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火热的太阳当空而照。高楼大厦的每个窗户外面,一只只空调的风机在不停地向外排泄着热而脏的废气,把街道上的空气搞得更闷热,更让人难受了。
青云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石勇,以及市纪委案件检查室副主任封强,干部倪宜帮等几个人,正在一家家的建材商店进行调查。
封强拿出几张发票的复印件,指给石勇看道:“植明物资经贸公司,就是这家。他们给青云江电厂提供了大量的钢材。”
石勇进去向工作人员问了问现在的市场行情:“多少一吨?”
工作人员道:“这种型号啊,两千六,现在价格便宜下来了,你们要多少?”
石勇笑道:“我们先问一问。”
工作人员道:“需要多的话,我们可以便宜一点。”
石勇问:“你们老板呢?”
工作人员道:“你找我们老板?”
石勇道:“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姓什么来着,我一下子给忘了。”
工作人员指了指门口的牌子道:“姓余,叫余植明。”
石勇拍拍脑袋道:“对,植明物资经贸公司嘛。”
封强倒是认真地道:“这个人我也认识的,头发好象……”
工作人员道:“对对,就是他。”
一行人又到其他几家钢材商店走了走,还到两家水泥厂的门市部了解了水泥的行情。封强拿着一张发票道:“对,去年的价格比现在要高一些,不过,这张发票上开的价格也太高了,高得没有数。这个骆财生的胆子也太大了。”
石勇道:“这叫虚抬价格,套取差价。不过,我想供应商和骆财生之间肯定还有个人的经济来往,只是骆财生把价格高上加高,才会出现这么明显高于市场价的数字。”
封强道:“这个余植明,是个秃子,我经常在街上看到他。只要把这个人规起来,让他供出和骆财生的事,那我们可就抓住骆财生的重要证据了。”
石勇道:“对,这件事我们回去再向易书记汇报一下,大家统一协调行动。但不能打草惊蛇,防止骆财生过早转移证据。”
龚有劳、林朝虎以及雷媛媛等人在青云江电厂不停地翻阅着发票。财务室里条件不错,柜式的海尔空调把财务室的温度控制在了十八度,丝丝的凉风吹过一堆堆地发票,吹在办案人员的脸上。但是,三个部门的办案人员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凉爽。面对一页页混乱的账目,他们心情很沉重,感到压力也很大。
雷媛媛道:“我们最好找一些人谈一谈,看看厂里有没有人提供一些线索。”
林朝虎道:“一般的人是不会谈的。不过,我们纪委收到过好几封关于骆财生经济问题的举报信,从举报的内容看,可能是内部的管理人员,而且有一定的层次。”
林朝虎从一只黑皮包里拿出了几封信递给雷媛媛,雷媛媛粗粗看了一下,道:“这些举报信反映的问题比较粗,没有太多的细节,但从反映问题的语气上看,他们对骆财生的做法很不满意。我们不妨找一些人单独谈一谈,也许可以从中发掘一些线索。”
林朝虎道:“我看就选择这么些人,一个工会主席,一个党支部书记,两个副总经理,还有财务处长。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点头同意后,便分成两个组同时谈。龚有劳和林朝虎一组,雷媛媛和市纪委案件检查室副主任祝侃一组。在谈话之前,大家统一的口径是了解财务问题,并要求他们对下一步的财务纪律整顿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党支部书记老邵道:“财务上确实有一些问题,我们党支部会议上也有人反映过。但是,不是我在背后说骆总,他这个人工作上有一些能力,但作风上也有些武断。他不太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像钢材价格,水泥价格,厂里面发些劳保品和副食品之类的,价格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们其他人提了也是白提。”
龚有劳和林朝虎边听边做记录。
副总经理老戴道:“财务上是有些混乱,进进出出的钱数字很庞大。今后确实应该加强管理。不过,骆总这个人有能力,有魄力,我们相信他,所以,大家也不太会提出什么相反的意见。”
雷媛媛记下这些话,忽然想起什么,便道:“我刚才看账目时,发现你们打给信用社的资金不少,这是怎么回事?”
老戴道:“是啊,有一笔是给马岛信用社的,可能是为了多赚点利息吧。还有一笔是给上塘金融服务社的,这一笔钱问题多一些,青云市信用联社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些都是骆总批的,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
祝侃道:“你是副总经理啊,你平时主要分管什么?”
