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斐留广当下就死了。把甲斐佳子送上救护车以后,吉敷来到甲斐家隔壁,向那家的主妇了解情况。
隔壁家的主妇四十多岁,胖胖的。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见死人,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死的那个人是在她的脚边掉下去的,而且,如果不是她那么尖叫,邻居甲斐留广也许不至于掉下去摔死。
由于害怕,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吉敷问了好一阵,她的回答也是不得要领。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知道他是隔壁家的甲斐先生啊!”后来,她总算能正常说话了。
“隔壁家的甲斐先生是突然跑到你家阳台上去的吗?”吉敷问。
“我……这么晚了,又想起要洗衣服,脏衣服也是攒得太多了。我家的洗衣机在阳台上,我抱着一大袋衣服来到阳台上的时候……”主妇说着走到阳台门旁边,“忽然看见旁边过来一个黑影,吓死我了,我大声喊叫起来,并且用那一大袋衣服向那个黑影砸过去……我要是知道他是隔壁家的先生,怎么也不会……”主妇说着说着眼泪涌了出来,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这不怪您,碰到这种事情谁都会这样的。”吉敷看着主妇胖胖的后背,安慰她说,“太太您被吓一大跳是可以理解的。甲斐先生是因为一脚没踩住掉下去的吧?”
“是的。开始他想抓栏杆,结果没抓住,滑到了水泥挡板上,手指扒着挡板,身体吊在阳台外面。我本来想帮他一把,可我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呢?我丈夫也不在家,我就拼命大喊大叫,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您倒是听见喊声过来了,结果还是没来得及。都是我不好,我想去向隔壁的甲斐太太赔罪,可是,说些什么好呢?”
“太太,您也不要过于自责了。突然从阳台上爬过一个人来,谁不得吓一大跳啊。”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主妇说完又哭了起来。
吉敷断定,甲斐留广是想逃跑才从自己家的阳台上爬过来的。他听见警察找上门来了,就藏在了阳台上,但又害怕警察早晚会进来到阳台上搜查,于是就想通过阳台爬到邻居家去,然后再从邻居家逃走。没想到正好撞上邻居家的主妇,主妇吓得大叫,并且用装满衣服的袋子砸他,结果慌乱之中他脚一滑掉了下去。
听见警察来了为什么逃跑呢?理由是显而易见的。也就是说,绑架那个叫川口宏的孩子的,就是这个甲斐留广。
“矶田太太!”吉敷叫了隔壁家主妇一声。甲斐隔壁家姓矶田,矶田太太一直在哭,听到吉敷叫她,好半天才答应了一声。吉敷把身边的一盒面巾纸递过去,矶田太太接过去抽出几张擦了擦眼睛和鼻子,总算平静一些了。
“隔壁家的先生,是不是姓甲斐,叫甲斐留广?”吉敷问。
“是。”
“他人怎么样?”
“甲斐先生可是个好人,每次在楼道里碰上,都笑着跟我打招呼,所以我……”矶田太太说着说着又哭了。人已经死了,肯定是只想他的好处,越是想他的好处,就越是自责,甚至埋怨自己把那么好的一个人给杀了。
“很稳当,也很和气的一个人,这么好的人我以前好像都没见过。我们家不是有孩子吗?对了,今天不在家,去我妹妹家玩了。这个甲斐先生啊,经常跟我们家孩子一起玩。我们家的孩子呢,也是甲斐叔叔长,甲斐叔叔短的,叫得可亲了。所以我……”矶田太太又哭了,面巾纸抽了一张又一张。
看来甲斐留广是个会哄孩子的人。所以被他绑架的那个叫川口宏的孩子那么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甲斐有哄孩子的才能,所以一个人就能实施绑架计划。也许是因为没有愿意帮他干这种事的朋友。
但是,吉敷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该调查的都调查了,从各方面的反映来看,甲斐留广首先是G物产公司里一个优秀的职员,工作算得上出色,邻里关系也不错,总之是一个又老实又认真的人。
然而,由于某种原因,他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丢掉了自己的前程。莫非是因为以前的同事岩村比他提升得快,因此对公司不满,辞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钱肯定就不够花了,于是他就利用自己在职业棒球方面的知识,制定了一个绑架计划。巨人队主力投手川口刚刚盖起一座豪宅,肯定很有钱,绑架他的儿子是最合适的了。
他充分发挥了自己在工作上认真细致的特长,设计了利用红色公用电话夺取赎金的方案。
于是他事先调查了大量红色公用电话的号码,炮制了一个滴水不漏的绑架阴谋。
绑架行动进展非常顺利,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但是,为什么到手的钱不要了呢?只有这一点,吉敷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在眼前这位矶田太太身上是找不到答案的。再去问问甲斐佳子吧。
“隔壁家的甲斐先生每天去上班吗?”小谷问。
“每天去。”矶田太太点了点头。
“最近,他辞掉了公司的工作,还是每天按时离开家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大概是每天按时离开家吧。”
吉敷想:看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矶田太太除了隔壁家先生的好话以外,什么都不说。她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而且还有罪恶感,即便知道甲斐留广有什么不好也不会说出来。今天晚上能问到的,大概只有这些了。想到这里,吉敷站了起来。
小谷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一起来到门口穿鞋。吉敷取下鞋拔子,一边慢慢穿鞋,一边想着甲斐留广的事。
矶田太太揉着红红的眼睛和鼻子,目送着两个警察。
出门的时候,吉敷想起一个问题:“隔壁家的甲斐先生好像挺喜欢棒球吧?”
矶田太太点了点头说:“挺喜欢的,棒球的事知道得可清楚了,有时候还跟我家孩子一起玩棒球呢。”说着说着她身上颤抖起来,双手捂住了脸。
“那我们就告辞了。”吉敷说完,慢慢地关上了矶田家的门。后来想起来,这样做实在欠妥,不应该把一个精神上受到强烈刺激几乎失去了自我的女人单独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