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根儿没有多去细想,就跟着小五往水潭爬了过去。到了水潭边,小五扭头过来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脱自个儿的衣裤。
我寻思着小五这意思应该是要下水,当时也迟疑了一下。可又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潜意识里已经对小五的所为有了认同。便跟着他脱了身上的衣服,剩下条裤衩。小五把我俩的衣服都推到了旁边一堆草里,他自己手里还抓了个啥东西,然后就下了水。
我压低声音说道:“小五,这水潭就这么点儿大,要过到对岸咱直接边上走过去呗!”
小五扭过头来,说:“谁告诉你要去对面?”说完小五又往前面游了起来,我跟在后面,很快我们就已经到了湖中间。然后小五对我说道:“邵德,憋一口气吧!看看咱能不能潜过去。”
说完小五狠狠地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我自然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潜了下去。水下面并不深,也就两个人高。我当时想,就这深度还要这么紧张地潜干吗?实在不行浮上去喘一口就是。
谁知道我前面的小五,直溜溜地对着湖底摸了过去,一双手好像绣花一样,在湖底的鹅卵石上到处摸。大概就摸了十几秒,小五似乎还真摸到了什么东西,抬起头来对我眨眨眼,手上一使劲儿,在湖底的鹅卵石堆里抬出了一个竹子做的四方形的小门一般的板子。然后小五一蹬腿,对着那小门后的黑糊糊的洞游了进去。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跟着小五游了进去。洞不大,也就平常的一口井大小,所幸游进去以后,从方向上就能感到,这洞不是完全垂直对着下面的,反而是斜着延伸出去的,这说明我们是在往地底某个地方探索,而不是单纯地深入湖底。小五游得不是很快,里面很黑,他也只是用手在摸索着前进。两边的墙可以证明这是个天然的洞穴,上面有些刺手,并且完全不规则。
就这么往前摸了有几十米,我还寻思着是不是需要往回游,气有点儿憋不住了,可我前面的小五却依然像没事人一样,在往前面胡乱摸着。当时我便一咬牙,是好是歹跟着拉倒呗!正想到这儿,前方一下开阔了起来,小五速度也快了起来,开始蹬腿往上游。
我和小五差不多是同时冒出水面的。在我大口喘上气之前,我的意识里已经准备好面前是一个同样青葱的树林。可猛地睁眼看到的,让我差点儿没被气噎住,我的四周居然是一个有一两百平方的正方形的房间,而且上面有屋顶,四周墙壁也很结实。我们所在的水池是在房间中间,而且也是四方的,像个游泳池般整齐。小五对着边上游了过去,我们双手搭上旁边的水泥地,爬了上去。我往水下还看了一眼,下面黑糊糊的,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依稀看到,挨着水泥台阶的一米深处,都是用砖头砌好的。
我俩在房间里抬头四处看着,小五也和我一样,一脸的好奇,显然,之前他也没有到过这里。这房间有一侧的墙上还有灯,我认真地看着那灯,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便压低声音问小五:“小五,这灯挺眼熟的。”
小五没有回头,在摆弄他手里抓着的那个黑糊糊的砖头大小的东西:“肯定眼熟了,你在远山战俘营没见过吗?每个房间安的都是这种灯。”
我愣了下:“小五,那我们岂不是又回到了战俘营?”
小五摇摇头,这时我才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是个照相机。小五一边对着四周按着快门,一边对我说道:“邵德,小鬼子在这远山里折腾些啥?你就没细想过吗?”
我心里立马沉了下来。我——邵德,一个三十不到的中国儿郎,却一直为鬼子做着小兵。但是,我自个儿内心里对别人提到这些很敏感,甚至包括小五这话里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鄙视,对一个不反抗、只顺从的皇协军中国军官的鄙视。
小五可能也意识到他这话似乎有点儿过了,扭过头来,又说道:“不过你到这儿也不久,很多东西别说你了,连陆司令那边都只是猜测罢了。邵德,陆司令的儿子陆旭你认识吧?”
