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丁文瑾怎么也没能想到,千山市商业银行行长会如此出尔反尔地拿她涮着玩儿,上次答应得好好的贷款,待自己填好一切手续后,却被告知说:没钱。
丁文瑾说:“刘行长,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几天以前您还说贷款马上就可以到帐。”那位行长听了,耸耸肩,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丁文瑾一见事情不妙,马上又道:“我把高尔夫球场和特色民居抵押给你,贷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刘行长还是一个劲地摇头。丁文瑾又说:“你应该相信北方集团的实力。”刘行长依然不语。
这一下,丁文瑾傻了,她愣愣地看着行长,突然低声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行长站起来说:“丁小姐,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从商业银行里出来,丁文瑾就直奔月光大酒店,一进常守一的工作套间,她二话不说,将门关好,刷地拉上了窗帘。扭暗了落地灯,然后,开始一件件地脱自己的衣服……
常守一慌了,尽管他很想得到她,但决不想以这种方式。他手忙脚乱地说:“文瑾,你……你听我解释。”说着,他走上前去阻止丁文瑾,被丁文瑾一把推开。
丁文瑾把衣服脱光了,躺在床上,望着他,眼睛里透出了一股既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伤感、鄙夷和轻视的混和物的含意,她说:“你来吧,你不是早就想要我吗?今天我给你,我让你玩儿个够。”
常守一说:“文瑾,别胡闹,快把衣服穿上。”
“怎么?你不敢了?还是心里有愧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吗?那为什么不敢上床来?来呀,我等着……你为什么不敢来,是因为你心里有鬼,你怕见我,你不敢看我……是吧?”
常守一听了,浑身不住地颤抖。丁文瑾接着说道:“我问你,朱昌盛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尔反尔,你对我的感情是爱?还是游戏?”
常守一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只能以沉默来做回答。丁文瑾下了床,扑到他跟前,猛地抱住常守一,近乎乞求地说:“守一,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你说,你要多少钱?你说呀。”
常守一推开丁文瑾,抱住头坐下,痛苦地道:“文瑾,我和你之间是真实的感情,我不能在这中间放进去毒药。这些年来,我活得并不痛快,只有你让我感到放松,你让我在黑暗中还能看到光亮,这不是钱能解决问题的。”
“谎言,又是谎言。”丁文瑾说这话的时候,她已是泪流满面,常守一一把把她带到怀里:“文瑾,我可以对天发誓。”
丁文瑾听了,猛地将唇对准他的唇,二人便疯狂地接起吻来……不知是爱,还是恨,抑或是别的情感,将他们痛苦地包围。
这个吻,时间持续得很长很长,及至二人分开时,常守一的嘴巴流出血来……
丁文瑾回去后,马上给江涛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愿意帮他的忙。
很快,三天之后,同业集团发来了传真。
慑于起诉的压力,理查森把其与常小同的幕后交易,如实说明了。
正如江涛分析的那样,同业集团发来的传真表明,同业国际标准服务公司是一个假合资企业。金雅丽利用该公司,侵吞国有资产,并变相转移到国外。
至此,金雅丽一案已是证据确凿,纪委将有关档案材料移交给检察院,请他们立案查处。检察院马上发布了逮捕令。
金雅丽被捕这一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专案组的每一个成员虽然都很疲惫,但连日来的辛苦毕竟换来了丰硕的结果,所以一个个显得既轻松又高兴。只有金雅丽,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日专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悲伤和懊悔的表情,以至于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我可以……给儿子打个电话吗?”
王振海把电话递给她,金雅丽开始拨号,半天,电话通了,她对着话筒道:“小同,我是妈妈,你还好吧?……你不用为妈妈担心,要怪就怪那个理查森……本来妈妈还想退休后去你身边,将来,为你看看孩子,打扫屋子……这一切都是梦了……你要是还挂牵妈妈,能不能把房子先卖了,把国家的钱退回来?”
金雅丽万万没有想到,她刚把话说到这儿,那边儿子就把电话挂了。金雅丽不甘心,对着响着忙音的电话一个劲地喊:“喂?……喂?……小同,你说话呀,你说话呀。”然后,她拎着话筒,哭着对江涛和检察院的人说,“他,他给挂了……你们说……他怎么会给挂了呢……他可是我的亲生儿子啊……”
二
翠影湖工程已经完成过半,海滨浴场已初见规模。
丁文瑾站在湖边,看着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场面,回过头来对身后的江涛说:“若在以前,听到这叮叮当当的嘈杂的声音,我又该发愁了,担心高尔夫球场悲惨的命运。现在,我轻松多了。”
江涛一愣:“什么意思?”
