一场激烈的拼杀这一夜显得特别紧张,部队调动,一连一连地进入冲锋出发地。山炮、追击炮、重机枪也都进入阵地。总攻期限已经到了,一切期望着爆炸成功。

    工兵个个都是紧张的,到底有多大把握?曲沃城楼会不会被炸得冲天而起?希望能够这样,以便为部队冲锋开辟道路。只凭云梯登上这高大的城墙谈何容易?

    霍青山老人两只眼睁得大大的,揪心地望着曲沃城楼。又高又大的曲沃城墙,在暗蓝的天空衬托下显得更加突出。城墙上,敌人几十挺轻重机枪喷着火舌,朝我运动的部队猛烈扫射。敌人的追击炮从城里飞出来,带着燃烧未尽的药色,像乌鸦一样不断向下坠落。敌人大概已发觉我攻击部队,黑暗中,曲沃城每个垛口都喷着火舌。

    争夺曲沃城将是一场激烈的拼杀,双方都准备着这一你死我活的时刻的到来。

    敌人炮火非常猛烈陈赓赶到前线,对陈康说:“对续汝楫不要活的。”续汝楫是阎锡山的内亲,1946年停战令生效后,在交换俘虏时,他杀死我全部冲进曲沃城内撤不下来的战士。

    陈赓急切地想拿下曲沃,结束晋南作战第一阶段,以便迅速开始新的攻势;对晋南三角地带,以运城为中心展开钳形攻势,攻占黄河北岸各渡口。这样,我大军逼近黄河东岸,和关中隔河相对,就可以威胁豫西、威胁陇海路,迫使蒋介石、胡宗南不得不作出反应。他对陈康毫不客气地说:“这回就看你的了。”言外之意是,在蒲县歼灭六十七师的时候,我调十旅、十一旅、十二旅投入战斗你有意见,这次是你旅和二十三旅包打曲沃,没有别人来抢你的果实。

    陈康听了心中一动,他知道肩上的担子是不轻的。他把一个最强的三十七团投入北关,三十九团投入西关。虽然一切就绪,但是总攻发起之前指挥员的心还是放不下的。有没有把握?如果爆破不成功将采取什么应急措施?这时他的心七上八下地怦怦跳动,尤其是司令员的到来给他增加了压力。他必须攻克曲沃,他把团长都赶到了最前边。

    1947年10月14日18时,发起对曲沃的总攻。

    大地猛地一抖,一股巨大的浓烟直冲霄汉。这就是人们经过5天经营的坑道爆破。当浓烟和尘雾落下去的时候,人们看清了,城楼没有炸塌,城墙只裂开了一个缝子,外壕却被填平了。

    部队发起冲锋,曲沃城楼上的敌人从爆炸中惊醒过来,用机枪猛烈地扫射着冲锋部队,攻击部队受阻。

    陈康急了。把重机枪全部调过来,掩护部队冲锋。城上城下展开激战。

    8次攻击未成,两次强行搭云梯,被敌人手榴弹炸断。城上的几十挺重机枪扫射不止。

    陈康眼睛都红了,急速把三十七团三营投入了战斗。司令部里更是紧张异常,除电话的呼叫外没人交换一言一语。从人们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不安的神色。

    旅政治委员一身尘烟从前边返回来,他兴奋地说:“打进去了,王安国发现城墙上有一个缝子,是爆炸裂开的。’带他的全班从缝子里钻进去。他们连长带一挺机枪也进去了。”

    王安国班夺取了曲沃城楼。

    一营三连将城外大碉堡炸毁。一、三营全部进入城内。

    陈康因为紧张过度,笑都笑不出来,只是迈开大步往外走。

    陈赓跟出来说:“把城门炸开!”

    霍青山见到陈赓好像恍然大悟,说:“原来你在这儿呀!怪不得部队打得那么顽强!”

    陈赓自然为打下曲沃而高兴,他也因没有抓到阎锡山的内亲续汝楫而遗憾。

    参谋长报告:“胡宗南调罗广文的十四军来援晋南。十师自吴王渡过河,进占临晋;八十五师进抵运城,似是增强运城防务,阻我南下。”

    陈赓一听,火不打一处来,他瞪了谢富治一眼说:“庸医杀人,自古皆然。作战也不例外。是我们自己给胡宗南以充分准备的时间,否则运城和风陵渡的大量物资全归我们所有了。我们有些高级将领,还不如一个连长。霍刚打新绛就用的是撤开敌人外围据点,利用敌人困守据点互不支援这一特点,他们连直插新绛,7分钟登上城。”然后他叹了声说:“还是用稳妥的打法,好吧,希望由我们创造一个‘稳妥制胜’,的范例,写到孙子兵法里吧。”

    参谋长说:“以十旅、十三旅位于侯马地区。以十一旅、二十二旅、十二旅、二十分区部队及参战民兵,继续向南突击,横扫晋南三角地带。”

    晋南三角地带地处汾河和涑水之间,北有稷王山,南有中条山,中间的涑水流域有万泉、猗氏、临晋、闻喜、夏县、运城、虞乡、永济、解州、安色、蒲州十一个县城。中条山南为运城、平陆、陌南镇,这一带古称河东,地处山西最南端,是山西最富的区域。向这里进军直接威胁陇海铁路、豫西和关中。所以蒋介石调罗广文的十四军东来,阻止陈赓南下。

    4月15日刘金轩十二旅攻克猗氏县城,查玉升二十二旅攻占牛杜镇。

    情况判明罗广文十师二十八团已进占嵋阳镇,八十五师从运城出动。陈赓命令李成芳旅、刘金轩旅包围嵋阳镇。李成芳旅由东往西打,刘金轩旅由西往东打。查玉升旅位于牛杜镇、了果镇一线,准备打击运城出援的敌人。敌二十八团战斗力强,装备优良,是蒋介石的御林军,陈赓决心吃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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