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赶上地方版的修订时间,本该占据一个版面的有关劫匪松奉贞男的身份、劫车目的、提出的要求等内容并没能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水晶特快消失”的最新消息。东京各家报纸争相报道,占据了一至三版。“水晶特快与手持猎枪的劫匪一同消失!”这样的标题出现在《A报》的头版:“消失的水晶特快”,也有报社用这种诗一般的字句来装点主题。
岛丘弓芙子当晚没有回在神宫前的公寓,只是和衣在编辑都里睡了一宿。翌日,四月三号的清晨,弓英子睁开惺忪的睡眼,听见电视里不出所料地正在播放有关‘水晶特快’消失的报道。在Morning Show这档晨间栏目中,主持人把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详细地做了说明。待到午间的ide Show播出时,主持人已经赶到了现场。他们站在清川—沿线的铁路上来了一个全景拍摄。当然什么也没拍到。主持人也拼命强调,铁路两旁只有未插秧的稻田,陆羽西线是非电气化线路,线路中央只有两条铁轨直通到底,途中虽然有一处与公路非常接近,但也无法解释列车消失的原因。这么大一辆列车不可能被卡车之类的运输工具搬走。
四月三日这一天对岛丘弓芙子来说是咬着牙挺过来的。她等来等去都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最新消息。“水晶特快”就那么在清川—狩川的线路上失去了踪影,在别处也没有再次出现。
奇怪的是警方的态度,发生了如此怪异的事件,警方居然没有派人到现场调查。现在清川—狩川这条线上挤满的都是前来“寻宝”的媒体记者。媒体和公众要求警方发表见解并对目前的搜查状况进行说明,但警方却一直用“正在调查”之类的回答来搪塞。
转眼就到了四月三日的深夜,“水晶特快”已经消失了一个昼夜。
整整一天了啊……弓芙子感觉很不可思议。一辆庞然大物居然会消失一整天,这本身就让人难以置信。她本以为焦急的等待会让她度日如年,却没想到一眨眼就过去了。而且夜片子失踪了,自己居然一整天什么都没能做。
不过现在该做些什么好呢? “列车消失”实在过于诡异,她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种不合常理的突发事件。
和电视台的摄制组一样赶往事发现场肯定不行,我这种外行如果能发现重要线索那就奇怪了。难道跑去向樱田门的警察们讨要消息?他们连那些特派记者都不告诉,难道会告诉我这种时尚杂志的记者吗?
思来想去,也只有原地待命了。弓芙子只能守在电话前期待收到最新消息,然后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至于其他的工作,她根本无暇顾及。其实弓芙子真正关心的是夜片子的去向和安危,“水晶特快”消失到了哪里她并不特别在意。夜片子你在哪里?难道你飞到异次元去了吗?弓芙子满脑袋都是夜片子、夜片子………
当夜,弓芙子仍旧没有回家的心思,又在社里和衣睡了一晚。
第二天的清晨,弓芙子坐立不安,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耳边全是新闻媒体借“水晶特快”拼命炒作的声势,反正至今也投有任何新的消息,不如去求求主编,让自己到现场去看看,当然是自费。但主编二话没说就批准了她的要求,并且还慷慨地菩应为她报销旅费。
弓芙子匆匆忙忙地赶回神宫前的公寓,冲了一个澡后就开始准备旅行的衣物。既然是去找人,穿长裤比较方便吧。她换了一条米色收腰长简裤,上装则是茶色的罩衫。
她先赶往上野站,搭乘十三点三十分开车的“山彦一二一号”于十五点十二分到达福岛。接下来从福岛站进入奥羽本线,换乘终点站为秋田的L特快“翼十一号”前往新庄。新庄的到站时间是十七点四十三分。
到达新庄,清川就在眼前了,但如果现在赶往清川,到达时也已经不早了,而且万一清川没有旅馆就麻烦了。弓芙子决定在新庄住一晚。她在车站给主编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最新的消息,结果不出所料。事件毫无进展,特快仍旧失踪。
一夜过后,或许是因为事发现场就在不远处,列车失踪的骚动似乎愈演愈烈。早上,弓芙子在旅馆的电视里看到了清川站的站长。他是个身材瘦小,面相和善的老人,他毫不顾忌地面对着摄像机,情绪有些激动。对于提问,他的回答似乎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只见他不停地用手指调整制帽和领口,虽然脸上浮现着微笑,但明显表现出迷惑。待会儿就要去见他了,弓芙子觉得老人很可怜。
走出旅馆,弓芙子往编辑部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人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同事们大概都出去跑外勤了。如果有大事发生,社里或许会派人驻守,既然现在一个人也没有,那看来也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发生。
来到新庄站,弓芙子发现往清川方向行驶的列车只有一趟十点三十六分发车的“最上一号”。不过该车在清川站不停,到狞川站才停。再往后,要到十一点十六分才有车。不得已,弓芙子只能搭上开往狩川的特快。
“最上一号”驶离新庄站后,朝左转了个大弯,便离开了市区。进入市郊后,立刻就可以望见成片未插秧的稻田,稻田中流淌着一条小溪,火车和小溪并行了一会。