老戴笑道:“财务方面是骆总直接抓的,我是分管后勤方面的工作。我虽然是个副总,但主要还是协助总经理抓好厂里的工作,我是配角嘛。”
两个小组分别找人谈话以后,把情况进行了汇总。然后,雷媛媛和祝侃还专门去了市信用联社,了解了青云江电厂把资金打入马岛信用社和上塘金融服务社的事。
会议再次在铜山湾招待所召开。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热浪一阵阵地滚过繁华的青云城。但是,在滚到铜山脚下时,被铜山上的大片林木挡住了些,所以,铜山湾里的温度要略低一些,而且还不时掠过一丝丝的凉风。
参加铜山湾招待所联合办案会议的同志,似乎完全忘却了这个夏天的凉与热。他们把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青云市有史以来最大的经济案件上,决心在青云的反腐历史上,写下浓重而壮丽的一笔。
易锋和蓝屏山走进了会议室,微笑着与办案人员一一握手,然后坐下来听取汇报。
石勇道:“我和封强到建材市场上去转了转,基本问清了青云江电厂当时购买建时的市场价,发现市场价确实比他们购买的价格要低得多,钢材的价格当时市场上是两千七,而厂里买的是三千元。这个差价确实是存在的。另外,我们还根据发票上盖的公章,找到了钢材最大的供应商的商店,这位老板姓余,叫余植明。我和封强商量了一下,认为应该先从这个人身上着手,可能会敲开一些什么重大线索。”
封强道:“对,只要余植明开口,骆财生的问题很快就出来了。”
易锋道:“我看也可以先找他谈谈,但要注意策略,不要打草惊蛇。如果余植明开口了,还要想办法不让骆财生他们发觉。”
石勇道:“这件事我们会想办法的。我们在另外一个办案点上,正好上一个小案子,干脆把他叫到那里去谈一下,到时候看谈的情况再说。”
易锋道:“好的,你们一定要把这事办稳妥,不要违反法律和政策。”他看了看林朝虎和雷媛媛,问道:“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林朝虎道:“有啊,我们财务组这边也发现了不少新的线索。我们以财经纪律整顿的名义,找厂里的一些同志初步了解了一下,总的看,骆财生这个人在厂里比较专制,什么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不管是十几万,几十万,上百万还是上千万的资金,进进出出都由他说了算,其他人的意见他都听不进去。另外,青云江电厂还有两笔资金打到两家信用社里,而且有不少嫌疑。这方面,我们也专门去了解过了,下面,就请雷媛媛同志具体谈谈吧。”
雷媛媛道:“我们从市信用联社那里了解到,青云江电厂曾经有一笔五百万元的资金打入马岛信用社。马岛信用社将这笔资金转成定期,利息有十几万。然后,马岛信用社又通过张宅信用社,将这笔资金贷给了一个叫林利国的人。”
易锋道:“林利国?”
雷媛媛道:“对,据我们了解,这个林利国是青云市胜利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他和骆财生的关系非常密切,因为,近年来青云江电厂的基建工程,都是由这个人负责承建的。”
易锋点点头,道:“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好,继续说下去。”
雷媛媛道:“还有,青云江电厂还有一笔更大的资金,是两千万,打入了上塘金融服务社,而且也指定贷给了一些个体户。”
蓝屏山道:“这个上塘金融服务社的名气不太好。这是一家集体性质的经济组织,由于贷出去几笔大的资金收不回来,出现了严重的信用问题,听说好多存款户都来提款,但服务社一时不能兑现,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雷媛媛道:“是啊,严重的不良贷款造成了一场‘挤兑风波’。但骆财生却非常看好这家服务社,不仅把大笔的资金打进去,听说还要把这个服务社买下来呢。”
易锋道:“这家服务社也要注意,主任是谁呀?”
林朝虎道:“主任叫陈献金,我们估计这个人和骆财生的关系肯定也不太干净。建议把他规起来,可以从中打开一个缺口。”
易锋道:“好的,今天大家谈的这些情况都很重要。你们可以先干起来,该找的人再找一找,名义上还是财经纪律整顿,或者信访调查,不要把风声搞得太大,要让骆财生他们的心情放松一点,这叫先松后紧。”
大家都笑了起来,易锋又道:“你们先动手干起来,到时候有什么压力,我来给你们顶着。现在还是刚刚开始,就像今年的这个夏天,更热的还在后头呢。我希望,等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我们的这个案子也结束了。等秋天来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好好收获一番,好好庆贺一番。”
易锋这么一说,大家都挺来劲的,仿佛一场猛烈的战斗就要打响。
梅镇是离青云城比较远的又一个中心城镇,人口十几万,经济发展速度迅猛。这里的人大多忙于做生意,做鞋的做鞋,卖布的卖布,贩海货的贩海货。他们就像是一群蚂蚁王国的子民,总是不停地穿行在洞穴和阳光下的泥土之间,搬运的搬运,行走的行走,忙忙碌碌的,没完没了。这里的宾馆饭店越来越多,但上星级的还没有,规格高点的也不多见。主要是因为到这里经商歇脚的大多是些中小商人,大富豪大商人就是经过这里一下,最后也要把娱乐和睡眠留到青云城去完成。但是,梅镇最近建起了一间比较上档次的培训中心,它是由梅镇广电站和市广电局联合投资的,各种娱乐设施齐全,将来可以迎接到这里检查指导工作的各路官员,同时也能将青云市近年来广电工作的伟大成就找到一个充分体现和展示的机会。
在各部门领导还不知道梅镇有这么个培训楼时,检察机关的同志却早已得到消息。他们在和金融系统纪检组联办一个小案子时,已经把这个培训楼三楼的几个房间用了一段时间。当然,他们并不是到这里来享受娱乐设施的,纪律和经费都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他们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安静,更因为外界还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办案。
石勇很快就将植明物资经贸公司的经理余植明带到了梅镇广电培训中心。在这里,石勇和封强对他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要他把和骆财生之间的经济来往交待清楚。
余植明这个人看起来胆子比较小,他脑袋半秃,双唇前倾,似乎有些萎萎缩缩。余植明在用物质向骆财生进攻时的勇气与在检察机关和纪检机关干部面前的胆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石勇和封强很快摸清了余植明的性格弱点,因此,在做思想工作时重点谈了法律的威胁性,以及不老实交待问题对他将来经商的危害性等等,使得他犹豫了不长时间,就把主要问题给说清楚了。
“我就实说了吧,这些年来,我和骆财生接触比较多。他这个人也比较爽快,把公司里的业务都给我做,我觉得和他做生意还是挺好做的。不过有一点,他要的差价比较高,而且直来直去,要多少就是多少。”
石勇问:“这些年你给了他多少差价款?”
