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小孩子和动物能通灵。
“说到小孩子,那就是树里了。”只要一心一意地想着树里,是否就能向她传达我的心情了呢?
“你对那孩子感情那么深,搞不好真的存在深层精神纽带。”
“但她还只是个小孩子啊。真的能理解杀人这种复杂的事情吗?”
“那你可以试试从简单的事情开始啊。”苗木指了指座钟说,“你先对她传达‘座钟里有重要的文件,去拿出来’这个想法,等成功之后,再尝试深入下一个阶段嘛。”
“那我试试吧。”我点头道,“苗木先生准备和谁交流呢?”
“我吗……这个嘛……”
“不如试试永岛弓子吧?”
“我对她提不起兴趣啊。”苗木皱起眉头说,“灰浦会得出错误的结论,还不都是因为她那胡编乱造的证词。那女人一定天生就是个谎话精。就算不是,我也不觉得她有多强的灵感。”
“她说自己听到了‘FUYUKI、FUYUKI’的声音,这搞不好不是胡编乱造的。”
“你什么意思?”
“今天一早我不是跟苗木先生说了好多冬树的事情嘛,有好几次还恶狠狠地大声说出了他的名字。她很有可能有一些灵感,这才听到了我的那几次叫声……你觉得是不是这样呢?”
“可是……”
“有那个可能性,对吧?”
“这个嘛,可能性当然有。但问题是,那种半吊子灵感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场啊?如果她又把灰浦拉向了更加错误的方向,把调查弄得一团糟,我不就更加伤脑筋了。”
“也有可能啊。”
要说可能性,其实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更大的答案。
在餐厅里被苗木追着打时,我曾经一边逃一边叫。
“苗木先生,别这样啊,苗木先生。”我记得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大叫。永岛弓子很可能听到的是那个叫声,而且还听错了。
如果果真如此,那就正如苗木所说,跟她进行交流很可能会事与愿违。
“关于那个永岛弓子,有件事要优先于拿她进行交流实验。”
“什么事情?”
“那就是来一次真正的问讯。那个女人绝对有所隐瞒。”
“你知道她隐瞒了什么吗?”
“现在我手上的线索太少了,所以才想让灰浦继续行动,帮我去收集线索啊。在一切为时已晚之前。”
我听着听着,突然眼前一亮。苗木和灰浦警部补应该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吧,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是否有过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时刻呢?
“怎么样,你们来往了这么长时间,总有过那么一次两次吧?比如说,他偶然也会得出与苗木先生一样的推理,或者苗木先生想做的事情被他提前做了之类的?”
“没有。”苗木想也不想就回答。
“一次也没有吗?”
“一次也没有。”
看到我怀疑的目光,苗木叹了口气。
“如果灰浦的感觉真那么敏锐,现在就不会还是个警部补了。他自己觉得直觉精准,无数次拒绝执行上司益田的命令,而是想当然地行事。当然啦,他从没猜对过。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不愿意听取我的建议……”
“够了。”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要说心有灵犀,你弟弟不是更有希望吗?”
“你是说阿满吗?他虽然是我弟弟,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
“可是在他们那边,能够想到利用猫和小孩子与灵魂进行交流的恐怕也只有他了吧。而且退一步讲,就算别人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真正会付诸行动的笨蛋也只有他了吧。”
苗木说得没错。
“不如你试试看,能不能与阿满沟通心灵吧。”
“试试倒是无所谓,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啦。”
正当我对着餐厅大门,准备做出奇怪的姿势时,那扇门居然“砰”地打开了,进来的人正是阿满。
我惊得呆在原地,苗木则含笑说:“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阿满右手抱着白猫,左手牵着树里。树里肩上背着的布袋里还露出一本绿色封面的素描本。
“你那个‘说曹操曹操到’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觉得苗木先生你不像是会说那种俗话的人啊。”如果偏要掉书袋,不如用“无巧不成书”更文艺一些呢。因为不慎被苗木看到了那副痴呆的表情,我忍不住对他恶言恶语了一番。
“搞不好这就是你们之间心灵相通的证据之一啊。”苗木说。
“原来如此。”说完我转身面对来客,挥了挥手说,“欢迎光临大餐厅,几位客官是要用餐吗?”