穿过一条短短的隧道和一座横贯长河上的铁桥,列车继续前进。刚才那条河大概就是最上川,弓芙子回忆起“五月雨成急,汇川于最上”的名句。
出门时一直多云,现在才开始出太阳,阳光将川面照得闪闪发光。川流很急,似乎要将川底的沙石掏尽,四处可见腾起的气泡。在阳光的照射下,河堤上的花花草草也变得比平日艳丽,真想就这样下车,躺在草地上睡一觉。弓芙子记起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立原道造的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或许是因为好久没有出来旅行了吧。
渡过最上川,西边又出现一座高山。车行至此,给人的感觉是往山谷中前进,其实不然,列车是在沿山脚行驶。这些知识都是在“水晶特快”消失的那晚查地图和资料才知道的。
最上川在“最上一号”的右侧时隐时现,列车沿着急流前进,让人感觉列车在飞驰。弓芙子出神地望着狩川所在的方向,四月二日的深夜,“水晶特快”应该也驶过相同的路线。
古口站是到达狩川站前唯一的一个停靠站。
从古口站出发后列车不停钻入隧道。从隧道里出来,就能看到阳光照耀下的最上川。高屋站的站台向身后飞驰而过,可以看到几座像是温泉旅馆的建筑。
弓芙子取出时刻表,高屋站的下一站就是清川站。终于接近问题的中心了。列车又穿过了几条隧道。她靠近窗户,清川站的站牌从眼前一闪而过,原来就是这里啊,看上去并不大。
列车开过清川,四周的视野豁然开朗,似乎是进入了庄内平原。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水田。眼见为实,这附近既没有公路也没有邻线,坐在列车上只能看见脚下的铁轨,清川过后前方也没有隧道,而且周围视野良好,这样的环境下一辆五节车厢组成的列车究竟到哪里去了?
十一点十三分,弓芙子在狩川站下车。下车后她马上就去拜访站长,递上《L·A》杂志记者的名片后便开始了采访。
狩川站的站长年纪不大,是个五十开外,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媒体的采访,所以问题回答得十分爽快。
“我的确接到了通知,四月二日二十二点五十五分‘水晶特快’将通过我站。但我等了很久,它也没来。”
“站长先生,当时是您值班吗?”
“是啊。”
说完站长探出身子,把手放在嘴边,做出一个说悄悄话的姿势对弓芙子说:
“其实我也很想看看那辆车到底什么样儿。”
走出狩川站,弓芙子沿着铁路向清川站走去。一条小路依附着铁轨,但越往下走路越窄,最后只能改走田间小道。
弓芙子穿过庄内平原的田原风景。一眼望去,未插秧的田地上泥土已被耕过,但还未注水浇灌。两条锈迹斑斑的铁轨向远处延伸,四周都是田地,春日的阳光照在脊背上暖洋洋的,让人感觉心情舒畅,没有比这更悠闲恬静的风景了。当然,这是对于一般人来说。
陆羽西线的铁轨比弓芙子步行的小路稍高,有时小路会偏离铁路,就像消失了一样,这种情况在改走田间小道时也会发生,无奈道路细长,别说大型卡车了,就是小轿车也无法在这里行驶。
走到哪里都是一望无际的田原。以前想象的那些隐蔽的支线、隧道、缆车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能够让列车改道的双轨复线也未能发现。
弓芙子看看手表,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身上浸满汗水。如果是在东京,只要举起手喊一声“tAXI”,自己便能省不少脚力。但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出租车,首先就没有能让出租车行驶的道路。
好不容易走到了能走车的地方,那是一条和铁轨并行的公路。弓芙子实在走不动了,就站在路边等车,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辆出租从眼前驶过。
还是继续走吧,她下了公路继续前进,双眼无意识地寻找着隐蔽支线和隧道,不过仍旧是一无所获。这条铁路没经过电气化改造,所以铁轨上方没有安装供电支架。两根孤零零的铁轨一味地向前延伸。
同一条铁轨上前方和后方都有列车行驶,这让弓芙子这个城里人觉得十分新鲜。刚目送下行的列车驶去,接着又有上行的列车驶来。难道它们不会撞车吗?弓芙子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什么上行车和下行车居然在同一条线路上行驶,难道这就是列车消失之谜的关键?!
但结果还是不行,她无法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为什么在同一条线上会有两个方向的列车行驶,她还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本以为会碰到媒体同行,但走了这么久,别说同行了,就连当地人她也没遇见一个。
脚软了,她看看手表,时间接近下午一点。“最上一号”到达特川是上午十一点十三分,自己走了近两个钟头。她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但又怕弄脏衣服,无奈只好继续前进。
终于看到了车站的影子,那肯定是清川站。想不到凭女人的脚力居然可以走完整整一站路的距离,而且,她亲自证明了沿途根本没有支线、隧道等可以隐藏列车的地方。所以她更不能相信五节车厢组成的“水晶特快”在清川一特川这段未经过电气化改造,四周视野良好的单线铁路上消失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