我点点头,小五正色道:“多的我也不和你解释了,我是国民政府派到汪精卫伪政府里的特务人员,我的上司就是陆旭。他说你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所以这次任务让我务必把你争取过来!”说到这里,小五顿了顿又说:“这,也是陆司令的意思。”
我看着小五的眼睛,这精壮的汉子的眼神中闪出一道皇协军所没有的东西,是一种坚定吧!我想:这就是为一个民族在坚持着什么的坚定吧。我重重地点点头,说道:“行吧!已经跟着你到了这里,自然也已经交心给你了。”说完我又抬头看看那灯,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鬼子在这远山里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喽?”
小五又扭过头去,对着周围拍着照:“之前重庆那边一直在猜测,但没有根据。现在看起来,应该林子的下面有一个机密机构。至于和战俘营有没有联系,目前还不知道。”
我便向四周仔细地打量起来,四面墙都是严实的,没有一扇门通往其他的地方。我走到墙边,用手摸了摸厚实的墙,说道:“可是我们找到的这房子,除了通往水潭,也没其他出路啊。”
小五已经拍了几张照片,把相机放了下来,也和我一样用手在墙上摸索起来:“找找吧!看能不能找到机关之类的,不可能没有与外面相通的门,要不这房间盖起来有什么用处呢?”
我实在忍不住了:“小五,到底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任务,这一切背后,有什么秘密你也给我说说吧!”
小五又扭头看了我一眼,有点儿迟疑。犹豫了一会儿,便叹了口气。“邵德!上峰知道有这个战俘营,倒是已经有些年月了,之前也没研究过,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战俘营,虽然说鬼子没有关押中国战俘的先例,但终究只是个战俘营罢了。一直到1935年吧,有些情报回馈回来,说这里是日军军部一个叫复生计划的秘密机构,才引起了国民政府有关方面的重视。之后便有过一次行动,但以失败告终。”
我打断道:“什么行动?是不是和三年前的那一次战俘逃跑有关?”
小五点点头,说:“你也知道那次战俘逃跑事件吗?”
我“嗯”了一声。小五一边用手在墙上摸索着,一边继续道:“参加那次行动的人员都没了音信。当然,就算有啥音信,也只有重庆政府高层知道,咱也没那级别。我得到的信息比你也多不了太多,我只知道远山深处某个水源应该和现在我们站着的地方有通道连着。”
“那……那小五,进到林子你怎么知道水潭的位置呢?”
虽然小五那一会儿是背对着我,但我还是看出他听到我的这个问题时抖动了一下。然后小五说道:“邵德,如果我死了,我死以前会告诉你更多这次行动里需要保密的东西,而之前,就让我先保留一二吧!反正你知道咱是在执行一个为了中华民族的任务就可以了。”说完小五扭头过来,郑重地说道:“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
我自然没有追问了,跟着他在四周墙上摸着。心里却一直在想小五所不愿意告诉我的秘密,当然,也都是歪想,觉得是不是没把我当成自己人,才隐瞒的。毕竟我万一是个彻底的汉奸,最后把小五知道的都抖给了日本人,也不至于暴露全部的秘密。
正想到这儿,小五在旁边一堵墙似乎摸到了什么,扭头喊我:“邵德,你过来看看,应该门就在这儿!”
我忙走了过去,顺着小五手指的地方,真找到了两道缝,而且是一米宽的墙壁两侧一边一道。我抬头看了看上面,发现高处一点儿的地方,比这里要额外厚一点儿。小五用手在那墙上敲敲,传出的声音里面还真有空心的回响。小五说:“在这边上找找吧!看有没有开关。”说完小五便又到旁边,借着微弱的灯光,四处找了起来。
我没有去旁边找,而是蹲了下来,往地上看。果然在那可能是门的墙壁最下面,发现了相距有一尺宽的两个小洞,都是一个指头大小。我伸手放了进去,然后尝试着往上抬,没有一点儿效果。但我的指尖却探到了两个似乎可以按进去的金属的东西。
我喊了小五过来,告诉了他这一发现。小五说:“直接按下去试试呗!”
我有点儿迟疑,说道:“如果这是按钮,为什么会一边一个?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小五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小五要我让开,他又伸进去探了探,再扭过头来对我说:“邵德,这两个按钮应该有个顺序吧!按错了很有可能会是警报。咱试不试呢?”
