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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晴天必须要去艺术学院的教师住宅楼打探一下,这样做不仅是为了马琳轩,更是为了解开自己心中那团迷雾。
教师住宅楼并没有修建在艺术学院内部,具体方位张晴天并不清楚,所以他先去找黄善打探地址。辞别黄善,在去教师住宅楼的路上,张晴天回忆着黄善对昨天自己梦境的解读:黄善:之所以会梦见乘车去一个地方,那是因为在你内心之中迫切希望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教师住宅楼;梦里的载具是公共汽车,这也许是因为你平时经常坐公共汽车回家,比较熟悉。
张晴天:不是公共汽车,而是公共电车,很破旧那种,而且还能看见车顶上冒出的火花,车开起来也颠簸,感觉整个车子就快要散架了。
黄善:那是从紧张的情绪演变来的,你想,前方的目的地充满未知,你紧张,所以在梦里就把这种情绪转嫁到了载具上,车体很破旧,坐在车上的人有危险,当然会感到紧张,但又没有其他替代工具,这说明你对目的地并不明确,只能借助危险的电车才能够到达,意思就是说,你没有太多选择;电车是公共汽车的前身,20多年以前,这座城市到处都是电车,你小时候,应该也接触过,或者在你的童年里,坐在电车上时,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以至于某些片段储存在了你的大脑里,所以,梦里才会以一辆破败不堪的老电车作为载具。
张晴天:在车上我见到了一个人,很古怪,不但戴着口罩,还在胸前印着一串数字,我现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数字了,但在梦里能感觉出那数字既熟悉又古怪。
黄善:车上的人应该是乘客,那乘客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晴天:他花白头发,五六十岁的年纪,但那个人的眼睛好凶好可怕,他还说他就是陆纯初。
黄善:这也不奇怪,因为你没见过陆纯初的脸,所以在梦里那张脸就不能确定,只好用口罩之类的东西加以遮挡,这也算是一种形象缺失的弥补作用吧,所以,梦里的陆纯初就仅仅露出了半张脸;花白头发暗示出他的年龄,因为你们没见过,但你知道他不再年轻,他的大概年龄你是可以推测出来的;你说他的眼神很凶,我不知道你对他的态度,这个也许只有你自己心里才清楚;不过,我无法解释的是,你说的一串数字印在胸前是什么意思,那又是什么样的数字呢?
张晴天:数字的问题先不提,最奇怪的是,在梦里我还有一个道具。
黄善:什么道具?
张晴天:是一把雨伞,绿色的雨伞很少见,为什么我会在梦里打着一把绿色雨伞呢?
黄善:绿色雨伞?
张晴天:是啊,而且是那种嫩嫩的绿色。
黄善:绿色对于男人来说不是一种友好的颜色……
张晴天:这话怎么讲?
黄善:绿色虽然在大自然里代表生机勃勃的色彩,但把绿色人性化之后,似乎代表了背叛的味道,比如绿帽子……你是不是遇到了情感问题,跟那个小姑娘闹翻了?也许我这一次猜得不对。
……
黄善对梦境的一番解读,虽然听起来有些牵强和荒诞,但起码符合张晴天当时的心态,听了这一番话,他越来越佩服黄善这个人了。
不知不觉,他回想起中山装上印着的那四个数字,四个数字很熟悉,分明就是1528房间四个数字被颠倒了顺序,假如梦真有预测的功能,这是不是预示着陆纯初与这间公寓有关系?
雨伞是绿色的,可能是一种醋意的象征,马琳轩与那个实习小警察约会,虽然说是为了打探消息,但张晴天心里确实酸酸的充满妒忌。
梦里,陆纯初的眼神很凶恶,像个屠夫,这就更容易理解了,因为马琳轩一直咬定陆纯初是个十恶不赦的禽兽,而且还是惯犯,不仅仅是在梦里,就是在此刻,张晴天依旧认为陆纯初应该有着那样一对可怕的眼睛。
越过一条马路,大约又走了10分钟,教师住宅楼是一排20世纪70年代建的灰色楼房,与马路对面的繁华相比,已经相当破旧了。虽说没有梦中那般阴森和恐怖,但是有很多地方都似乎与梦中的场景极其类似。张晴天默默地想,难不成自己之前来过这里,所以那些场景才出现在了梦中。
走进去,楼里的光线有些暗,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装修的噪声。陆纯初在这楼里当然有名气,稍微一打听,就得知他原来的家在5楼。
上到五楼,一间屋子半开着门,电锯的噪声正是从那里传出的,张晴天走近一看,才发现正在装修的房子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一间。
不会是房子卖给了别人?如果不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装修呢?这样想着,张晴天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你找谁?”装修的师傅正在地上铺瓷砖,见到陌生人问道。
“我……”张晴天转动脑筋编了个谎话,“听说这个房间要转让,是吗?”