余植明道:“究竟多少,现在我也讲不清楚了。反正这个数目不小,大约在一千万元以上吧。因为我主要提供钢材,其他建材我是不管的。要说具体多少数目,可能还要回去仔细翻翻账目。不过,我们做账做得不太好,特别是在这方面的账目,我们是比较乱的。反正大致就是开支了那么多,我心里清楚就行了。”
封强道:“那你到时候把这个账目再认真核对一下。”
余植明道:“好的。我一定尽量对清楚。”
石勇道:“你的这些钱,都是在什么地方交给骆财生的?能不能先说几笔大的数目?”
余植明道:“对了,我和骆财生虽然接触过不少次,也谈过生意方面的事。但是,我给的差价并不是直接给骆财生的。”
石勇道:“那你给谁了?”
余植明道:“我是给了骆财生的司机赵杰,这也是按骆财生的意思做的,因为他不想直接插手钱的事。听说纪委查过他几次,他想把事情做得牢靠一些。我想,赵杰一定都把钱转交给他了,但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也没有问过。”
石勇又和他谈了一些细节上的事,并且要他出一个纸条,道:“你开一个东西给我们,我们让你公司的财务室把账目交给我们,然后你在这里对一下账目,怎么样?”
余植明道:“行,不过,这个账目比较多,带起来可能会比较麻烦。”
石勇道:“这事我们会办的。”
余植明就写了个纸条给石勇。不久,石勇就派人把植明经贸公司里的有关账目给带到了广电培训楼。
石勇和封强等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看一眼余植明。后来,封强干脆找来了一副象棋,准备和石勇对杀。石勇也是个象棋爱好者,当年在部队里当官不如人家,可下棋却是无人能敌。今天有封强来挑战,便也想过一过棋瘾。于是,他对余植明戏谑道:“老余,你慢慢翻账本啊,我们下一把棋,怎么样?”
余植明道:“好好,你们只管下,只管下,别管我。”
封强也笑道:“我们互不干涉,不影响你对账本。”
余植明这位青云市钢材市场上的大经销商,多年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翻阅过账目,更没有这么认真写字过了。但这回他却将账本一本一本地翻来翻去,还不停地在另一张纸片上写着什么。的确,这些账目只有他心里最清楚。通过这些账目,他可以算出自己给了骆财生他们多少回扣,而且可以回忆起哪一次给了多少,在什么地点,甚至什么样的天气。
两天后,石勇就拿到了一张余植明写的回忆录。上面标着一二三四五,整整齐齐的,每一行都写着供应了多少钢材,多少价格,差价是多少,大约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给骆财生的司机赵杰的。
石勇道:“嗯,你写的这个东西不错。”他转身对封强道:“我们还要根据这张东西,再做个笔录。小封,你的字写得不错,这个笔录就由你来做吧。”
封强的字写得一般,但经石勇这么一鼓励,当然没法推辞,就认认真真地做起了笔录,把余植明与骆财生、赵杰的前前后后的经济关系,围绕着取证的要求,记录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
石勇道:“不错不错,老余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余植明道:“没有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我说,只要我知道,我全说。我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老实。做生意老实,做人也老实。”
石勇道:“你还算老实,不过,自己不能说自己老实。究竟是不是老实,我们还要走着瞧,继续观察。”
余植明道:“我都说啦,这都已经很对不起朋友啦。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余植明今后在青云做生意就难喽。”
石勇道:“我们正要和你说这事,今天的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说出去,你不能说,我们也不能说。因为骆财生和赵杰他们,虽然有些问题,但我们并没有作为一个案件来调查,现在只是作一个信访调查,找你老余来问一问。回扣这个问题现在比较普遍,青云江电厂的回扣究竟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我们还要继续调查才能清楚,尤其是将来在青云江电厂的财务纪律方面作一些整顿。这些事,我们只是对你说,因为今天已经把你找来谈了,就顺便和你说说。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余植明道:“我不说,最好是大家都别说。不过,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呀,将来你们要对骆财生他们怎么样了,还不是要兜出我余植明啊?”