听他这么询问,我心里有了一点点暖暖的感觉,觉得小五似乎也在慢慢地接受了我是他并肩的战友。我一咬牙,说道:“试吧!有什么不对我们立马跳进水里游回去就是了,不试,更找不到秘密。”
小五咧嘴笑了,说:“那倒也是,就当是扔把色子,不可能一点儿赢面都没。邵德,那咱胡乱按吧,碰碰运气。”
我也笑了:“反正应该不会是两个一起按,先左后右吧!”
小五点点头,双腿站了起来,只是腰猫着,那架势好像点鞭炮的小孩,准备点着了扭头就跑。我也跟着紧张起来,看着他。然后小五看了我一眼,我骂道:“看啥啊!赶紧按啊!”
小五站了起来,又笑了:“已经按了啊!不过我按的是先右再左。就算我和你对赌一把喽。”
门没有动静,我们想象的警报声也没有响起。我俩都有点儿紧张,不由自主地站到了水池旁边,准备有动静就立马跳下去。空气似乎凝固起来,然后突然间那面墙“咔咔”地响了。小五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俩都立马下了水,只有头还在外面,盯着那道墙。只听见墙上那门“轰隆隆”地响了,然后由下至上往上移了上去。
我们当时很紧张,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那门后面在慢慢浮现出来的景象。门后面并没有出现我们所害怕看到的武装到牙齿的矮个子日本兵,反而是一条很长的走廊。
我问小五:“咱进不进去?”
小五表情也还严肃,回答我的话却并没有太严肃:“邵德!看来这两个按钮的顺序上,我比你运气好哦!你这趟输给我了。”
我笑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折腾这个,说吧!进不进去?”
面前的小五在我心目中也越发亲切起来,他又爬上台阶,站那门前面往里面看,应该是一条有一两百米的微微朝下倾斜的走廊,两边都有灯,灯光很微弱,只能依稀看出里面似乎没什么危险。
小五说:“不管啦!进去吧!咱这趟差事本来就没人指挥,就看你我的运气了,能摸到哪里是哪里。”
说完小五便往那里面走了进去,我也一咬牙,跟着他往里面走去。大概走了有五分钟,出现了一个拐弯,然后前面变成了往下的台阶。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继续走下去。估摸着应该走了有两三百个台阶,一道中间有缝的大铁门拦在了我们面前。
小五说:“这次又要看我们谁先找到那个按钮了。”
我也笑笑,两个人在大铁门的四处又摸了起来,没有任何发现。猛地,小五一抬头,指着上面叫我:“邵德,看!上面好像有个窗户!”
我一抬头,什么窗户啊,不过是那铁门上面三米左右有一个四方的洞罢了,顶多也就一个饭盆大小。我便打趣道:“你家的窗户就这么大?”
小五说:“应该是个通风口吧!邵德,你蹲下,我站你肩膀爬上去看看。”
我依言蹲下,小五踩上我肩膀,然后我慢慢地站了起来,小五在我肩膀上还踮了踮脚尖,估计是看得有点儿费劲儿。半晌,我低声问道:“能看到啥不?发现了什么说说?”
