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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周围静了下来。克雷格和斯皮尔斯就站在我旁边,都听到了我说的话。克雷格僵住了,瞠目结舌地望着我,斯皮尔斯从门廊的椅子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克雷格企图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可惜他不是一个好演员。如果是在好莱坞试镜,他一定会出局的。
他说:“这算什么,疯子的指控?”这比他的表情好了一些——比较有说服力——不过在我听来依旧很假。
对于奥尔洛夫和其他人来说,克雷格的犯罪证据还不充足,他们看看克雷格又看看我,想看看到底应该相信谁。但是我非常坚定,否则我不会当众指控克雷格。我先前的担心已经没有了。霍恩巴克案的杀手仍悬而未决,但这次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了。
安全负责人间:“克雷格是怎么杀人的呢?正如你所说,阳台门和每一扇窗户都是从里面锁住的。你也说过你进屋的时候,里面除了斯皮尔斯小姐和死者外,没有别人。”
“是的。”我说,“但是克雷格不是在屋子里杀人的,也不是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克雷格嚷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对安全负责人说:“客厅里有酒味,你进屋的时候肯定也注意到了,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闻到过。不过如果开过枪,那里应该有火药味。没有火药味就说明那里不是枪案发生的第一现场。”
“确实如此。”奥尔洛夫说,“接着讲。”
“我进屋不到十分钟,克雷格就出现了。他说他和斯皮尔斯小姐约了网球课,可是停车场的服务员告诉过我,斯皮尔斯每天中午都喝得酩酊大醉,一觉睡到下午四点的‘欢乐时光’。酗酒的人是不会在三点钟打什么网球的。”
奥尔洛夫和其他人都深表同意,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克雷格。
“他还说了些别的——不过说得越多,漏洞也就越多。我问他是否认识死者,他说那是伯尼斯·多兰。然后他又问:是斯皮尔斯小姐杀死她的吗?用枪杀的吗?我始终没有说过我听到了枪响。你们看,尸体是蜷在毯子上的,一条胳膊搭在胸前,从流血情况也看不出伤口的类型,他是怎么知道伯尼斯是被枪打死的?她也可能是被一刀捅死的。”
克雷格不堪一击,就像日头下被连根拔起的杂草,一下子蔫了。“我是猜到她被枪杀的,”他无力地反驳着,“我只是……猜出来的。”
劳伦·斯皮尔斯走下门廊盯着克雷格。“为什么?看在上帝的分上,为什么?”
他一个劲儿地对着斯皮尔斯摇头,不过我说道:“为了钱,这就是原因。十万美元的勒索金,现在就能在他房间里找到那些钱。”
这立刻触动了克雷格的神经。他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一个警察抓住了他,他肯定一屁股摔倒了。
劳伦·斯皮尔斯说:“我不明白,什么勒索金?”
“就是刚才我问过你的那三个人——哈德莱斯顿、伯耶尔和瑞克曼。他们是你书中的三个重要人物,对吗?大幅的篇章和材料将揭露他们丑恶和犯罪的一面,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你得问克雷格了。他和我说了这一切,就是为了造成你杀死伯尼斯的动机。你跟我说过这三个人是无耻的浑蛋,还有一个是彻头彻尾的小偷,但这张小纸片告诉了我们一切。”
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信纸,交给了奥尔洛夫。他看了看问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每个名字后面的一串数字是页码——也就是书稿手抄本上的页码,关于每个人爆炸性材料出现的页码。破折号后的数字是每位的勒索金。”
“你从哪里得到这张纸的?”
“在躺椅和咖啡桌中间的地板上,离斯皮尔斯小姐的手提包很近,我想是从包里掉下来的。”
斯皮尔斯说:“怎么会在我的包里?”
“伯尼斯放的。今天下午她冒充你出去。”
在场的每个人都云里雾里的,当然除了克雷格,他看上去越发局促和虚弱,比刚才的劳伦·斯皮尔斯还虚弱。
“冒充我?”她惊讶地问道。
“是的。戴上红色的假发,穿上你的白外套,挎上你的包。午饭后你除了上床睡觉,哪里也不会去,伯尼斯正好开着你的保时捷离开逍遥宫。在车里经过我的正是伯尼斯。在她被杀前几分钟,我在路口见过她。”
安全负责人发问:“你怎么能确定她是伯尼斯呢?”
“因为伯尼斯是左撇子。”
“我不明白……”
“斯皮尔斯小姐是用右手的,”我说道,“当她准备从瓶里倒酒的时候我发现了——她右手拿酒瓶,左手拿杯子。但是车里的小姐出来的时候是右手拿包,左手掏钥匙开门的。”
劳伦·斯皮尔斯抓起自己的一缕红发,看了看,似乎想确认是不是真的。“伯尼斯为什么要冒充我呢?”
“她和克雷格一起策划了这起敲诈。冒充你是其中的一个部分,而且是重要的环节。作为你的秘书,她可以接触到你的手稿、你的私人印章、你的签名,当然还有你的书信和文件。她也可以拿到你的私人物品,比如车钥匙,特别是每天下午一点到四点你午睡的时候,拿这些东西轻而易举。而且她也已经从你的记录中知道了哈德莱斯顿及其他两位的联系方式。
“伯尼斯和克雷格给他们每个人都写了封信,伪造了你的签名并盖上了印章,跟他们索要一大笔钱,允诺消除书中关于他们的描写,并且返还所有关于他们的资料。他们也可能把手稿的页码和文件拍了照片作为证据。如果整件事情出了纰漏,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扯不上;倒霉的是你,不是他们。
“为了维持假象,伯尼斯不得不装成你去拿钱。我不知道她和克雷格怎么安排的,但是他们没有让这三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亲自送钱过来。也许中间有一个不认识你的联络人,或者预先安排了一个交货地点。不管如何,每次会面,伯尼斯都装扮成你的样子。”
奥尔洛夫问:“那克雷格为什么要杀伯尼斯?”