石勇道:“将来是将来,反正现在我们还没有这个打算。再说,骆财生是我们青云市的大红人,他的事,如果性质不严重,我们也不一定会对他怎么样。至于你这里,我们不该说就不说,实在要说了,要会尽量保护你的利益和安全的。”
余植明道:“你们就说打我,是逼我说的。”
石勇一惊,道:“放屁,怎么能这么说?”
余植明道:“那我自己说,万一骆财生被抓起来了,大家知道是我供出了他,我就说是检察院逼我说的,是你们打我,我没办法才说的。”
石勇又骂道:“你简直是放屁,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样出去说,这不是破坏我们检察机关的名誉,影响我们检察机关的威信么?”
余植明被他骂得没法子,无奈道:“那我该怎么说呀?”
石勇道:“怎么说我到时候再教你,反正现在你什么也不用说。说出去我还得治你。”
余植明只得又叹了口气,道:“做人真难哪。现在生意难做,人也难做啊!”
封强就劝道:“老余,不是我们吓唬你,你给了骆财生他们那么多回扣,一千多万哪,这可是个宠大的数字!从法律上来说,你给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送钱、行贿,那也是要判刑的。而且从你的情况来说,可能还判得不轻哩。但是刑法上也有一条,只要你如实交代问题,态度好,也可以从轻处理甚至免予处理。你听清楚了吗?”
余植明道:“清楚了。你们可不能让我判刑哪,判了我一天,我就要损失好几千块钱的利润哪!”
石勇道:“那我们得好好配合呀,你说,除了你这件事外,还有什么事?”
余植明道:“我就是和骆财生他们做点钢材生意,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来往,真的,真的没什么来往了。”
封强道:“那你知道不知道骆财生还和什么人有来往?”
余植明道:“其他我也不知道,就是,好象听赵杰说过,上海有个老板是给青云江电厂提供发电设备的,这个人叫朱刚。从赵杰说话的口气看,好象也给了他们不少回扣。”
石勇道:“还有呢?”
余植明道:“好象还有一个德国人,听赵杰提起过。青云江从德国也进购过发电设备,但有没有拿过回扣,我就不清楚了。”
石勇给了余植明一个手机号码,道:“有什么事,请及时向我们汇报。你今天先回去,我再重复一遍,今天我们之间说的话,就限于我们之间知道,千万不能说出去,就算对你老婆,也不能说。”
余植明道:“好的,那我走了?”
石勇道:“对,你走吧。”
余植明感谢道:“你们真好。听说你们检察院和纪委办案打人打得厉害,这回我可是亲眼见到了,你们根本就不打人,你们对我真好。”
石勇道:“打什么呀打,那都是胡说八道。别信他们胡说啊,快回去吧。”
18
林朝虎和雷媛媛等人在马岛信用社了解情况,听到职工们的许多反映。
到上塘金融服务社时,却找不到主任陈献金。听说,这几天在外出差。可是,究竟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后来,雷媛媛给陈献金的家属打了电话,他家属说也不知道。这事可蹊跷了,难道他会失踪了不成?
铜山湾招待所里,由纪检、审计和检察院三家单位负责人参加的联合办案会议又对现有的线索进行了讨论分析。
石勇刚向易锋等人汇报了余植明的情况,这时,手机响了。一听,还偏是余植明打来的。余植明在电话里道:“我在你们那里交待问题时,赵杰到我们公司里来过了,他们知道账本被你们拿去的事情。另外,今天赵来又跑来过了,问我都说了些什么。我说我什么都没说,他们只是想看看账本,最后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就让我回来了。”
石勇道:“赵杰还说了些什么?”
余植明道:“赵杰说,今后如果有什么问题,要及时向他报告。他说财爷正关注着这件事呢。他要我对你们防着点,下次要找去问话,什么也别说。他说说得越多越麻烦,对自己越不利。这是你们检察院和纪委的内部人员对他说的。”
易锋听了石勇的汇报,道:“看来,敌我双方开始较劲了。骆财生他们也正在监视我们的行动,在惴磨我们的心思,我们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着点。另外,看来我们纪委和检察院内部也有他们的人。这一点,我们平时也是掌握的。但我们内部究竟是哪些人,有的已经掌握,有的可能还没有掌握。对此,我们也要关注起来。对这些吃里扒外的人,我们也要好好查一查。”
龚有劳道:“我的女婿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听说这几天,骆财生和律师事务所的几个名律师打得火热。我估计,他们正在请教有关法律方面的知识呢。”
林朝虎道:“这个骆财生,我们纪委已经查过多次了,他在法律和党纪知识方面,早就积累了不少。他在我们纪委和有关政法部门早就结交了一批朋友,为的就是有一天在查他的时候好派上大用场。”
雷媛媛道:“既然骆财生已经在密切注意我们了,根据现有的线索和证据,我看也可以先把骆财生先规起来。”
石勇道:“怕时机还不成熟吧。再说,这件事汇报到市领导那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呢。”
易锋道:“这事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另外,那个胜利建筑公司经理林利国,现在怎么样?”