小五没有吱声,往下弯了起来,我会意,又蹲下去,放他下来。只见小五一张脸雪白,对着我,嘴唇不停颤抖。
我见他这模样,也紧张起来,压低声音说:“小五,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小五闭上眼睛,然后沉默了几秒,再睁开,说:“邵德,我扛你上去吧!你自己看看。”
见小五这模样,我也意识到里面的东西可能非常震撼,小五弯下腰,我踩了上去,然后慢慢地往上升了。隔那洞还有些距离,就感觉得到里面有冷气向我们这边传过来,然后我的视线也到了那小洞,只见里面竟然是一个非常大的、有铁皮顶的军用仓库一般的大厅。如果真用来停飞机,应该可以停下十几个轰炸机。
只是里面并没有飞机,我眼睛看到的最前面,是铁架,几个日本兵在上面来回走着,铁架围绕着仓库一整圈,里面灯光不是很亮。这排气的小孔是在日本兵脚的位置,自然也没人注意到我。
我心里有点儿慌,但还是很认真地往仓库里的东西看去。只见下面排列整齐的都是用水泥砌的格子,密密麻麻的,应该有上千个。格子上面用玻璃盖住,让我当时背上冒了冷汗的是:每个玻璃上面居然都有个人头。
我双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再仔细看那些人头,都剃着整齐的小日本式的平头,而且,都是活着的,甚至有个别人还睁着眼,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
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再往旁边看了看,应该是有上千个人头在这格子上方的玻璃罩上,如果人还是活的,那说明玻璃罩的下面应该是那人的身体。冷不丁地,我注意到视线的最前方有个台子,上面一排格子除了盖子是玻璃的,连那格子也是玻璃的。最上方伸出的人头中间,依稀分辨出,有一个是最近一批被鬼子带走的战俘中的一员,那家伙之前在战俘营就一直是被日军安排单独关着的。而这会儿,他也剃了个整齐的平头,表情痛苦地在那格子里待着。因为他那格子是玻璃的,我清楚地看到他们那一排人的身体在格子里,是被什么水泡着。那水看上去很清澈,很绿,一个个一丝不挂的身体在里面被泡得雪白,甚至还时不时地抽动着。
我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小五可能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慢慢往下弯腰下去,然后我从他肩膀上下到地面。小五不说话地看着我,我也没吭声地看着他。两个人都打从心灵深处感觉到一股凉意。
半晌,小五对我说道:“先回去吧!免得那三个猴精的鬼子发现了。”
我重重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再出到石头门外,小五把手举起来,应该又是先右后左地按了那开关。石头门“轰轰”地放了下来。我们还是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先下水的意思,毕竟下水后再浮出水面,又不能随意地说话,怕鬼子们察觉。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我问道:“小五,你刚才在那口子上有没有拍照?”
小五一拍脑袋,说:“唉!惨了!当时吓蒙了,忘记拍照了。”
我便弯腰去石门前,准备去按那小孔里的机关,重新进去一趟。谁知道小五急忙把我的手指从那小孔里拖了出来,说道:“算了吧!赶紧回营地,免得小鬼子半夜起来方便,发现我们不在了。”
我想想也是,然后站起来,说:“那我们今儿个就先过去吧!到时候再走一步算一步。”
小五点点头,把手里的相机又用油纸给包好,然后我俩都下了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两人对望了一眼,似乎都很沉重。下了水,往外面游了过去。
游回去比较快,毕竟有方向感。
跟着小五身后往外游,我心里突然间想到个问题:按那机关是小五按的,机关的顺序他给我说是先右后左。可是到我要去按开石门时,小五却突然间那么紧张,把我手拉了出来。那么……那么是不是真正开那机关的顺序,并不是如小五说的先右后左呢?
由不得我再细想,很快我们就已经到了水潭底。小五把竹板重新放上,然后我弄了点儿水草胡乱盖了盖。两人一起蹬腿,浮了上去。定眼往大伙睡的地方看去,好像还是很安静,站岗的那两位,还是靠着那棵树,头歪在一边。
我俩慢慢地游了过去,临到岸边的时候,冷不丁地,我察觉旁边似乎有道目光正注视着我们,我忙一扭头,对着旁边一棵树那边看了过去。只见树上方的树枝里,一道红光闪过,像是一双眼睛,就那么闪了一下。到我再定眼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联想起白天遇到的鬼东西,心里真有点儿发毛。但在水潭另一边见到的一切,比这白天所遇到的恐怖更让人震撼。于是,便暗骂自己多心,没有多想,上了岸。小五把衣服拿出来,递给我,我们在那草堆边正穿着衣服,背后一个声音响起:“邵长官,伍长官,你们两位大半夜好清闲哦。”