“老把戏,出卖同伙。”我说道,“所有的钱都到手了,纸片上的名字一个个被画掉了。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去拿钱。我想他们已经计划好了,伯尼斯准备辞去斯皮尔斯这里的工作,而克雷格也要离开逍遥宫,他们可能会一起去某个地方。伯尼斯的柜子都清空了,行李也都打了包。”
“但是克雷格还有别的计划?”
我点了点头:“他知道伯尼斯什么时候回来,他正在等她——就在后面阳台的外面。房间里只有伯尼斯的时候,他会敲敲窗,给伯尼斯打手势让她把那两扇窗打开。伯尼斯照做后,克雷格一定会说:‘快,锁上前门,脱掉外套,把假发和钱给我。’伯尼斯肯定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她也非常相信克雷格,便一一照办。当她从手提包里拿出钱的时候,那张小纸片也被顺便带了出来掉在地板上,没有人注意到。
“克雷格一拿到假发和钱,就掏出从斯皮尔斯床头柜里偷来的贝瑞塔,一枪射中伯尼斯。然后他把手枪扔进屋,将两扇窗户拉上关好。”
“从外面怎么关窗呢?”安全负责人间,“在你破门的一两分钟内,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并不难,要知道那个锁是插销式的。他只需要用一片很薄但是很坚硬的小钢片就行了。事后他随手一扔,没想到现在那小东西还卡在阳台的栏杆上呢。
“他先把钢片插进两扇窗户的缝隙里,抵住插销的销子部分,然后一只手将窗户关紧,另一只手向下移动钢片,直到插销可以落进插孔时将钢片抽走。只需稍加练习,你就能在三十秒内完成一切。
“到目前为止,他做得很完美。他只需要回到自己的屋子,扔掉假发,藏好钱,给自己找一两个证人,回到这儿目睹斯皮尔斯和尸体牢牢锁在一起。在他的精心安排下,只有斯皮尔斯是可能杀死伯尼斯的凶手。但是我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在我捶门的时候,他正在用钢片弄他的小把戏。本来在我冲进来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藏到树林里去,可他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看见和听见了什么。所以他一转移好假发和钱,就马上回来看个究竟。其实不到十分钟他就回来了,那些东西他不会安排得有多远,并不难找到。那个钢片上甚至还留有指纹……”
大家还来不及阻止,斯皮尔斯就冲到克雷格面前猛地打向他的脸。不是耳光——而是一拳挥了过去。他晃了晃,不过没倒下。斯皮尔斯追着他用刚才骂过我的话骂着他,拳脚相加。奥尔洛夫、安全负责人还有一个警察把斯皮尔斯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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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小时,他们才让我离开了逍遥宫。奥尔洛夫和他的手下找到了勒索金——十万美元现金——藏在克雷格的写字台抽屉里:他们也在克雷格屋后的垃圾箱里找到了红色的假发。这就足够了,根据我的推测,他们会控告克雷格犯有杀人罪。从克雷格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坦白了一切罪行。
我离开前,将布里斯特给我的传票交给了劳伦·斯皮尔斯。她接受了,说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她至少可以接收这张传票。她也要了一张我的名片,答应会寄一张支票答谢,不过我对此表示怀疑。这个女人酗酒成性,记忆力衰退,臭名昭著而又充满仇恨,她才不会记得自己的这种承诺——跑得很快,但哪儿也去不了,正如喜剧演员弗兰德·艾伦曾经说过的,踏着跑步机通向遗忘之地。
我太疲倦,不想开车回旧金山了。我沿着海岸线走到大苏尔海岸,找了一家汽车旅馆准备过一夜。在一家海景尽收眼底的饭店,我美美地吃了一顿,这些都得算在亚当·布里斯特头上。我想逍遥宫这一案后,我一定有资格多提一点儿要求。
我买了几本流行杂志准备打发无聊的夜晚。因为酒店不提供,所以我也买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内衣裤。我一个人回到屋里,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脑海中一直浮现出伯尼斯·多兰躺在那儿的情景,以及门口的一地鲜血。我还想起在奶牛场小区公寓里伯尼斯的邻居对她的评价,说她对男人和财富的贪恋。克雷格也有这样的欲望,因此杀死了伯尼斯。她错误地选择了追求财富的方法和分享财富的伙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也在想劳伦·斯皮尔斯这个人,还有逍遥宫——这个海边的真实而又梦幻的地方。柯尔律治的诗:“忽必烈汗在上都下诏,修建富丽堂皇的逍遥宫。”世外桃源也会藏污纳垢。一切都是梦。
但是梦与梦又是不同的。我曾经梦到过闪亮的、柔软的、柔和的色彩,那是充满财富和幸福的美梦。一些人可以因为实现这样的梦想而心满意足,但另一些人,像劳伦,斯皮尔斯和伯尼斯·多兰就没这么幸运了。
对他们而言,逍遥宫的享乐变成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