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一看,高间响子身在早晨的阳光中。
从床上起身以后,随即望向窗户确认。这是从以前就有的老习惯了。意识一觉醒,第一件事就是思考:现在自己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啊,对了。
这阵子都只有模糊的长期课题,而且都与工作相关,但今天开始,就有个明确的问题了。甩了甩头,视野一口气变得清明。昨晚岛津谦太打电话来。
起身从冰箱拿出瓶装水。喉咙渴了。一口气喝了一半以上之后抬头,环顾自己的房间。不顾不愿让孩子离开的父母反对,租下来的独居公寓一室。中央的桌子上,相簿依然摊放着。
《平成XX年度F县立藤见高等学校毕业纪念册》
自己就读的,三年二班的那一页。
由于知道现在的长相,照片上的老同学们更显得稚气。稚气得“还是孩子”、“还年轻”这种借口可以通用,而且正因为如此,更显得罪孽深重的脸。
“高间响子”在页面中央看着这里。
个人的大头照,是在刚换上冬服的十月初拍摄的。所以照片上的响子还不知道。在班上的地位虽然略为失色了,但这时她还能天真地面露出不动如山般自信的堂皇笑容。
直到几年前,她还无法正视这一页。
她一直以为那段宛如被自我意识的尖针刮切肌肤的时期早已过去了。
可是。‘铃原会来。’
‘好。’回答的声音毫无迟滞、迷惘,连自己都感到吃惊。
视线落在相簿上的大头照。对于见到其他人,她已经没有抗拒了。我已经脱离了那既深邃又滑稽、宛如玻璃制成的森林了。或许双脚鲜血淋漓,脸和手臂也伤痕累累了。但是我逃脱了。
望过去一看,那一页的上面有着她。
座号三号,“铃原今日子”。
翻页。
隔壁班,三年一班。里面有一张她连触摸都不能的照片。咬住嘴唇。
座号四号,“清濑阳平”。
看着那张天真大方的脸,喉咙好似被勒住了。
‘高间意外地有点脱线呢。’
国中三年级,夏季讲习班的补习班校舍。自己跌坐在走廊上,一起捡拾撞掉的讲义,手碰到一块儿,手指相触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通红。怎么办?还没来得及想,他对她笑道:
‘我可以跟别人宣传吗?说我看到高间同学不为人知的一面了。’
‘不要啦!’她急坏了。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忍不住要动气制止。慌张抬头一看,他愣了一下之后,一口气展颜微笑。
‘OK。那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高间同学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垂头低笑的嘴唇。一股想要触摸他的嘴唇的冲动像电流般窜过背脊。在社团活动中晒成浅黑色的手臂与修长的手指。想要摸摸它。想要它来摸我。
忽然想起顺风摇曳,绝不抵抗的柳树不会折断。她头一次了解到原来有这样的强韧,是可以用温软的话语像这样四两拨千金的。
即使是现在,如果可以回到那时候,她想要回去。即使一切都将如同过往、不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只要能够触摸那双手,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即使必须一再地迷失在玻璃森林里,她也在所不惜。
束起长发,端详镜中的自己后,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叫出F饭店的号码,找经理听电话。
“你好,我是高间。”
“啊,好久不见。”对方的声音亲密地扬起。
她面露微笑,说道:“我想拜托一件事。八月十三日星期六,那时候是孟兰盆节期间,我知道很强人所难,不过还是想拜托看看,那天有没有空的会场呢?我明天会直接过去跟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