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时候,三浦信也已经把苏芳紅美子,一把按倒在榻榻米上,使劲压着她的双肩。吊带背心一边的带子,已经滑了下去,单薄裸露的胸口若隐若现。
门口,一条长到膝盖的门帘,随风摇曳着。这是没有空调的公寓二层,要是没有风通过的话,一定会闷热得要死。这条藏青色的门帘,似乎是为了遮挡视线,而急忙挂上去的,上面印着“和门帘辦腕子”几个戏谑的文字。
三浦信也用弯曲的手指关节,敲了敲向自己这边开着的房门。
“什么事?……”屋内的人也不问外面是谁,就异常冷滇地回了一句。
“没有事就不能过来吗?”
“你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吗?”
“我想看看你,这也不行吗?”信也急躁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
“有闲功夫耍贫嘴,还不如去学习呢。”
“茶我还是会泡的。”
“要是这样的话,你随便吧。”
三浦信也得到恩准,脱掉了凉鞋。
苏芳红美子穿着橘黄色的吊带背心,下身穿米色短裤,一副身体露出四分之三以上的打扮。今天她也在画画。因为画板是立着的,所以从信也那儿,看不到画上的内容。
信也伫立在厨房那里问道:“喝点儿什么?”
“红茶。”
“冰红茶吗?”
“要热的。”
“天气这么热,还要喝热的?”
“天热时要靠热饮,让身体发汗降温,这才合理。”
“什么?……”
本以为红美子得让自己,跑一趟去买红茶茶叶,没想到,架子上已经有了买好的袋泡茶,真是幸运之至。
洗涤筐里的唯一一个马克杯,是苏芳红美子用的。三浦信也向她借了个茶杯,沏上了红茶。红美子说她是“无糖派”,所以,信也泡好之后,便直接给她端了过去。
把马克杯放在红美子面前后,信也迅速离开矮脚桌旁,背对窗户坐了下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
信也想离远些看她,红美子没有多余脂肪的肩膀和脚,看上去非常白晳。
“你好像又瘦了些吧?”
“我是缺觉啊。”
“不是因为太用功了吧?”
“用功什么?”红美子目光一抬,瞪着他问。
“不……没什么?”信也念叨着,把盘着的腿向前伸去,别过了脸,“我觉得自己得了失眠症,还开了药。”
“吃药也不管用?”
“我不想依靠这种违背自然的东西。”
“敢情是你不好好吃药啊。”信也笑着,转过了头。
晾衣台那几盆被赋予了奇怪名宇的花盆,都立上了支架,藤蔓茁壮地盘在上面。
“长大了啊。”
“估计都要快开花了。”
“是啊。已经星星点点地,有了一些像是花萼的东西。”
“哪盆会先开呢?”
“现在还不得而知。”
红美子一边拿着淡蓝色铅笔在纸上画画,一边用冷淡的语调说:“前些日子你曾经说过,虽然看似举棋不定,但在无意中已经决定了。”
“嗯!……对,我好像的确这么说过。”
“你回答得好含糊啊。”红美子的眉宇间,挤出了皱纹。
“我确实说过,给我的侄女起名和‘该选哪个好呢’的事情。”
“你看,这不记得很清楚吗?……”苏芳红美子笑着说,“我也想过了。虽然对哪盆花,最先开花很感兴趣,但或许我已经下意识地,希望这盆花最先开了。这样一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也许就会在花的照顾上有所偏倚了。这就不能叫公平竞争了。”
“从心理学上讲,我觉得这个说法可以成立。不过,你一直都在严密地比较,开花的速度吗?”
听到信也惊讶地说“你好像对花的照顾没那么热心吧”,红美子撇了撇灵活的嘴唇说:“因为我有很多事要忙啊。”
这一次,她又拿起了深蓝色的铅笔,继续说道:“我预测出的花将是蓝色的,因为我买的就是蓝色的花的花的种子。”她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在图画纸上画了起来。
“因为你喜欢蓝色?”