丁文瑾苦笑了一下:“你应该明白,我准备出局了。”
江涛一愣,说:“文瑾,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丁文瑾摇摇头:“我已经思考了很长时间,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想李克己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沉迷于一亿的投入,那你可能丢掉的就是两亿、三亿。与其一亿的资金被套牢,不如卖掉,让别人接手,这样可以将风险减少到最低限度。可惜,我觉悟得太晚了。”
江涛说:“李克己,他不是到鹏程公司了吗?”
丁文瑾点点头:“至少,他说的话是对的。”
“你这一走,对于整个桃花源开发区来说,无疑是釜底抽薪,会引起一连串的负面效应,说不定,整个桃花源开发区的建设就会陷入瘫痪。”
“不,不会,不管怎样,桃花源开发区的开发思路是正确的,所以,即便北方集团走了,还会有南方集团、西方集团、东方集团来投资。更何况鹏程公司的老总朱昌盛早就心存吞并整个开发区的雄心。他更适合在这个地方做下去,野蛮强xx了理性。在同他的对抗中,我被打败了,不是败在实力上,而是败在了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上,我把这个东西叫做失控的权力。在我看来,在中国,一旦一个人手中握有了重权,同时又没有对这种权力的有效制约,那么,什么样的好事也会走向它的反面。”
江涛深有感触地点点头。丁文瑾接着说道:“我觉得,中国有很多事情搞不好,问题就出在这里,这不是一个或几个人在道德层面上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缺少一个有效监督机制的问题。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好的机制坏人不敢做坏人,不好的机制好人只想做坏人。从这个角度说,我向您致敬。”
江涛说:“可有的时候,我自己感觉我自己就像是同风车斗的堂?吉诃德。”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觉得您是。”
“文瑾,有一句话,我憋在心里,有好长时间了。”
“您说。”
“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正因为我在这里面杀来冲去,才导致了今天这种混乱而又复杂的局面?换句话说,我是不是真的因刹车过猛,导致了车轮停滞不前呢?”
“这么说,您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
“说怀疑有些不太贴切,只能说是一种深深的困惑……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就是我们党代表的应该是人民的利益,凡是有违这一准则与标准的,我将同他们斗争到底。”
丁文瑾听了,激动地望着江涛,刚想说什么,正在这时,一艘游艇从他们身边快速驶过,溅了他们一身水,传来了红花咯咯的笑声。
丁文瑾说:“是红花。”
江涛说:“走,看看她去。”
游艇在他们附近停下了,红花腆着肚子从艇上下来。江涛嗔怪地道:“红花,都快生了,你还这样胡闹。”
红花笑道:“没事,俺这是让他提前熟悉俺的工作环境呢。”
丁文瑾取下经常戴在身边的随身听递给红花:“红花,我就要走了,这个东西送给你,没事的时候,放点胎教音乐给他听,这样的孩子,聪明。”
“你要走?干啥去?”红花问。
丁文瑾说:“到别的地方投资,这儿交给适合的人来做。”
红花诚恳地道:“别,你别走啊,俺还想跟你竞争呢。你老是说俺这翠影湖影响了你的高尔夫球场的生意,可在俺看来,这两个地方,一个闹,一个静,一个给大富翁,一个给普通老百姓,多有趣啊!丁姐姐,你别走了,行吗?要不,俺把紧靠你球场的项目挪一挪地方,退出三里地?”
丁文瑾笑了:“你就是退出十三里地,我也要走了。”
红花叹了口气:“没有你,俺往后在这儿一个人多没意思。”
丁文瑾说:“你不是还有小山吗?”
红花马上反问了一句:“你不是也有心爱的人吗?”
丁文瑾低下了头,伤感地道:“可惜,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好了,该说再见了。”她抬起头来,同江涛和红花握了握手,“我还有一场艰难的谈判呢。”说罢,上了自己的红色跑车,走了。
三
当天晚上,在新建成的规模庞大、造型美观、错落有致的别墅群的一间装修好了的房子里,丁文瑾和朱昌盛、李克己见面了。
“这是详细的财务报表。这次转让,关键是价格。”说着,丁文瑾把一些资料贴着桌面推给对方。
朱昌盛看都没看就说:“你我都是行内人,这两个项目的投入,闭上眼睛,就能算出来。现在的问题是丁小姐要转让,而不是我要购买,所以你必须压价。”
丁文瑾笑了:“这和我的预期正好相反,我不但不想压价,还想提价。”
朱昌盛一愣,问道:“你想要多少?”