“这个我们不清楚,主家没在。”师傅回答说。
“那我可以进来看看房型吗?”
“你要是不怕弄脏了鞋子就进来看看吧。”
“谢谢。”张晴天走进屋,迈过脚下的装修材料,他又问道,“请问这家主人是姓陆吗?”
“对,看来你们认识啊。”师傅的戒备心理放松了很多。
“嗯,我也在艺术学院里面工作。”张晴天说着,一直走到厕所门口,不但厕所的门不见了,甚至连一面墙都拆去了三分之一,他很不解,问,“怎么墙都拆成这个样子了?”
“嗯,这样厕所就可以缩小一些,客厅就宽敞了,放心好了,那面墙不是承重墙,我们经常这样改的。”
张晴天走进厕所,墙皮已经磨平,就等待铺完地面刷浆了,看得出来,装修已经接近尾声。厕所确实有一扇很窄的窗,通风用的,瘦一些的人可以从那里钻过去,但是,窗户不是开在阳台里面,而是与阳台相距了一段距离,假如陆纯初把尸体拖进厕所制造自杀现场之后,他是不可能锁好门,然后经过这扇小窗回到卧室的,也许这就是警方没有怀疑,认定是自杀的原因。张晴天越想越失望,就算陆纯初的妻子是被谋杀的,装修如此彻底,这下子半点线索都没了。
“你在厕所里看什么啊?”师傅问。
“哦,没什么,随便看看,”张晴天退出厕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来,“师傅,我想找陆老师谈一些事情,但他的联系方式我找不到了,您能不能告诉我……”
没想到装修师傅没有丝毫的怀疑就把电话号码说出来,张晴天记在了手机里。
傍晚回到家里,张晴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陆纯初打电话,电话通了,传出的是沙哑的老男人的声音。
“您……您好,”张晴天很紧张,有些口齿不轻地说,“请问您是陆纯初陆老师吗?”
“对,请问你是……”陆纯初很客气,这点与张晴天的想象不太相同。
“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哦,不好意思,我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休养,没有精力去学院,很多讲座我都推掉了……”
“请您不要拒绝我……”
“对不起,再说吧。”陆纯初生硬地挂断了电话。
张晴天的心还在快速地跳着,攥着手机的手都出了一层汗,他想,陆纯初不愿意见面,对自己设防是人的本能,谁要是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也不会信以为真,但事到如今,张晴天迫切地想与陆纯初见上一面,如果陆纯初真是马琳轩口中的衣冠禽兽,是个杀人惯犯,张晴天有义务协助警方抓获这个披着人皮的狼。
还有另一个原因一直令张晴天惴惴不安,那就是自己的指纹留在了两处凶案现场,假如某一天出现意外情况,没了马琳轩做证,自己浑身是口也难说清楚,想着想着,他又拿起手机拨通了陆纯初的号码,他知道,要让一个人听从自己的安排,一定要勾起对方最大的兴趣才行,这就好比挂在鱼钩上的饵料,只有对鱼有足够诱惑的饵料,鱼才有可能上钩。
“怎么又是你,说了最近没空!”陆纯初显然极不耐烦。
“陆老师,您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张晴天故意放慢了语速,“有一幅画叫作《一百零八神仙卷》,您听说过吗?”
电话那边没有了声音,张晴天可以清晰地听到陆纯初那粗重的喘气声,沉寂了好几秒钟,陆纯初好像压低了声音,问:“你是谁?”
“我就是想见您一面,问一些事情。”张晴天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起来。
“好吧,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艺术学院附近的草名香茶楼等你,你认识那地方吗?”