“牵牛花,一朵深渊色……这句话你知道吗?是歌颂牵牛花的著名俳句。”
“要说俳句,还是‘吊桶盘缠牵牛花,索水乞邻家’这一句更加有名些吧。”
三浦信也突然提出的不同意见,让红美子非常气愤。
“混蛋,我非常讨厌那首俳句。不就是作者连每天用的吊桶,被牵牛花缠住了,都没有注意到吗?真是装傻充愣。她的意思显然只是在说:‘我舍不得揪下吊桶上的牵牛花,怎么样,我很善良吧’。”
“或许因为千代女长期外出不在家,所以才没注意到吧。”三浦信也争辩道。
红美子停下手里的工作,“嗯”了一声,随即陷入了沉思。
“如果能确认,她要一直向邻居借水,直到缠住吊桶的牵牛花枯萎,我就收回刚才那句‘我非常讨厌那首俳句’的话。”
“我觉得这很难确认吧。”
虽然二人互相开着玩笑,却并没有以往的气氛。这个话题,让信也联想到了一件事,他顺口说道:“对了,我侄女的名字,最后决定叫‘朝美’。最终还是‘姥爷’的希望实现了。”
“哦!……”红美子冷若冰霜地说完,便缄口不言。
信也遏制不住心头联想,片刻后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天有男人,来过这房间吧?”
闻言,红美子“噌”地一下抬起了头问:“昨天你没去补习学校?”
“你以为我去了吧?……但其实我就在房内。”
严格来说,信也撒了个谎。因为一下课,他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信也只看到那男人离去时的背影。尽管如此,目击到的情景,毕竟让他最近以来的开朗心情,烟消云散,十分不快。
仿佛要将那以后,淤积的不爽一吐为快,信也继续撒着谎道:“你知道吗?……住在下面,对楼上的动静,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想说什么呀?”
红美子好像突然警觉了,弯过腿,换成了正襟危坐的生硬姿势。信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和她隔着矮脚桌,正面相对了。
“那男人看着,和我那不像话的老爸,大概一个年纪吧。难道有家室的男人,技术就那么好吗?”
“你年纪不大,说出的话怎么如此下流!……”红美子抬头看着信也,脸上交织着愤怒和恫吓的表情。再次回过神来时,信也已经把双手放在矮脚桌上,膝盖跪在了地上。
“就算我是孩子,和你的年纪差距,也比他跟你的小吧!……”
之后的事情,三浦信也已经记不清楚顺序了。他一把推开矮脚桌,把手放到苏芳红美子的肩上,她发出一声小而尖的惊叫。
清醒过来的时候,三浦信也已经把苏芳紅美子,一把按倒在榻榻米上,使劲压着她的双肩。吊带背心一边的带子,已经滑了下去,单薄裸露的胸口若隐若现。
三浦信也的心脏,在肋骨内侧,像弹球般地怦怦跳个不停——这之后该如何是好?……
红美子侧过脸,紧闭着双眼。看她的嘴唇翕动,信也以为她要大声喊叫,心中不禁一惊,听见的却是细不可闻的声音。
“别让我瞧不起你。”
信也只觉得心窝里燃起了一团烈火。
“应该是我瞧不起你吧。”信也同样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红美子一言不发,眼睛越闭越紧。
就在三浦信也用汗淋淋的手,抓住红美子吊带背心的下摆时,突然传来了沙沙的纸声。原来红美子紧紧握着丢到地上的写生簿。信也循声看去,目光捕捉到了最上面那张纸上画的内容。画上似乎是个青年,坐在地上,身着蔚蓝色衬衫,穿着蓝色牛仔裤的腿向前伸着——哎呀,这不是刚才的三浦信也吗?
这是一幅让人轻松愉快、心情舒畅的画,三浦信也看着它,不禁泫然欲泣。他放开红美子纤细的肩膀,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就在他要逃跑似的,离开房间的时候,偶一回头,看到红美子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地上。信也似乎看到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淌下来。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这幅场景。出于这极度自私的动机,信也关上了房门。然而,关上房门后,他只觉得这扇门重得出奇——我还有力气,再次打开门吗?……
他忍不住把手放到门把上,却终究没勇气拧动,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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