林朝虎道:“这个人最近都不在青云,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我们正在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只要他一回到青云,我们就向你汇报。”
雷媛媛道:“其实,早点把林利国这个人规起来也很重要。骆财生把那么多工程交给林利国去做,还把那么多的资金通过信用社转贷给他,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这里面肯定有着罪恶的交易。”
林朝虎道:“规起来是可以,就怕一旦把林利国规起来了,骆财生就明白一切了,说不定他还会逃出去呢。听说,他在美国都已经买好房子了,还准备把儿子也送到美国去念书呢。”
易锋道:“是啊,我们不能打草惊蛇。现在看来,骆财生这个人不能让他太自由。这个人在外面四处活动,我们的案子就没法办下去。”
蓝屏山道:“如果市领导同意的话,就先把骆财生规起来吧。”
易锋道:“我努力吧,这事还得讲得策略哩。”
会后,易锋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件事。他决心马上向市委书记黄伯昌汇报,请求立即对骆财生实施两规。可是,回到市委书记办公的那层楼,见到黄伯昌的秘书小曹时,被告知黄伯昌到南方考察还没有回来。易锋忽然想起,黄伯昌在一个礼拜前就带队去了海南。这几天忙搜集骆财生的违法违纪线索,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到了市纪委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影又在晃晃荡荡。易锋注意了一下,好象是姜一冰。但出现一下,就又消失了。
易锋在办公室里坐下来,刚好倒了杯开水,这时,卢北夫又进来了。易锋想,这一定是姜一冰在探视了之后去向卢北夫报的信,这回,且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卢北夫笑着道:“易书记,这几天都忙着办案呢?”
易锋道:“办案?办案主要由蓝屏山和林朝虎他们管。我到青云来的时间不长,主要是做些调查摸底工作,尽快把这里的工作熟悉起来。卢北夫啊,青云的工作情况,还需要你多提供一些帮助呢!”
卢北夫笑道:“易书记客气了,只要用得着我卢北夫,你尽管吩咐就是。”他又想起了案子的事,便重新回到原话题:“易书记,听说现在正在办青云江电厂的案子,现在社会上已经有些传闻啦!”
易锋道:“哦,是吗?青云江电厂只是出现一些财务方面的问题,市审计局已经审计了好长时间了,后来让我们纪委也配合调查,目的是为了下一步制订整顿和规范的措施。”
卢北夫道:“可是,听说检察院也有人插手了?”
易锋道:“检察院?那我倒没听说。”他知道卢北夫说的是石勇和雷媛媛他们,但估计卢北夫也只是猜测,便应付道:“检察院要插手的话,照理说也该向我汇报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卢北夫道:“现在检察院和纪委的关系不太好。以前反腐败主要靠检察院,现在他们权力小了,主要靠纪委了。所以,检察院的人对纪委很眼红,每次纪委办案,他们都想来抢功。有些案子啊,明明是很清爽的,一旦检察院介入后,就被搞乱了。我以前负责过案件检查工作,我知道,检察院那帮人的素质不行,不如我们纪委的干部正派。”
易锋道:“你这么一说,我有数了。现在反腐败还是几个部门联合进行的,我们还有联席办公会议呢。我作为牵头部门的负责人,会努力协调好这个关系的。”
卢北夫想了想,又冒出一个问题道:“易书记,我们市纪委好象很长久没有开过常委会了啊?”
易锋道:“是有一段没开了。”
卢北夫道:“以前,我们纪委有什么大事,都要通过常委会。一些信访调查,或者初查方面的问题,以前都要在常委会上讨论。我以前搞过案子,可以帮助提提意见。现在是分管信访工作的,如果要查某个案件,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案件线索。所以,我觉得及时地召开纪委常委会,对一些问题进行讨论分析,吸收大家的意见,还是有必要的。”
易锋道:“是啊,到时候是得开开常委会,好好听听你的意见。不过,卢北夫啊,如果没时间开常委会,你对一些问题有什么看法或意见,也可以直接找我谈,效果也是一样的嘛。”
卢北夫道:“好的。我想,如果上案子的话,人手肯定很紧张的,到时候肯定要抽人。如果确实人手不够,我也可以一起上。”
易锋道:“好啊,你办案有经验,到时候还真需要你帮助哩。不过,现在好象还真没有什么案子要办。青云江电厂的事,财务比较混乱,但要查哪个人,追究哪个人的责任,好象还没有这个必要。”易锋试探道:“北夫啊,骆财生这个人你熟悉不熟悉啊,他这个人怎么样?”