丁文瑾伸出两个手指:“全部投入再加百分之二十。”
李克己在一旁有些担心地道:“文瑾,别……”
丁文瑾不露声色地看了看他。
朱昌盛说:“丁小姐出手可是够狠的呀,这个价格我不能接受。”
丁文瑾却显得胸有成竹:“没关系,我可以再找别的买主。”
朱昌盛也颇谙谈判艺术,他站起身来:“那好吧,我可以等。”
李克己一见,忙道:“慢,丁小姐、朱老板,我现在想以一个第三方的身份说几句。高尔夫球场和特色民居,处在整个桃花源旅游开发区的中心地带,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旅游景点和娱乐设施,随着开发区工程的完工,这里的地价肯定升值,这里的所有投资项目肯定会有利可赚,从这个角度说,丁小姐开价并不算高。但换一个角度想,丁小姐的北方集团现在遇到了困难,银根吃紧,在效益不明显的情况下,再把有限的资金注入到这个工程之中,那势必会血本无归。资金无法回笼,最后的结果将被这个工程拖死,所以该出手时就出手,既然有人愿意接手这两项工程,为什么不及早地甩掉这两个包袱呢?所以我希望你们二位都稍安勿躁,静静地坐下来,互相让一下步,争取能达成一个双赢的协议。”
丁文瑾和朱昌盛听了这番话,又都坐了下来。丁文瑾说:“好吧,我让一下步,总投入追加百分之十。”朱昌盛说:“我也让一下步,投入价。”
丁文瑾站了起来道:“成交吧。”
朱昌盛听了,十分兴奋,不相信自己朝思夜想的东西就这样轻易地到了手,他强烈克制着自己,用一种平常心同丁文瑾签了约,可当丁文瑾一走,他就禁不住欣喜地狂呼乱喊起来:“特色民居、高尔夫球场是我的啦!是我的啦——”
那天晚上,为了庆祝胜利,他喝了好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在沙发上横躺竖卧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他睡眼惺忪地从梦中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屋里寻找李克己,然而,任凭他喊破了嗓子,偌大的房间却没有人回应。再一看,就见在沙发的一角,放着一个信封,上写:“朱经理启,”落款是“李克己缄。”
无限怅惘地最后看一眼这块她曾经奋斗过的土地,丁文瑾脚踏上了飞往南国的飞机。她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就见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先生,用一顶帽子盖着脸,脚横跷着,踩在她的座位上,丁文瑾想让他把脚放下来,便轻轻地招呼一声:“先生……”
那顶帽子徐徐地摘了下来,原来是李克己。丁文瑾一见,几乎要惊讶地跳起来:“你——”
李克己表情灿烂地笑着。
丁文瑾问:“你去哪儿?”
李克己答:“和你一样。”
丁文瑾问:“去干什么?”
李克己答:“和你一样。”
直到这一刻,丁文瑾才弄明白李克己投奔朱昌盛的良苦用心,她亲密地将自己的头伏在了李克己的肩上说:“知道吗?你坏透了……”
李克己答:“和你一样。”
丁文瑾欢快地笑了。
四
范东从省里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很不好。说千山市委书记的人选竞争很激烈。常守一问:“你有没有找过田副省长?”
范东说:“找过,但他不是决定书记人选的最关键人物啊。”
常守一又道:“李书记呢?”
范东摇摇头:“摸不清他的态度。据龙副部长说,江涛是一匹黑马,在省委常委中有相当的支持者。”
常守一听了,沉默半天,突然来了一句:“要是毛遂在这儿该有多好。”
范东听了,浑身一激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江涛打来电话,说是要请常守一到靶场打靶。常守一一愣,问:“什么意思?”
江涛说:“没什么。我刚到千山的时候,你请我吃饭,今天,我请你打靶,是想告诉你,咱们俩谁也不欠谁了。”
常守一说:“江书记,何必如此斤斤计较,记得我当时说往后咱哥俩搭伙计,一个锅里搅马勺,磕磕碰碰的事少不了,你老兄可得谦让着点我呀。”
“我没忘。”江涛道,“我记得我当时也说过我这人性子直,往后得罪的地方你要高抬贵手。”
常守一强压住愤怒:“是啊,你现在就快让我家破人亡了,我该让你高抬贵手啊。”
江涛说:“难道这是我的错吗?”
常守一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的错?难道你心里不阴暗吗?你口口声声和我交朋友,却又处心积虑地算计我,我不知道天下有没有这样的朋友。”
同常守一的忿怒比起来,江涛却显得很平和,他说:“朋友也是有原则的,共产党员不是帮会分子,不会为了兄弟情义把社会价值扔在一边。”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靶场,江涛啪啪打出几枪,却发现常守一没动静,把枪放下了。
“常市长,为什么不打?”
