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这样有些冒昧,但还是想问问,您是青木女士的亲戚吗?”通子问道。
“是的……”对方应了一声,之后似乎就不愿多说什么了。对方确实不需要多说什么,一直没挂电话也只是出于收到通子的信而没有回信的愧疚罢了。
“再冒昧请问一下。”通子说道,“是否可以找您当面聊聊呢?我有些事想请教您。”
“啊?您不是住在京都那边吗?”对方说。
“是的。如果可以,我想去盛冈登门拜访,您休息日方便吗?因为平时我还要上班。”
“可您到底是……”听筒中传出对方心存戒备的说话声,但听不出北方口音。
“我姓加纳,以前住在那座宅子里。”
“哦。”
对方似乎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是盛冈的人,应该都听说过加纳家的事。
“我父亲是昭和五十七年去世的,当时我继承了一半家产,却把盛冈的宅子给了阿为女士。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此事?”
“啊,没有……”
“那个,方便告知您贵姓吗?”
“这个……”对方犹犹豫豫、含糊其辞,戒心之强可见一斑。“您到底是……这种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拿主意的……”对方接着说道。
“我想问的事最好面谈。因为有些问题比较微妙。”通子说道。
“但眼下我们家情况很特殊,我丈夫要工作,而我怀着孕。”
“啊,那可真要恭喜您了。”
“谢谢。您看,我们家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不太方便接待外人。而且,您想问的事似乎和我们家没有太大的关系。”
对方明显想逃避,这也是之前通子四处给人打电话询问往事时经常碰到的情况。其中一部分人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另一部分表面上愿意合作,实际大多是冲着通子的身体来的,这些图谋不轨的人一心想着贪图好处,没什么便宜可占便立马退避三舍,全是些可悲的小市民。
听到对方委婉的拒绝之词通子心中有些着慌,但如今她在处理这类事时已有了相当的经验,甚至可以说到了老到的地步。从声音听来,对方应该很年轻,突然收到陌生人打来的电话心中应该极度不安。通子觉得应该利用一下这一点,这种人无法光用诚意打动。要想办法让她觉得不合作就会对她不利,否则就彻底没戏了,不过这一点很难办到。如果话说得太绝,吓到对方的话,可就适得其反了。
“不,那件事和您家有着很大的关系。”通子慎重地开口道,“那件事非常重要。请问您听说过‘恩田事件’这个案子吗?”
“嗯,听说过。”
“电话里没办法把一切都讲清,简单说来,我想说的那件事与这件案子有关。”
“可那件案子的凶手不是已被警方抓获、判处死刑了吗……”
“不不,眼下还没有执行死刑。”
否定的同时,通子自己也吃了一惊。那件案子那么有名,可世人对它的认知居然只有这种程度,甚至以为恩田幸吉已经被杀掉了,整件案子都已成为历史了。
“虽然最高法院已经判处罪犯死刑,但眼下还没有执行。被告似乎正在申请重审。”
“申请重审?”对方反问道,似乎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请求法院重新开庭审理。因为法院的原判有误。如今法院正在裁定这件案子是否有必要重新审理。”通子解释道。之前她曾研究过相关知识,因此能清楚地向对方说明。
“也就是说,眼下那件案子还没有解决?”对方问道。
通子不知该如何回答。表面上来看,那件案子算是已经解决了。法院、警方,还有检察方,毫无疑问都是如此认定的,因此该说已经解决才对。然而,对于那些坚信恩田幸吉并非真凶的人而言,那件案子确实还没有解决。
“还没有。”通子说道,“因为目前警方还有权进行调查。”
其实这句话已经很接近谎言了,已定案的案子,通常情况下是不可以这样做的。但对目前的通子而言,这样说是一种策略。果不其然,对方立刻表现出几分狼狈。
“啊……警察为什么要上我家来调查……”
入户调查是要有搜查令的,而对已定案的案件来说,是断然无法拿到搜查令的。但此刻与通子通电话的人应该并不知道这些规定,刚才对方甚至连重审申请这样的字眼都没听懂。
“因为真凶曾在您家里住过,而且并不是现在被逮捕的那个人。”为了让对方相信事情的严重性,通子故意一口咬定。
“你是说另有其人?也就是说,审判结果有误?警方和法院都冤枉好人了?”对方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惊讶,世人大概都认定警方和法院是绝不会犯错的。
“对,他们的确冤枉好人了。”
“那凶手到底是谁昵?”对方的语气中明显已有不快。
“这个,我还不能在电话里告诉您。”
“加纳女士您真的知道真凶的名字吗?”