“草名香茶楼,好,我可以自己去打听。”
第二天晚上,草名香茶楼的一个单间里,张晴天终于见到了神秘的陆纯初。
陆纯初虽然50岁左右,但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老,是个十分儒雅的男人。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颇显文气,丝毫没有奸邪之相,更与梦中的8251那邪恶的眼神截然相反。不过,他的面容明显消瘦了,眼窝深陷,鬓角也变得灰白。
张晴天猜想,这也许是由于他年老丧子带来的悲痛造成的。
陆纯初的穿着看起来很朴素,但懂得时尚的人一眼就能辨识出他身上的衣物都是名牌名款,尤其是头上那一顶意大利出产的白色帽子,如若不是仿冒品,起码也会在万元以上。毕竟陆纯初是艺术学院的系主任,求他墨宝的人不计其数,资金雄厚,穿着考究一些也无可厚非。
“《一百零八神仙卷》在哪里?”陆纯初直接进入主题,语言刻薄,“那幅画非同小可,我不说你也知道!”
“我……”
张晴天正不知如何搭话,单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端来一壶香茶,算是给他解了围。张晴天低头喝了一口茶,拼命转动脑筋思考着如何对付面前这个貌似和善的老男人。
“陆老师,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那幅画的线索,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在我说之前,我想先向您核实几件事情,可以吗?”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您听说过纸新娘吗?”
“没有。”陆纯初的回答很肯定。
“纸新娘是一件纸质雕塑艺术品,曾经就摆在一家店铺的橱窗里,店铺距离艺术学院不太远……”
“我从没听说过什么纸新娘,你到底要问什么?”
“那家店铺最近关门了,说是店铺的所有者故意把铺面收回,而那家店铺的所有权属于您!这些您难道不知道吗?”
“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根本没有什么店铺,你搞错了吧!”
“您的意思是,校外的那间店铺不是您的?”
“当然不是,你说的那几个出租小店铺我知道,学院的老师倒是有在那里投资的,但我没有兴趣涉足,也没必要赚那一点点小钱。”
张晴天一时无语,店铺所有权的问题是马琳轩打听来的,在这之前,他丝毫没有怀疑过马琳轩消息的准确度,现在他有些犹豫了,会不会是马琳轩搞错了?
“如果你再涉及这些毫无边际的话题,我可没心情再听下去了。”陆纯初不耐烦起来。
“听说您重新装修以前教师楼里的老房子,有这事吗?”张晴天话锋一转。
“嗯。”陆纯初略微地想了想,“怎么了,我装修自己的房子怎么了?”
“没什么,但您目前并不住在那里,为什么要现在装修呢?”
“我老了,也退休了,想住得离学院近一点,没问题吧!”
“住在哪里是您的自由,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晴天挺直了身体,轻声说,“您认识一个叫尔东的人吗?”
可以明显看出,陆纯初脸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都逐渐紧绷起来,虽然表情上没有太大变化,但整张脸比之前死板多了。
“认识。”陆纯初想了片刻,点点头。
“是吗?”这有一点出乎张晴天的意料,但是一想到尔东曾经在学院读过书而且任教过,陆纯初这样的回答倒是合理的。
“他曾经在艺术学院留校任教过一段时间,后来觉得学院的规章制度过于刻板,就走出校门成了职业艺术家,他是个有魄力的年轻人。”
“那您对尔东了解吗?”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同时我也觉得你的话从始至终毫无逻辑,现在我请问你,到底这些问题与那幅画有什么关系呢?”
“尔东死了。”张晴天不觉说出了口。
“什么?”陆纯初吃惊不小,看起来他并不知道这些,“他……他死了!”
“是的,在1528房间,死于自杀。”
陆纯初的眼神开始涣散,神经紧张,没了刚进来时的从容,张晴天抓住这个盲点,立刻问:“您也去过1528房间,对吗?”
“没有!”陆纯初的声音像是从心底低吼出来,透着惊惧。
“您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为了错开话题,陆纯初大声说道:“那幅画很重要,我来此的目的就是想知道那幅画的下落,可你却说了一堆没用的,我很失望,假如你在这样胡乱纠缠下去,我还很忙……”
“等一下,陆老师,那幅《一百零八神仙卷》是一个叫坤哥的人向我提起的,这个人您认识吗?”