常守一看他一眼,说:“利器出手都要小心,更何况是枪呢。”说完,他向外便走。
江涛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喊住了他道:“守一,你有没有想过?今天的苦酒也是一天天酿成的,你一味纵容腐败在你的眼皮底下产生,注定要走向历史的反面。”
“这么说,我成了制造腐败的温床了?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孙陪学也好,马怀中也好,庞占田也好,这些人是我一个人能安排得了的?你以为我不讨厌他们?我很讨厌,但是我离不开他们,因为做事情的就是他们,我无法选择。”
“但你有约束他们的权力。”
常守一冷笑道:“但那是被动的。历史有时候就是由恶推动的,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些。我告诉你,你如果以为自己能影响历史,那简直是天大天大的笑话。”
一边说,常守一一边愤愤不平地想:“该杀,该杀!”
这个念头在听说马怀中归案后就变得更加坚定和强烈了。
五
马怀中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案自首的。
那个雨夜,他逃走后,先是到省城躲了两天,然后马上就坐飞机到了北海,想在那里偷渡出去,然而,他没想到,通缉他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随时都可能会出现险情,万般无奈,他打电话到家里,妻子大香告诉他说:江涛说了,只有自首,交待问题,洗清罪孽,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不服,于是又亡命天涯了一段时间,这才真正领会到这番话是至理名言,于是,他偷偷地潜回来,和江涛见了面。
他交出了一个黑皮本,说所有的犯罪记录都在上面。
省纪委孟书记接到江涛的报告,马上向省委李书记作了汇报,并派大案要案室的三个同志赶到千山,会同江涛专门办这个案子。
这三个同志一来,就和江涛一起开始了对马怀中的审问。提问的焦点集中在了笔记本上所写的“A”是谁这个问题上,因为,从笔记本上显示出,几年来,范东从马怀中这儿掳走了大量的钱财,都给了“A”。
可马怀中说,“A”究竟是谁他也不知道。
江涛便问:“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马怀中汗流下来了:“我真的不知道。”
江涛又问:“范东从你手里总共拿走多少钱?”
马怀中想了想说:“前前后后,有三百多万吧。”
“你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钱?”
“第一笔十万块还是我当包工头时候给他的。我给他家搞装修,认识了他,他说只要有钱,可以买个官做,我不信,问他说包工头也能当官?他说能。我就给了他十万块。后来,他果真办成了,我当了个副镇长,从此,我们俩就熟了。他告诉我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办成!这些年,我的官只要往上升一次,范东就从我手里要一次,不给就翻脸。”马怀中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控诉万恶的旧社会一般。
初审结束,已是深夜,省纪委的几位同志赶着回省城向孟书记做汇报,江涛、梅洁将他们送到宾馆门口,正握手告别的时候,突然就莫名其妙从黑暗中冲出一辆摩托车,直冲着他们开来,梅洁眼尖,看见车上的人戴着面罩,袖管里伸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枪管,于是她大叫一声“不好!”猛地扑上去,将江涛推往一边。
枪响了,梅洁缓缓地倒在地上,胸后,一汪鲜血汨汨流了出来,像是一朵盛开的梅花,灿烂美丽……”
六
夜里,十一点五十分。范东摆好了三个酒杯。他拿出一瓶茅台酒,缓缓地、仔细地为每个酒杯倒满,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
差两分十二点的时候,电话骤响。范东一下子抓起电话:“怎么样?——常市长?”
就听常守一声音低沉地说道:“黑马没有出局。”
范东颓然地垂下头:“对不起,常市长,这件事我没有干好。”
“我想,江涛很快就要找上门来。”
“我们该怎么办?”
常守一听了这话,突然反问了一句:“我们是谁?”
范东愣了,他忍着内心巨大的痛苦,一字一句地说:“常市长,您知道这些年我跟随着你,从来没有生过二心,该做的我都做了,我能挡住的都会尽全力挡住,万一出了什么事,您能不能替我说说——”
常守一问:“你让我说什么?”
范东泪流出来了,抓着电话,半天才低声地道:“我明白了。常市长,保重。”
放下电话,范东打开壁橱,取出一套名贵的西服换上,然后坐下来,静静地打开了《资治通鉴》看着。
这个时候,子夜的钟声响了,在范东听来,恰似丧钟一般。
门徐徐地被推开了。江涛、王振海以及一些公安、检察官站在门口。
范东心静如水地望了他们一眼,把目光又投向桌子上的《资治通鉴》,同时嘴里大声地念着:“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悖楚国之众也!王之命悬于遂手,吾君在前,叱于何也?……王学歃血以定从,次者吾君,次者遂……”
然后,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抠动了扳机。砰地一声响后,一汪鲜血溅在《资治通鉴》上,正是毛遂那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