卢北夫眼睛一亮,道:“骆财生这个人,我接触过几次,也不能说很熟。不过,从我接触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这个人还是挺能干的,是块搞经济的料。青云江电厂可是他一手搞起来的,六个多亿的大项目啊,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到他手里,却轻而易举地上来了。我听好多人说:如果我们青云能够多一些这样的人,经济发展速度就更快了。”
易锋道:“是啊,我也听说这个人很能干啊,但是,有关他的问题,你是不是听说过呢?”
卢北夫道:“关于他的问题,也有人说过。主要是他上的项目大,开支大,树大招风嘛。青云江电厂财务方面是混乱了些,但骆财生本人还是比较干净的。这可不是我说的。你想,我们青云市纪委、南州市纪委和省纪委都查过他的事,当时也都是一些人眼红,向上面告状,可查的结果呢,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嘛。如果他真是个贪婪的人,手上有这么多的钱掌握着,早就到牢监里去了。”
易锋笑道:“这么说,骆财生的事还不能轻易碰?”
卢北夫道:“骆财生这个人啊,其实挺好的。他的问题,就是因为搞经济嘛,现在改革开放,他的脑子比较活,为了引进资金,为了上项目,也就打点擦边球,犯规是不会犯规的。”卢北夫笑道:“骆财生这个人啊,其实挺讲义气的,在社会上也很有人缘。上次我见到他,他还向我提起你。他说你在南州时就很佩服你的,什么时候还想请你吃个饭呢。他这个人啊,你一接触,就觉得他这人挺好相处的。他不会给你惹麻烦。”
易锋道:“是吗,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个人还真不错啊。什么时候,我还真要好好认识认识。不过,最近这段我特别忙,下次啊,我得专门去一趟青云江电厂看看他。”
卢北夫高兴道:“到时候我来安排,我陪你去。”
易锋道:“好,到时候再说。”
打发走了卢北夫,爱人萧小芳打电话报告了一个坏消息:今天单位里买了一台电脑,她在帮助搬运,颈部扭了一下,顿觉非常难受。到医院一检查,说是颈椎炎,得住院治疗。
易锋心里着急,真是添麻烦。平常身体都好端端的,年轻时还练过武,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可现在倒好,偏在他办案的紧要关头,而且又远在青云,小芳倒出了这么大个毛病。
司机小蔡忙将车子开到楼下,易锋将单位里的事匆匆向蓝屏山交待了一下,就往医院里赶。要说小芳还真不能倒下,自己在外地工作,小孩子在学校上学。小芳在医院里一住好几天,这孩子谁来照顾呀?他脑子里想了许多治疗颈椎炎的办法,可是他也知道,颈椎炎这毛病不好治,弄不好会给人下半辈子的生活都带来困难。易锋一边坐在车子上,一边想着气功,民间秘方之类的事,可到头来,仍然是幻想,易锋只是易锋,即便是他的爱人生了病,他也无能为力。
到了南州市第三人民医院,易锋下了车让小蔡先回去。
刚下车,他又想起一件事,便又叫住了小蔡。小蔡问什么事,易锋也不言语,只顾往兜里抓摸着什么。不一会儿,又抓出几张纸币出来,塞给小蔡道:“这是汽油费,给我记上。”
小蔡也没怎么犹豫就收下了,因为,现在他已经有些适应这个易书记了。
萧小芳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来,这个毛病还真不轻,显然让小芳痛苦了。易锋问了问病情,责怪她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道:“你还是那么好强,买个电脑吧,还要自己去背。你就舍不得让下面的人干?”
小芳道:“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大家都在忙着呢。医生说啊,颈椎炎和体力活没有实质上的关系,因为我颈椎本身已经不太好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暴露出这毛病来了。再说,就算我现在干了个副处长,也不算什么大官啊,体力活该干的还得干。难道你就不用干啦?”
易锋道:“那当然,我这个青云市的纪委书记,单位里买个电脑还要我去背?那我还要办公室的人干什么?”
小芳笑道:“那你这个书记当得挺潇洒的啊,还是你好。”
易锋道:“不用劳力,可得劳心啊。虽然体力活不用干,可我心思重呢!”
小芳道:“什么心思?”她看了看易锋的脸色,道:“我知道了,你这个人哪,到了哪都一样,就是认真,什么事都那么认真。我早劝你该换换行了,你就是不听。老是干纪检,就会罪人。南州市里的一些人都让你给得罪差不多了,你又跑到青云那块地方去得罪人去了。我知道,你肯定又抓住了谁的把柄,在和谁较上劲了。”
易锋道:“我不和你说这些。你不该知道的别知道。我得罪谁了我?我得罪的都是一些腐败分子,该得罪的就得得罪。否则,要我们纪委干什么?要我这个纪委书记干什么?”
两个人都没好好说上几句体己话,就开始争论上了。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进行来了一男一女。小芳一看,男的是处里的小任,女的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经理,叫余丽。他们手里捧着鲜花和水果,笑容满面地向小芳的病床走来。
两人与萧小芳问候了一阵,对颈椎炎提出了一些非常亲热的建议。之后,余丽道:“今天你们先生在这里照顾,我们就不多影响你们了。”她拿出一个小红包来,塞到小芳的手里道:“我们没来得及买什么补品,就麻烦你自己去买点吧。”小芳竭力拒绝,余丽就把红包塞到了枕头底下,道:“客气什么,你就是该好好补一补。”然后站起来就准备走,处里的小任倒不多话,拿出自己的一份来,道:“我,这是我的,就……”没说完整就同样塞进了枕头底下。
等他们走了,易锋道:“你胆子大啊,都收下啦?”