“不认识。”陆纯初想都没想就摇头回答。
“坤哥是一家酒吧的保安部长,那酒吧叫作‘混沌之夜’,坤哥说,前一段日子,有个女人拿着那幅画去找过他……”
“找他做什么,你刚才说他只是个酒吧保安,画和保安怎么能扯上关系?”陆纯初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坤哥表面上做的是维持秩序的保安工作,实则不然,他代人私下里收购高档物品,那个女人带着那幅画就是想变卖给坤哥。”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那幅画在那保安手里?”
“坤哥说他并没有收那幅画,因为女人开价很高,而且坤哥是外行,没敢出钱,所以那幅画很可能还在那个女人手里。”
“哦。”陆纯初低头不语。
“您怎么不问问那个女人是谁?”虽然张晴天不能肯定陆纯初杀了人,但从陆纯初那犹豫不决的表情上看,他绝对与这些事情有关系,“那个女人死了,自杀,碰巧也是在1528房间,陆老师,这是巧合吗?”
“神经病!”陆纯初突然大声说,“我不想再跟你谈下去了,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幅画有多重要,本来我以为你知道一些信息,没想到你什么也不知道,我真后悔与你见面!”
说完,陆纯初气呼呼地走出单间,张晴天独自坐了很久,也不见服务员进来结账,他走出去也没人拦他,他这才知道,陆纯初必定是这里的常客,并且与店家十分熟悉,看来,陆纯初约自己到这里来是相当谨慎的,并不会因为茶楼嘈杂而走漏半点风声。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晴天突然想到了一个疑点,据马琳轩说,自己的长相与陆纯初的儿子陆羽十分相像,可刚才与陆纯初见面时,为什么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一点,而且,更古怪的是,坐在茶桌对面,陆纯初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也很少与他对视,有种无视他的味道,与陆羽相似,难道是马琳轩在故意编造谎话骗他?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店铺的事,马琳轩说她打听出那家店铺的所有者是陆纯初,陆纯初刚才坚定地否认了这一点,究竟是马琳轩的消息不准确,还是她又在故意骗他?
张晴天紧闭双眼用力摇了摇头,他想把这些对于马琳轩的不好的看法从脑袋里甩掉,可越是这样,马琳轩的形象在他脑中反而越清晰。
马琳轩无疑是个漂亮的女人,漂亮女人容易让男人失去原有的判断力,她那一双眼睛,好似潜藏了太多的东西,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吗?尤其是悲伤的时候,马琳轩的眼神与杜兰朵的眼神极其相似……
突然脊背一阵发凉,张晴天打了一个寒战,如果这世界上真有鬼魂存在,他更容易相信,马琳轩的身体里寄居了两个女人的灵魂。
家门口对面的墙头底下停着一辆摩托车,看起来非常眼熟,张晴天没太在意,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身后有只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张晴天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居然是坤哥手下那个骑摩托车跟踪过自己的年轻人。
“你又在跟踪我?”张晴天厉声问。
“没有没有,”他挥着双手,“我在这里等你,坤哥让我来问问,那幅画有消息了吗?”
“没有。”张晴天一脚跨进门里,试图把门关上。
“大哥,等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真的!”年轻人的一条胳膊夹在门缝里,张晴天只好拉开门。
“回去告诉坤哥,那幅画是烫手的山芋,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大哥,你先别关门,你曾经救过我一命,知恩图报,所以这次来,除了给坤哥带个话儿,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
“你等一下,”年轻人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只钱包,表面看,这只钱包是粗糙的牛皮缝制的,但非常朴素简约,“你看看这个……”
张晴天不明所以地接过钱包,打开一看,钱包的透明夹层里居然夹着一张女人的照片,由于天黑,他看得并不清楚,于是他走进屋子,门外的年轻人也跟进来。打开灯,张晴天看清那张照片的同时,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给我看她的照片做什么?”张晴天失态了,他一把揪住身后年轻人的衣领,大声问,“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大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先把手放开……”
接下来从年轻人口中说出的事情,完全出乎张晴天的意料,甚至,他觉得此刻自己正处在噩梦之中——