心里自然是咯噔一响,一扭头,松下幸太郎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我们背后,身上军装穿得整齐,正站那儿对着我俩阴着脸。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趁着其他人都还没注意,现在直接下狠手把这鬼子给结果了。想到这儿,我“呼”地站了起来,谁知道小五却一伸手拦在我前面,然后对着松下幸太郎呵呵地笑了:“太君,我和邵长官睡不着,想着白天那玩意儿心里发毛,便下水游了会儿泳。”
松下幸太郎对小五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也还是点了点头,阴着脸说道:“邵德君,开始时我跟你说的话你应该记得吧!好好给我们皇军当差,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否则的话,结果你应该知道的。”
我被小五那么一拦,人也已经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实在不够镇定,如果松下早早就发现我们不在了,自然已经叫醒山口信和那大胡子。也就是说,到他发现我们不在睡袋里躺着时,应该已经是我们头浮出水面游回来的时候。于是,我也忙站了起来,对着松下幸太郎弯腰,说道:“松下君,我和伍长官确实只是有点儿睡不着,你知道的,在战俘营咱没那条件,这儿正好有个水潭,就一起下水游了会儿,权当洗个澡。”
松下幸太郎听了,点点头,微微笑了笑,说:“那倒也是,我也是一直琢磨着这事,睡到刚才又醒来,便睡不着了。行了!趁着天还没亮,都还继续睡会儿吧!明天还要辛苦一天,也不知道坂田君安排的后面的队伍,明天能不能找到我们。”
说完松下幸太郎便往其他三个鬼子睡的那边去了。小五和我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有一点指责我刚才那冲动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赞许。可能他也看出我已经站到鬼子对立的立场。然后他在草里微微地一探,应该是刚才看见松下时,把相机塞了进去吧。
我俩又都钻进了睡袋,小五一低头,马上就睡着了。我也闭上眼,想着还是睡吧,明天还会遇到什么都还不知道。但实际上,又怎么能睡得着呢。于是,很是自然地,今儿个一天的事情,都在我脑海里开始回放。从坂田要我带队进远山开始,到进到林子里,最后到刚刚经历的一切。联想起小五说的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于是,我慢慢有一种异样的害怕,似乎这一切的一切背后,是一个我未知的更大的阴谋,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网在里面。很多很多的线索,目前看来,又都似乎有着一种关联,只是可惜的是,我还不能把这些联系到一起,得出明确的结论。
如果真像小五所说的,三年前的那起战俘逃跑事件也是国民政府方面所安排的,那么,紧跟着战俘在那大雨中追进了远山的杨建以及那十几个中国士兵,其中是不是也有一个如小五般,是接受着国民政府方面任务的人呢?并且,那个被傻子喊着名字的曹正,又是否在那次事件里也是个知情者呢?而最后,就是我,与这个曹正,甚至与现在的我们一样,在这林子里的战俘中的文易雷,三个人之间又是否真有联系呢?我们在同一天出生这一点,是否也是这巨大的网里面,必然需要出现的一个元素呢?
头脑越想越乱,只能自己打住,毕竟我现在所知道的情况,和我所想要参透的秘密之间,还有无法逾越的障碍。
我探头往鬼子睡的方向又看了看,松下应该也已经躺下去了。我淡淡地笑了笑,心想就这么一步步走下去吧,怎么着也算有了目标,并且这目标是我愿意接受的,能为国家付出点儿什么。
冷不丁地,我想起大胡子在松下幸太郎邀我一起到湖边时,对松下幸太郎的那句称呼,当时我没听得很清楚,只听到了是个“下”开头的发音,之后那个发音模模糊糊的,没听清。而这时,我突然想起,似乎当时大胡子对松下幸太郎称呼的发音是:“下桥”,也就是日语的“社长”。
“社长?”这松下幸太郎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他那没有肩章的军装,大胡子和山口信是中尉和少尉,可他俩都对这松下幸太郎那么毕恭毕敬,那这松下幸太郎起码是个少佐以上的军官。日军的编制,一个中队长,也就是少佐。而远山因为机构比较特殊,坂田虽然只是个小队长,可也是个少佐。那如果松下幸太郎也是个少佐,岂不是在这个小小的远山战俘营里,有了两个少佐以上的高级军官?
但大胡子对松下幸太郎的称呼,又是社长……
我感觉到更多的问号在出现。社长……松下……
日本军部背后的大财阀里,其中似乎也有“松下”这个姓氏,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