小芳笑道:“好啊,你一个纪委书记坐在旁边,竟然一声不响,看着自己的老婆在受贿,对了易锋,这不算受贿吧?”
易锋道:“嗯,这倒难说。现在还不能定性。看看,他们都送了多少?”
小芳见病房里没人,便拿出来看了看,道:“不多,余丽送的是一千,小任是五百。”
易锋道:“是吗?多是不多,不过这也算收受礼金,党纪条规也是不允许的,到时候查起来,也办你一个非法所得哩。”
小芳道:“就你说得吓人,现在谁不在收呀?”她翻了翻枕头底下,道:“刚才来了好几位了,都是一样的手段,你看,这里还有好几个呢,数目都差不多,也就千儿八百地。”
易锋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笔钱?”
小芳道:“我还能怎么处理?不都是你一直教育我的,全部退回去呗。不过,退起来肯定麻烦,人家面子上也过意不去。我做人可不象你那样古板,弄得人家不好收场,下不了台面。我觉得,退回去也不太好,还不如上交组织。”
易锋道:“那也可以。”
小芳道:“只是,上交组织吧,人家也有闲话。平时,有人对我们处里说三道四地,都说我们处里吃香,有油水。如果把钱交上去吧,到时候人家不但不会表扬你,说不定还会说其他闲话。比如说,有钱交更说明油水多啦,交了一部分可能还有更多的没交啦。反正,现在好人难做,要当先进更难。”
易锋笑道:“这我也有同感,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要交掉去。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交给581嘛。”
小芳道:“什么581?”
易锋道:“你还不知道?581就是我不要,这是南州市纪委刚刚开立起来的廉政账户,是为领导干部碍于面子无法退回去的钱而专门设立的一个账户。如果你交上去了,到时候纪委查起来,查到你这笔钱了,就视同上交组织,不予追究。”
小芳道:“这个账户倒不错,我到时候都交进去吧。”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看这外581也有缺陷,有些腐败分子会利用它钻空子,给你们纪委办案增添难度。你说是不是?”
易锋道:“是啊,这个581现在还有争论,还是一种尝试。不管怎么说,我们先交进去再说。钱这个东西虽好,但也害人不浅。我是干纪检这行的,我亲眼看见一个又一个干部被钱害得身败名裂,有的是家破人亡。你看我们南州市的那些干部,当初在台上多少风光,现在有好几个已经蹲在监狱里了,这些都是血的教训啊!”
小芳笑道:“又开始了,我都不知道听你教育多少回了。还好我只是个小小的副处长,要是南州市的什么市长书记,还不知道要听你上多少回课哩。”
第二天,易锋找到了南州市一位老中医,帮小芳做了按摩。他建议小芳还是回去休息为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他,他会及时赶到她家里来看望的。
易锋也主张让小芳到家里去养病,同时,让小芳把自己的妹妹请到家里来帮助料理家务。
小芳的妹妹还没有来,易锋只得在家里亲自伺候小芳。这时,林朝虎打电话来了,道:“易书记,我们纪委办公室的同志不敢给你打电话,他们委托我给你打个电话啊。”
易锋道:“什么事,办公室的事还要委托你来说?”
林朝虎道:“大家听说你家属生病了,想到你家里来看看。可是,我们不知道你家里住在哪里啊。”
易锋道:“这就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照顾的。你们只管手头的事。那件事等我回来再商量。”
林朝虎道:“易书记,我们纪委早就有规定啊,你得执行我们这个规定啊。”
易锋道:“什么规定,规定当然要执行啦。”
林朝虎道:“两年前我们纪委就出台了这么个规定,就是纪委干部本人或家人生病,单位里都要派人去看望一下,表示一下慰问嘛。”
易锋道:“这个规定好啊,但我这里就不必了。纪委干部需要我们领导去慰问,但下面的同志来慰问领导,没有这个必要。而且这样容易养成不好的风气。你替我解释一下算了。”
易锋不等林朝虎说什么,说挂了电话。
在青云市纪委那边,司机小蔡遭到了同事们的批评:“你帮易书记开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个星期都要送他回南州的,怎么可能连他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呢?”
小蔡道:“我真的是不知道呀?我骗你们干啥?”
林朝虎道:“那你平时是怎么送易书记回家的?”
小蔡道:“我送易书记回家,都是快到他家时就回头的。他不让我把车子开到他家门口。所以,我只知道他家里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究竟是哪一幢房子,哪一层,哪一间,我实在是不知道呀!”