面前这个摩托车骑手的名字叫小虎,他在“混沌之夜”酒吧打零工,比如跑跑腿,搬运酒水之类的工作。
当坤哥得知《一百零八神仙卷》的价值后,就派小虎去调查那个女人。小虎查到那个女人住在一幢高层的15楼,坤哥命令小虎暗中监视她,但要时刻小心,绝不能暴露。
有一次,小虎在楼下看见一个骑摩托车的长发男人上楼,过了很久,天都黑了,就在小虎准备离开时,那个男人背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走出楼门,然后径直朝楼后面停靠摩托车的地方走去。
小虎好奇,跟着男人,而后藏在远处的黑暗里观瞧,他越看越觉得古怪,尤其是背后背着的那个女人,似乎一动也不能动。男人发动了摩托车,小虎也找到自己的车子,但是太晚了,当他驶上马路时,前面的摩托车早已不见踪影。
接下去的几天,小虎没有在高层底下见到女人和长发男人,任何可疑的迹象都没有,但自己什么情况都没打探出来,小虎又担心回去被坤哥痛骂。其实小虎也希望得到线索,因为坤哥曾许给了他莫大的好处,所以一有时间他就在高层底下蹲守,几乎过去了快一个月,一天傍晚,小虎终于再次看见了那个长发男人。
长发男人比上一次更瘦了,脸颊都陷进去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头发这一明显特征,小虎根本不可能认出他来。男人的精神也有问题,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按亮电梯,小虎尾随其后,看清那是15楼,于是他开始快速地爬楼梯,当他气喘吁吁来到15楼之后,那个长发男人已经进入了这一层的某一个房间。
无奈,小虎走进电梯间又下到一楼,他走出楼门,来到停车的位置,没想到自己心爱的摩托车不翼而飞,只有一条被钳子绞断的铁链丢在地上,小虎既心疼又生气,那是他用存了好久的钱新买的车子,这下子任务没完成,自己的摩托车还失窃了。
不经意间,小虎看见了长发男人的那辆摩托车,他朝车子走过去,那辆车居然没有上锁。小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把摩托车骑回了家。小虎一直认为,这不是行窃,只是一种补偿,都是因为监视他,自己的车子才被偷的,再说,自己那辆新车要比这辆贵多了。
回到家,小虎准备擦洗这辆偷来的摩托车,他准备重新组装一下,那样就没人能认得出来了。他撬开后备箱,那里面有一些绘画用的简易工具,比如铅笔、橡皮、速写本之类的,除此之外,就发现了这一只牛皮钱包,里面只有一点点钱,但有一张很漂亮的女人照片,这就是这只钱包的来历。
张晴天听了小虎的讲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大哥,你没事吧?”
“钱包里这张照片真是从后备箱里找出来的?”张晴天问。
“嗯,之前我并没有太留心,拿出里面的钱就随便把钱包丢进抽屉里,也许是因为照片上那女的太漂亮,留给我的印象比较深,上次在酒吧里,我觉得眼熟,回家才把照片找出来,一看,果然是很像那个女孩儿,我今天把照片带来,就是给你看一看,是不是对找画有帮助,但那个长头发的男人,他和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不可能是她,不可能,尔东怎么可能有她的照片?”
“大哥,你在说什么?你……你没事吧?”
“你走吧!”张晴天一把拉开门,把小虎推出去,而后把门反锁了。
坐回床上,他平平地躺下去,一动不动像个死人,眼睛却死死盯在房顶上。照片上的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如此相像?突然,他一跃而起,双手抱住脑袋,指甲死死地掐着太阳穴。
他使劲想,脑袋更疼了些,那种疼痛不会让他受不了,但却把他抛向一片汪洋,每一片浪头涌来,都像要把他吞没掉。
张晴天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谁,谁说的话才是真相,他的脑袋撕裂般地疼,但他控制不住,仍旧继续思考着……
小虎说的长头发男人应该就是尔东,他骑着摩托车去1528房间,却发现女人的尸体,于是把尸体背下来,骑着摩托车回到工作室制作纸新娘。这个过程,碰巧被暗中监视的小虎看在眼里,这与最后一张匿名信上记述的内容相符,暂且认为是事实。
接下来,小虎说他在高层底下一连蹲守好多天,尔东和女人都没有再出现,那么这段时间,尔东一定是闷在工作室制作杜兰朵。
但最后,尔东还是骑着摩托车出现了,并且进入1528房间。小虎偷走了尔东的摩托车,因为尔东没有锁车,是不是因为尔东已经有了自杀之心,所以根本就没想从1528房间里活着出来,所以所有的身外之物,他都不需要了……
最不可理解的就是钱包里那张照片,张晴天再次拿起钱包,把照片从里面抽出来,对着灯光,那张脸确实很像马琳轩,但从照片的纸张上看,绝不是新的,起码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
可马琳轩说她是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对这个城市很陌生,因为考上艺术学院才来的,假设马琳轩没有撒谎,那么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呢?有两种可能,一是马琳轩以前就认识尔东,很可能两个人关系密切;二是照片上的人是马琳轩的姐姐,因为是姐妹,就长得如此之像吗?