“是的,我知道。”通子立刻回答道,但她此时还并不打算告诉这个陌生的盛冈人。
“您确定?”
“我确定。因为我曾亲眼在姬安岳案发现场看到过凶手。”
听通子如此一说,对方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那……我家里到底有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真凶曾在你家住过,或许就留有证据。换句话说,你家有东西足以证明恩田幸吉并非真凶。”一边说,通子一边思忖:如果真在庭院里找到了河合民夫的人头,是否能直接证明恩田幸吉并非凶手呢?
“警方很可能会派人过去调查,但如果您能同意让我先去调查一下的话,我可以设法阻止警方。”通子使出了撒手锏。
“啊……”对方明显吃了一惊,半响无语,似乎正有脑中衡量通子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这也难怪,通子又不是警视总监,却把话说得丝毫不留余地。
“或许您有些不相信,如果您实在信不过,可以打去警视厅搜查一课问问,我告诉您电话号码。那里有位姓吉敷的刑警,目前正负责这件案子。而如果您同意我登门拜访,我可以阻止他到您那里去。”
“如果我拒绝呢?”
“您要是拒绝我的话,就等着吉敷刑警他们带着搜查令去找您吧。如此一来,势必会惹来更多麻烦,毕竟周围的邻居都看着呢。”
通子故意说“吉敷刑警他们”,意思是去的警察不止一个。
“但要调查这个家也挺不容易的,得花上很长时间才行。”
“啊,不,其实花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只要调查庭院就行了,不用进您家。”
“这样啊……”
对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意外,听到对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通子便明白有希望。对方原本以为通子所谓的调查会大动干戈,不光衣柜,估计连天花板和地板都会被翻过来。
“真的很快就会结束?”
“很快,顶多半个小时。”
“此话当真?不会整个家都——”
“绝对不会,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想调查的地方只有一处。”
“哦……”说完,对方陷入了沉思。
“能和您见上一面吗?下周星期日,我去拜访您吧。”
通子看出此时正是进攻的好时机,于是乘胜追击。
“这事光凭我一个人无法做主。要是轻易答应了您,我丈夫会骂我的。”
“能先和您当面谈谈吗?之后您再做决定也行。”
“可是……”
“我绝没有什么恶意,我会带着六岁的孩子一同前往。我名叫加纳通子,您可以找邻里乡亲们打听一下,我以前就住在那里。”
其实通子并不想说这些,不难想象,在发生过麻衣子和德子同一天惨死,之后父亲郁夫又抑郁酗酒的事之后,邻里之间会说出怎样的闲话。对方若去详细询问,这一件件都将败露,或许会适得其反。但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奇怪女人,通子只能这么做。
“先让我和丈夫商量一下,之后再答复您,您看这样行吗?”
“好吧,那我明后天再给您电话。”
通子说完之后,对方并没有接话。过了一阵,才突然说道:“那个,您能把刚才提到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那位刑警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我吗?我这么说,倒也不是在怀疑您……”
“嗯,当然可以。”
“我倒未必一定会打电话过去……”
关于这一点,通子并不担心,普通市民很少有给警视厅打电话的勇气,还是专管杀人事件的搜查一课。想想自己刚认识吉敷的时候,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愿打电话过去。
“嗯,我会和我丈夫商量一下的。”
通子道过谢,便挂断了电话。在心里祈祷对方的丈夫不要反对,同时希望吉敷不要说出与自己所说相矛盾的话来。
三天后,通子再次拿起了电话听筒。