林朝虎道:“这个易书记的脾气可真有点怪,全国这么多纪委书记,恐怕也只有他会这么做。”大家也都说易书记有个性,林朝虎就补充道:“唉,中纪委怎么就没想到把他树起来当个典型呢?”
易锋那边刚挂了电话不久,又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来了。这回,又是青云市纪委打来的,不过,不是林朝虎,而是姜一冰。
姜一冰也说要来看望易锋,但被易锋不冷不热的几句话给回绝了。
小芳嫌家里的电话烦,可是,烦人的声音又来了。有人在外面敲门,易锋透过猫眼一看,好象是小芳单位里的司机小童。小童的身边还有一个纸盒,看来,他是来送礼的。
易锋道:“小芳,要不要开门,是你们单位里的司机小童,他是带东西来的,这事你自己做主啊。”
小芳道:“人家到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让人家进来呢?先让他进来再说吧。我可不像你,门都不让人家进,让人家没面子哩。”
易锋也不理她,就去开了门。
小童笑道:“嗬,终于找到你们家了,本来我是要打个电话来的,听说萧处长已经回家里养病了,肯定在家里。所以我就直接来了。”
小芳指了指那纸盒道:“这是什么呀?”
小童道:“你以为我来送礼呀,我可不敢啊。早就听说易书记是个铁面包公了,谁的礼都不收,我们想送也不敢呀,是不是?这箱苹果,是单位里分来的,每人一箱,你生病不能领,领导让我代劳,所以我就给背上来了。”
易锋马上笑道:“那辛苦你啦,你早说一声,我们下来背不就得了吗?”
小童和易锋他们说了几句后,也关心地问了问小芳的病情。然后,就在他们家里四处转悠转悠。他摸了摸客厅里的沙发,夸张地道:“哟,这样的沙发你们还用啊?里面的海棉都露出来了,你们也好意思用下去啊?”
他又看了看那台小电视,道:“这就是你们每天晚上看的电视啊,萧处长,易书记,你们也太落伍了吧。现在南州市有几户人家还在看这种电视的?我看全国也不多了吧?南州市在全国名声赫赫,你们这样做,可是拖南州人的后腿哟。”
小童又到房间里转了转,道:“这些床铺和家具,好象都是十几年前的吧?”
小芳道:“对,这都是我们结婚是置办的,旧是旧了点,可用起来还是挺好的。再说,我们对用过的东西挺有感情的,舍不得扔了它们。”
小童看见有一个房间的地板上还卷着一堆东西,就问道:“这是什么?好象还有人在这儿睡觉?”
易锋笑道:“你算是猜对了,这是我们儿子睡觉的地方。”
小童道:“这就怪了,这儿明明有床铺,你们儿子为什么要睡地上呢?”
易锋道:“我们儿子个头长得高,十五岁的人,都快一米八了,这张床铺,他睡着太短,所以,只好打个地铺喽?”
小童批评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再怎么着,也得给他另做一张床吧,睡地板上,对身体没好处。”
小芳道:“将就一下算了,将来有条件了,我们再做吧。”
小童坐在沙发上,认真地批评道:“你们这两夫妻啊,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一个是处长,一个是纪委书记,两个人都将就了多少年了,现在有职有权,还要这么将就着生活,这是何苦呢?”小童接着道:“我早就听说你们俩生活得很清苦,可我一直不信,今天到你们家一看,还真是清苦。现在南州市里,哪个人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在日夜奔波啊,可你们倒好,干了一辈子,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你们这,这简直就是焦裕禄的家啊!”
易锋道:“你这是表扬我们了,我们做得没有焦裕禄那么好。”
小童道:“我看啊,要是焦裕禄活到现在,他也过得比你们好。你们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焦裕禄做得好,苦是苦了点,他还有个名呢。上报纸上电影,历史上还留下个清名。可你们呢,既无利,也无名。有的人对你们不理解,还在背后说你们的坏话哩。现在这个社会和以前不一样啦,以前是廉洁光荣,腐败可耻。现在相反了,现在是廉洁没朋友,腐败最吃香!”
易锋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说的也只是一种现象罢了。”
小童站了起来,道:“我走了,以后我可要好好替你们宣传宣传。我说,中纪委没有把你树起来,那是他们还不知道啊!这都是我们下面的同志工作没有做好,下情没有上达,不负责任啊!”
小童走了以后,易锋对小芳道:“你们这个司机,讲话水平比我们小蔡高嘛。我看他挺有见解的。”
小芳也笑道:“现在机关里的驾驶员,哪个说起来不是一套一套的,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听口气,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什么大领导呢!”
要不是因为这顶乌纱帽,易锋真想好好在家里呆几天。一方面服侍一下生病的妻子,一方面也可以好好清净几天。可是,重任在肩,也由不得他。在小芳的妹妹住进来后,他就把服务工作全部移交了出去,又一门心思地扑在了青云市的反腐败工作之中。
小蔡接到电话赶过来时,易锋仍旧是站在老路口等他。说真的,这个易锋真有点神出鬼没的意思。到现在,他家里究竟住什么地方,小蔡仍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