毫无反应。我不死心地又跑到树里身边。
“你来得正好啊,我等你好久了。”我蹲在树里面前,正对着她的脸说,“这里只有个坏心眼的叔叔陪我讲话,我都快闷死了。”
树里从肩上拿下布包。
“哦,你要画画了吗?树里真喜欢画画呢。其实叔叔过去也……”
地上突然传来“啪嚓”一声。原来是树里从她带来的那个大布包里抽出素描本,用力扔在了地上……正好就在我蹲着的位置。
我慌忙躲开她那一击,虽然心里知道她不会打到我,但我实在不想看到树里的手穿过我的下腹部。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满此时把怀里的白猫放到树里面前。
“树里,给这只小猫画一张吧。”
树里并没有回答。她看也不看阿满,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水粉笔套装。看她那认真的样子,好像当天的画能否画好完全取决于她选择的第一根水粉笔一般。
“树里,你看。”阿满抓着小猫的前脚,像跳舞一样地摆弄着。
树里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说:“讨厌。”然后用力甩了甩漆黑的短发,看向别处。
“怎么会讨厌呢,你看它多可爱呀。”
“一点都不可爱!”树里说完,从水粉笔盒里抽出褐色和绿色的水粉笔,趴在了素描本前。
她的视线,此时正对着座钟。
“是座钟吗?!”我跳了起来。搞不好她真能帮我拿出藏在座钟里的文件。我站在座钟前又蹦又跳,数次指向调节钟摆的门。
“我在里面!放了!很重要的!信件!”我一字一顿地大声说着,并重复将文件藏在座钟里的动作。想到或许信息不是通过树里的眼睛和耳朵传达的,我还在脑海中无数次回想昨夜被杀前自己在屋子里做过的事情。
可惜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力气。无论树里、阿满,还是那只猫,都没有对我的行动做出半点反应。树里只顾着埋头画画,那只猫则自顾自地在餐厅里散步,剩下的阿满则时不时跟树里说两句话,又跑去逗逗猫咪,虽然双方都对他不予理睬,他却似乎乐在其中。
苗木也在餐厅里来回转悠,不时把视线投向那二人一猫,最终他实在忍不住,走到我身边充满疑惑地问:“那哪里是交流实验啊,根本就是画画和逗猫嘛。再怎么看,他们也不像在认真地尝试与我们沟通啊。”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苗木先生,你说话为什么要压低声音啊?”
“为了避免你发送情报或能量时里面有杂音啊,你连这都不懂吗?”苗木鄙视地看着我,“听好了,几乎没人知道我已经死在这里了。阿满脑中所谓的‘死者灵魂’其实是你和冬树二人。可是我没法装成冬树的样子。即便阿满他们能感觉到我的存在,若不能进行充分的交流,我甚至无法让他们意识到我其实是苗木日出男啊。所以目前应该这样:我尽量不露头,将交流对象限定为你一个人。我觉得这样能提高成功的概率。再加上你和阿满有一家人的精神纽带相连,而你也怀有希望人们发现座钟里隐藏的文件这一强烈动机。可惜的是,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算成功,但只要继续努力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因为某个契机而意识到你的存在。”
“他们现在既看不到我的人,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啊。”我想干脆在他们面前大声唱歌跳舞算了,但想到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也就懒得去尝试了。
“其实交流不一定要用人的五感,而应该像刚才那样,即使阴阳相隔,但两个人想着同一件事情。这种心与心的直接交流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嘛。”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如果我能成功让阿满直接了解我内心的想法,那事情就好办了。
正当我想到此处时,突然发现自己读懂了阿满的意图。
“那家伙根本就没想要读懂我们的心思,他的目标比我们更远大呢。”
“更远大?”苗木的目光突然变得茫然。看来他是被远大二字吸引了。
“阿满希望灵魂依附到活人的身体上。他把树里和猫带来,就是让我们附身的。”所以他才会让树里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来放松精神,使她不那么敏感,方便我们附身。
“原来如此。”苗木思考片刻,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性。”
就在此时……
阿满突然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真是的,健哥和冬树哥怎么磨磨蹭蹭的啊。你们不是想回魂吗,我都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赶紧过来呢?”
苗木看了我一眼。
“看来你说得一点没错啊,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别耍我了行吗?!”
“我是真心在夸奖你。这样看来,并不是阿满读取你的思想,而是你能够读取阿满的思想啊。如果这是真的,那你的力量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这么说来,我刚才想到阿满后不久,他就走了进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几个事例。
那么说来,我真的能读懂阿满的思想?
“真无聊。”我忍不住小声说道,“现在我就算有那种能力又能怎么样呢?”
要是能反过来就好了。如果阿满是G,而我还活着的话……
苗木在我身边喃喃道:“看来杀人的顺序出了问题啊。”
“这种事你倒是找凶手去说啊。”
我无可奈何地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