那么经常接触的马琳轩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张晴天越想越害怕,假如马琳轩始终都在撒谎,在骗他,那尔东家冰柜里的女尸又该怎么解释?
关上灯,张晴天带着诸多谜团和谎言,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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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看不见顶的天花板上垂下一根电线,电线上连着一只灯泡,灯光惨白惨白的,张晴天就坐在灯光底下,面前横着一张长条形的铁皮桌子,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待审的罪犯。
不是就像,分明就是。
第一个出现在张晴天对面的是一位看似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穿着制服,警帽投下的阴影把眼睛完全隐藏了。
警察:姓名,年龄,性别?
张晴天:我不知道。
警察:你是杀人犯,你还敢说不知道?
张晴天: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目击者!
警察:证据,有本事把证据拿出来!
张晴天:马琳轩,她可以为我做证的。
警察咧嘴笑了,笑得很可怕:马琳轩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居然让一具尸体为你做证,你开玩笑吗?
张晴天摇着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她没死,怎么可能,我经常见到她。
警察很严肃地指着张晴天:不要试图玩弄警方,如果找不到证据,我可以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你完蛋了!
警察不知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座位上换了另外一个人,张晴天认出他来,那人是坤哥。
坤哥:《一百零八神仙卷》有着落了吗?
张晴天:没有。
坤哥:你根本就没有去找,对不对?
张晴天有些生气: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对那幅画没兴趣!
坤哥:难道你对钱也没兴趣?
张晴天:没有。
坤哥:没有钱,你就只能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不管那个男人多老、多丑、多肮脏,男人没有钱是最让女人瞧不起的,我知道你喜欢上了她,而她却为了钱跟着另一个男人私奔,你说,钱是不是好东西?听我的话没错,因为我是过来人,你只要把《一百零八神仙卷》搞到手,我保证你会变成一个有钱的男人……
张晴天:请你滚开,就现在!
坤哥笑着离开了,第三个人的穿着很熟悉,深色中山装,尤其是胸口印着的一串数字“8251”,更让张晴天心惊肉跳。
8251:你四处打探我的消息,就是想查出我是不是杀人凶手,对吗?
张晴天:你可不可以把口罩摘下来?
8251真的把口罩摘下来,露出陆纯初的那张脸,但眼神依旧邪恶: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就是凶手,你能把我怎么样,因为你没有证据!
张晴天:我知道我没有证据,也不想把你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8251:真相并不美好,往往还会付出血的代价。
张晴天:你为什么要杀人,我不明白,以你的身份地位有必要杀人吗,可不可以告诉我真相?
8251:你的问题真有趣,你以为你是谁,大侦探还是救世主!你只不过是个没有正式工作,每天靠打零工度日的可怜的小人物!
张晴天: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来的!
8251:好吧好吧,你查啊,我好期待,说句实话,隐藏一个秘密那么久,真的好痛苦。
就在这时,悬在上空的灯泡灭了,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但黑暗只是一瞬间,当灯光再次亮起来时,张晴天对面一下子多出了两个人。
那明显是两个女人,个子一样高,一样披散的长发,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着白衣服,身体挺得笔直,好似两具塑胶模特。
最奇怪的是她们的脸,同样的戴着一副揉皱了的纸面具,面具上各自挖了两个窟窿,幽幽的眼神从里面透出来。
张晴天:哪一个是你,哪一个又是她?
两个女人一动不动,也不回答。
张晴天:说话啊!为什么不回答我?
张晴天的身子朝前扑过去,一下子撞翻了那张铁皮桌子,灯泡也随之晃动起来,整个空间变得迷离而眩晕,对面坐着的两个女人,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晃动的灯光把张晴天搞得天旋地转,他踉踉跄跄地走,胡乱地摸,他想抓住消失掉的两个女人,可是这里空旷得很,没有门没有窗,甚至连墙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连晃动的灯光都灭了,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死黑,就如同张晴天所面对的那些问题一样不可捉摸,充满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